找一份好工作、升职加薪,这些都离不开学历,近年来随着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大力推行,家长们认识到了学历的重要性,挤破脑袋也要把孩子送进名牌大学的门槛。
不过,在21世纪初期的中国,因为大学生数量比较少,学历并不如现在这般重要,那是一个机遇和危险并存的时代,缔造了数以千万计的富豪传奇,哪怕只有小学文凭,仅仅只因为站在时代的风口,也能有一飞冲天的能量。当然,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也比比皆是。
有这样一个福建女人,她只有小学文化,曾因诈骗锒铛入狱,却能够“一夜暴富”,一手组建起盛况空前的商业帝国,凭借一己之力玩弄几十富豪于股掌之间、融资高达三十亿。
她就是曾经的亿万富婆——李宝华,一个被债主评价为“骗子大学博士生”的女人。
把握机遇的“第一桶金”
厦门集美区后溪镇英村英埭头社有一家小小的食杂店,店主是夫妻俩,每天守在店里,也不怎么和村里人交际,看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殷勤招呼生意,反而有些躲躲闪闪。
“都是被他女儿害的!”
村民说起他们的女儿,纷纷摇头叹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以前经常帮着家里卖豆腐,很有礼貌,后来她家实在太穷,囡囡没拿到初中毕业证,就说要去厦门打工补贴家里,听话懂事的哩!”
这就是李宝华的“过去”,1976年出生的李宝华,天性有着善于伪装的一面,在乡亲们的口中,她“懂礼貌,会讲话”,从小小年纪就能帮衬父母生意、自己做主出门打工这些方面,又能够看出她独立自我、好胜心强烈的性格特点。
十四五岁,还没有成年的李宝华背井离乡来到了厦门,再次有记录是在1999年,广东司法机关的一份法律文书中,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清楚的显示,因诈骗罪被判罚教养两年。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李宝华一直讳莫如深,但我们不难推测,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后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九十年代的厦门,正陷入了狂热的“建厂潮”和“倒卖潮”中,这里的人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怀着发财梦想,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寻求机遇;一种是选择在工厂做工,稳定、踏实挣钱的普通工人,而最初的李宝华,选择的是第二条路。
没有资本、没有门路,最快的赚钱途径永远是出卖劳动力,在厦门打工期间,李宝华邂逅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他三十多岁,靠做车夫赚钱养家,他们组建了一个家庭,还生育了一个儿子。
大城市和小村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李宝华的心态逐渐产生了转变——留在城市,还是回到田间地头?这实在是个最简单不过的选择题,自己做小生意,摆地摊、卖水果什么时候能攒够钱?
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李宝华自愿加入传销组织,希望通过诈骗达成目的。
歧途的终点是劳教,与此同时,李宝华的第一段婚姻宣告终结,这段感情只留给她一个儿子,其他的一无所有。
但不得不说,传销“开拓”了她的眼界,2001年劳教结束到2006年,历时五年,李宝华再也无法走回正确的路,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东山再起”,这时,从传销组织“深造”过的个人技能就派上了大用场。
“她能说会道,天生的交际达人。”这是办案民警在梳理过李宝华的作案经过后做出的评价。
2006年,能言善道的李宝华凭借自己的出众口才攀附上了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被她哄得团团转,收了李宝华做“干女儿”,这就是李宝华起家的根源,也是她诈骗之路上的“第一桶金”。
结交“贵人”,进军实业
“我这个干女儿啊,是个有本事的人!”
干妈燕霞(化名)在厦门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以这么说,凡是厦门放贷这一行,没有能绕开燕霞的交易,有钱又有权,一心认定李宝华能成“大器”的燕霞大手一挥,借了五千万给干女儿,李宝华拿着这笔钱感动的热泪盈眶,扑倒在干妈怀里表露真心。
“妈!女儿以后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当时港剧《创世纪》热播全国,其中的“明大集团”也是大名鼎鼎,李宝华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东方明大贸易有限公司和厦门明大置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就拔地而起,她慷慨激昂的告诉燕霞:
“妈,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我要打造一个明大集团,要一口吞下房地产、休闲娱乐和物流仓储三个大方向!要把您一举推上福布斯排行榜,到时候李嘉诚、比尔盖茨算什么?他们都得主动过来要您的联系方式!”
燕霞感动得热泪盈眶,积极为干女儿站台,把自己的人脉圈全都介绍给李宝华,还主动为她承担借贷风险,成为担保人,可以说是掏心掏肺,李宝华也确实不负所望,达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大目标——组建起了明大集团。
然而,这个集团现在还是皮包公司,籍籍无名,只看到钱进去,看不到有回报,为了能够尽快实现“钱生钱” 的目标,李宝华又想出了新招数。
2007年,李宝华向干妈和干姐妹们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我搭上香港李家的线了!”
