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背后的悲伤女人的故事
江苏江阴、灯火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都叫他折脚阿狗。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大概五十多岁。
折脚阿狗,住在以前乡下小学的旁边,因为他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孤寡老人,属于村里的五保户。他这一生都没有娶妻,也许是因为瘸了一个腿的缘故,得过小儿麻痹症的缘故,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村里人都叫他折脚阿狗。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叫阿狗,还折了一条腿。有时靠收一点废铜烂铁在转卖给废铁厂维持生计。而我为了生活,也经常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出去捡废铜烂铁,然后卖给这个折脚阿狗。卖到的钱用来买文具,或者日用品。所以,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我口袋里的零花钱却不少,因为从小我就学会了自力更生。
1978年,我出生在江阴县下面的一个小乡村,曾经叫过上元乡,后来又改成璜塘乡,璜塘镇,再后来,璜塘与峭岐,马镇三个镇合并,成了徐霞客镇。
1978年年12月,我母亲名叫李荷花,因为得了一种怪病,会突然迷失自我,失去所有记忆,不认识周围所有的人,有一天离家出走后,就下落不明,再也没有回来。父亲不就便再取了一个女人,叫茉莉。(化名)大家都说,走了一朵荷花,来了一朵茉莉。父亲长得有点像武大郎,所以大家都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因为父亲和后母既要忙农活,又要在村办企业干活,没有时间照顾我,小时候,我就被寄养在姑妈家。姑父弟弟家的孩子也是寄养在乡下,他比我大一岁,我老是跟着他去上学。在小小的年纪,我就已经学会乘法口诀。那时候,我是表哥表姐眼里的跟屁虫。姑妈家门前有条河,清澈透明,表哥每次夏天游泳都叫我下水,可惜我不敢,有一次,表哥一把把我推到河里,拿一片木门让我抓住,我喝了很多水,稀里糊涂居然慢慢学会了游泳。我记得很清楚,姑妈家门口的那条河,就叫荷花池。(化名)夏天会有很多荷花盛开,姑妈说,你生母的名字就叫荷花,(化名)这条河就是你的母亲河。
1983年3月,本属于苏州地区的江阴县,无锡县,和镇江地区的宜兴县划为无锡市管辖。无锡在周文王三年(公元前473),越国灭亡了吴国,从此率属于越国。这里曾经是历史上有名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故事的发源地。当发现这个故事和我出生地有关的时候,我也惊呆了,因为这个故事曾经激励过很多很多人。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我在这个长江和太湖之间的小镇逐渐长大,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之后不久,我回到我的那个老家上幼儿园。父亲让我叫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叫妈,我不肯叫,他马上两个耳光打上来。说不叫不许进家门。我大哭,后母没办法拿出一片糖,哄我叫妈,我一把推开,后来,奶奶说,让我跟她一起住。我那时候听爸说,我亲生妈早已去世。印象中,家里住的是平房,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没有洗衣机和冰箱,更没有电话。小学放了学,要去放羊,割草,喂猪,或者忙着到自留田上去挖菜,帮家里做晚饭。
1987年4月,我们家从平房开始改建楼房。可惜将要封顶的时候,三姨家的家婆亲自上门,要回了借给我家盖房的500元。所以,只能建成平顶楼房,平顶楼房的坏处,就是漏,每次下雨,房间里都要用好多脸盆盛水。有句话,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多雨的夏季,我几乎要趁着伞住在家里。我家屋后面,有一个社办厂,专门做马口铁。每晚会有一些废渣倒出,于是我和村里人一起去捡废铁,日积月累,将废铜烂铁卖给折脚阿狗的钱,居然可以交个学费。
1994年,我初三毕业,尽管我以全校前十名的成绩考上省重点市中,可是家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气氛。因为家里没钱供我上学。所以假期我只能自己出去卖冰棍,或做临时工,来挣学费。后来,在老师的介绍下我到校办厂里去上三班倒,做暑期工,那时一个月的薪水是200元。考上江阴市中的奖学金是800元。那一年,曾经做过农民,当过村支部书记,乡革命委员会领导,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外公去世,(有无入朝有待核实)临终前,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有可能死的很悲惨,要等我长大以后,戴着眼镜好好的追寻,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因为,1976年恢复高考以后,我母亲把本该属于她上大学的名额,给了她的初恋阿平,可惜阿平上了清华以后,不再理我的母亲荷花,导致母亲受不了感情的背叛和打击,精神失常,出于无奈,母亲只能在村里人的介绍下,下嫁给出生在富农家庭的父亲,曾经有段时间,出生不好的父亲,能够娶到貌美如花的母亲,已经是上辈子积德,全然不顾,她的精神类疾病有可能会遗传,又或者说,会随时丧命。
外公曾说,他其实还是在后来为我母亲争取了上北京大学的名额,但是,那时候,母亲已经好不容易在前面两个孩子夭折后,生下了我,在农村日复一日的艰苦劳动环境下,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就是去读大学。但是,母亲已经有了我,并且和父亲已经领了结婚证,她想要离婚,拍拍屁股走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我父亲会死命不答应。因为父亲好不容易在成分不好的帽子下,娶了出生比较好的母亲,一下子,把他的黑五类成份染红了。母亲出于无奈,就在乡下装疯卖傻,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游泳,继续装作谁也不认识,有时甚至当着别人的面,要把我掐死。于是父亲出于无奈之下,就把她关进了一个小屋子。但是外公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放了出来,母亲便拿着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去读书了。这个事情,村里人知道的很少,外公说,也许知道内情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外人只知道她因为精神病直接死了。但谁都知道,精神病不会直接导致死亡。