据她讲,这次到香港,正巧恢复了自己以前的关系网,“我当年可是为贵人坐过牢的,贵人欠了我的,他说但凡我有什么要求,都能办成!”
“真好,我们也想见识一下,这位贵人是谁啊?”
不过,李宝华坚持不肯说出贵人的真实身份,在姐妹们的再三请求下,她终于勉为其难地松了口,“那等明年过年,看贵人有没有时间,约他见一面吧!”
2008年春节前,李宝华开始为贵人造势:频繁去香港、开回一辆奔驰车,又假装失联……终于在朋友圈里隆重宣布:贵人答应了!今年春节大家华景别墅见!
姐妹们如愿见到了贵人的真面目——一位富态可掬、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士,操着一口港台腔,见面就笑眯眯的人手一份600元红包,“香港习俗啦!小小红包不成敬意!”
李宝华介绍说,这位是林晓东林总,“李嘉诚在外面的儿子,一直没有认祖归宗,但在集团里面做董事的,实力雄厚!”
林晓东上来就是钱财开路,又称李宝华的奔驰是自己赠送的,两人一唱一和,姐妹们彻底相信了李宝华搭上贵人的事实,资金更是如同流水般汇入了干瘪的明大集团,李宝华尝到了“名人效应” 的甜头,谎言更是层出不穷。
然而,林晓东的真实身份,只是香港的一名物业中介!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后期林晓东频繁出现在李宝华的事业版图中,有几次名牌打错,竟然暴露了他的真名凌如发,对此李宝华也有自己的解释。
“正房和侧室最近吃醋的紧,担心外面的回去争夺家产,我们林总得了老爷子的嘱咐,先改名躲一段时间再回去啦!”
这样的谎言也能张口就来,李宝华的嘴功可见一斑。
会所开张,万事俱备
2009年,干妈掏出棺材本支援李宝华,水晶之约KTV拔地而起,李宝华重金聘请明星为水晶之约KTV站台,又在开业仪式当天把一辆价值数百万的悍马加长版停在店门口,搞起了充值办卡免费体验悍马车的活动,一时之间客似云来,一个会员几万块还有人争着抢着充卡消费,李宝华顺利的打响了名头,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富婆”地位。
水晶之约KTV的成功带给她极大的信心,李宝华又在短短一年内加盟丁俊晖台球俱乐部、创立馨名媛女子私人会所,把“名人效应”这一手玩得炉火纯青。
“当时为什么受骗,哎,那么多有名人都去了,怎么会想到是个骗局呢?”
馨名媛女子私人会所在厦门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大名鼎鼎,能够成为会员甚至一度成为上流圈的象征,李宝华深知奇货可居的道理,会员必须满足资产五千万以上,一年会费三十万才能够申请,这个会所也是“物有所值”,大厅里摆满了动辄上百万的珠宝首饰,会员还拥有一条号称千万的私人游艇(实际六百万购入)和一辆加长悍马车,放眼望去,满目奢华。
“会所经常会举办活动啊,”事发后,李宝华的债主回忆起当时的细节,也为她的疯狂和胆大震惊,“闽南当地有博饼的传统,当时苹果手机很流行的,我们博饼最差的奖品也是苹果手机,玩的很大的,没有人觉得自己吃亏。”
李宝华贪婪的一面也毫不掩饰,“一起去香港购物,买好东西她说自己没有带卡,几十万只好帮忙刷一下,她事后都用其他的方式还回来,所以也没人计较。”
靠着这些小恩小惠,李宝华最终屹立在上流社会的巅峰,被众人追捧,人人都称她是“女强人”、“大企业家”,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学学历的普通村姑能够走到这一步呢?
然而,会所、KTV这都是跳板,李宝华真正的目的,还是借助这些贵妇人的人脉和金钱,满足自己的私欲。
靠着富豪们主动交上来的大把钞票,李宝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她名下的豪宅、别墅数不胜数,车库里停放着二十多辆私家车,每一辆开出去都是数百万、千万级别,和女富婆的名头相得益彰。
会所里的燕窝成箱成箱的批发,李宝华拿来当水喝,坚信这样可以美容养颜,她的一日三餐都必须要用可食用的金箔装饰,就连刷牙用的杯子都是重金打造的天然水晶杯。
据债主说,李宝华经常和她们相约去打美体针、美容针,“美体一针60多万的、美容九万,她刷卡眼睛也不眨,在保养这一方面一点也不手软。”
在李宝华的每一幢房子里,都有一个百平衣帽间,里面LV、PRADA的包包随地扔,各种高定服装数不胜数,确保女主人能够在回来的第一时间换上时尚巅峰的着装,满足自己的贪欲。
这些钱都是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富豪们的腰包里源源不断地流出,又流进了李宝华的口袋里。
而她的敛财方式,远远不止开办会所这么简单。
贪婪敛财,深陷法网
“你欠了这么多钱,没人找你要吗?”这是警方最不理解的地方。
正常来说,被骗钱了、长期资金不回笼,债主应该都心中有数,催债对于李宝华不吝于天大的危机,为何她却能够将骗局持续数年之久呢?
对此,李宝华只是淡淡一笑,“要多少给多少呗!本钱不可能的,但你要利息,我就给你好了!”
就是靠着这手拆东补西,完美的利用了人的贪欲心理,李宝华成功的编造了数个谎言维持自己的“人设”和“商业帝国”。
在她的骗子生涯中,最令人震惊的,有三个重大事件:
1、2008年,李宝华谎称明大集团投资“山水叠院”房地产,因国家管控需六千万启动资金进行建设,随后又谎称六千万被拿去丹麦开发几十亿的油田,且林晓东也在丹麦有投资;
2、2010年,李宝华和第二任丈夫合谋,在圣诞节深夜召开股东大会,声称老公投资一个亿抢房地产项目,后续还要大量资金才能拿下,要离婚,骗取股东继续投入大量资金。
3、也是在2010年,李宝华宣布进军金融企业,她宣称自己在四川南充全资融了一个国企,又投资了一个小额贷款公司,并通过厦门银行系统的高层管理人员向外界进行资金担保拆借,通过循环借贷返息的方式套现几亿元,有债主前期投资数百万,每十天返息3%,债主尝到甜头,半年就被骗走“1个小目标”。
身高158的李宝华,胆子足有天大,四川、福建、重庆全部都是她的“根据地”,她拿到钱,也确实做了她承诺的事情,很多债主出去考察,都会被眼前的景象所蒙蔽,真的相信了她在认真开办公司。
“李宝华太贪了,”办案警察表示,“其实她的手法很高端,通过高额返息吸引人投资,再购买地皮放出要开发的消息,这样环环相扣,套取了大量的资金,比如,09年开始,她从四川和厦门买地,然后藉由开发名义借钱、揽资,随后又把地作为抵押物,主观上的恶意非常大,就是在玩弄金钱和人心,走在风口浪尖。”
2011年即将开始,李宝华的拆东补西却走到了结局——她再也没有抵押物能够维持现在的生活,房子、车子全都变成了现金,也还不清债主们的资金流,此时,李宝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积极申请新加坡国籍,妄图通过这样的手段逃脱法律的制裁。
不过,债主们没有轻易放过她,李宝华还没有入籍成功就东窗事发,为了躲债,她足足潜逃了一整年。2012年,刚到新加坡的一家人面临劫匪的威胁,李宝华的女儿被绑架到马来西亚,随后,她和家人们也都被劫匪绑架,不得已求助警方才免除生命威胁。
也正是这一年,联系不上李宝华的债主们愤怒地打砸了馨媛名女子私人会所的大门,警方正式介入这起高达三十亿的欠债纠纷,同年7月份,逃窜上海的李宝华被厦门和上海警方合作逮捕,当时她还捏着三张身份证。
“正准备跑,幸好警方出手快了一步。”
面对警方的审讯,李宝华供认不讳,半点都没有隐瞒,她债主遍布全国,甚至最初支持她的干妈、结拜干姐妹也分别被骗几百万元,有十几位债主被骗1亿元以上,李宝华的三观已经严重扭曲,甚至公然叫嚣称:
“我这辈子太划算了,别人没吃过的、没用过的,我基本上都享受了,这就叫质量,我活出了质量,就是死了也划算!”
后记
2016年,厦门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李宝华犯集资诈骗罪、抽逃出资罪,最终判定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真名凌如发的“林总”,由于被李宝华雇佣犯罪,月薪收入两万元假扮李嘉诚私生子,并借这个名头担保融资,同样犯集资诈骗罪,有期徒刑五年,罚金十万元。
而债主们的损失,则由李宝华和凌如发的资产进行退赔处理,一场轰轰烈烈的特大诈骗案宣告落幕,这件事情结束了,却也刚刚开始,一个小学文化的女性,为何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一个从村里走出来的姑娘,为何能够手握滔天财富?
人心中永远不会停止的贪念,想必就是这两个问题最终的答案,我们甚至可以预见,科技发达、防守严密、知识储备丰富……一切都比不过贪婪,只要有不劳而获的思想,就会被深渊引诱,直至被骗得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