高中三年,我寄宿在学校,不过每个假期还得出去打工,别的孩子都有父母疼,父母爱,能考上重点高中,家里高兴都来不及,还可以请家教补课。可惜我没有那么幸运。有的学生考不上,可以用钱买,那时,差一分就得化一万赞助费,不过现在没有这个政策了。而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假期一边打工一边赚学费,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所以那时候,高中学生的贫富差距其实很大。八个人一个宿舍,宿舍里也没有空调。老师每天讲的很快,根本不管你有没有听懂,很多作业都是难题。宿舍会按时熄灯,我只能到厕所旁边去看书,因为那里不熄灯。
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每周都过来送吃的,我们家在乡下,那时候,交通很不方便,到学校来,需要转几次车,父亲三年几乎没有来看过我。那是我作为农村娃第一次进城。高三毕业会考之后,老师说,你们想上的好好上,不想上的已经可以毕业。(原话是可以早点滚蛋)。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激将法。加上家里父亲和后母闹离婚,后母让我早点退学,不要做家里的累赘,于是我逃学了,去了南京大学,没想到看到的是脏乱差的宿舍,梦想中的南京大学一点也不美好。那时我不懂,其实名牌大学优势在于师资力量及成功机会。
南京大学附近餐馆的老板娘收留了我,我在那里打工。逃学以后,老师和家里人四处找我。我和老师说,你不是让我们滚蛋吗?何必要来找我?老师说,那是激将法。后来,毕业好多年后,听说市中陆续出现了孩子跳楼自杀身亡事件,我想,这也另一方面说明,省重点高中不是适合每一个孩子,在那里,要面临的是更残酷的不公平竞争。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走读,住在附近的学区房,没钱人家的孩子,只能走读,住八个人一间的宿舍。那次,我从南京回到高中以后,亲戚和学校给了家人一些压力,班长还发动了捐款,勉强让我读完了学业。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的生母李荷花,能来看看我多好,因为我可以向同学炫耀,我有一个北京大学毕业的母亲,如今还在北京做着大官,但是,现实是,我始终没有见到我生母,父亲每次都说,你母亲早已死了,加上外公说过,我母亲还活着的信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我只能闭嘴。
1997年7月,我刚好高中毕业,我没有考上第一志愿的北京大学,凭着学生会副主席的交际能力和校报主编的文学功底,我到报社和电台实习做见习记者。学到了社会活动家应有的一些本领,很多编辑和记者老师对我都挺好。可惜高中毕业是根本进不了报社和电台工作的。那年高考考的很不理想,我不能像新东方总裁俞敏洪一样,高考可以复读三年,上个北大。我只能拿着录取通知书,到连云港去读了个财政专业。那一年,家里的房子终于变成了盖好顶的楼房。不过,还是黃墙。但至少,不用过那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日子了。
1999年12月,澳门回归,那年我顺利从财经类院校毕业,参加了工作,但是已经不能和学长一样,享受国家分配,那时候,得自主择业。双向选择,有背景的同学,可以借包分配的尾声直接进入国家机关,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我,只能进入车间打工。
我回到我所在的乡镇,从车间底层开始做起,一个月学徒工的薪水是180元。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因为工友老是偷偷的说,那个小伙子,大学毕业,也很我们一样,在车间做个三班倒而已。甚至当着面骂我,是个没出息的家伙。放工以后,我还是会去捡废铜烂铁,以维持生计。折脚阿狗已经老了,走不动了。临死前,他说,他这一辈子过得无牵无挂,无儿无女,甚至没有结过婚,但是,他无怨无悔,因为,至少, 他曾经到过这个世界,到过这个江南小镇,他说人总是要死的,走的很坦然。我只能将捡到的废铜烂铁,卖到镇上的废铁厂。我那时候,就想,为什么别人的父母会为自己孩子的将来,不断谋着好的出路,我却只能在车间底层苦苦挣扎。为什么,我的生母一次都不来看我,她为什么要这么绝情。
后来,在村委书记的推荐下,我进入了那个乡镇最大的集团办公大楼总部做财务。那栋大楼有15层,在当地可是比乡镇府还要气派。这时候,我才明白,学的知识还是有点用处的,如果我没有财政专业的文凭,没有会计从业资格证,是根本进不了集团公司做财务的。集团人力资源总监问我,梦想是什么,我脱口而出,说做个注册会计师,其实,那时候,注册会计师,是很难考的,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要把注册会计师五门课程考完,都要化好几年,我考了几次,都已失败告终,只能放弃。
我还参加了自考,几年后拿到了南京大学法学专业的毕业证书。完成了当年拿南京大学毕业证书的梦想,工作第一年,帮家里买了洗衣机,还帮姑妈买了点礼物,看到姑妈家门口子荷花池,就想起了生母,李荷花。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在哪里,也无从寻找。我托公安部门的同学用李荷花的名字来搜索,居然搜索出几百个名字,而且出生年月也没有1955年的。只能暂停寻找。
第二年给家里装了电话。第三年我买了摩托车。第四年,借钱买了单位的公寓房。第五年跳槽进了外企,做了财务主管。第六年,改行做了业务,从业务员升到了大区经理,营销部副总,并装修好了公寓,结婚生子,买了20万左右的进口小汽车。
那时,我是单位第一个买私家车的,因为业务开发的越来越好,业务提成拿的越来越多,一个月有时可以拿好几万。后来那家公司还上了市。BP机,变成了翻盖手机,那时我记得三星翻盖手机要3000多。再后来自己辞职创业,没想到一下子赚了上百万,转眼变成了百万富翁,后来,同学纷纷要求入股,我们还找了海外的投资商,投资了上千万的项目,投入了光伏行业。那些年,光伏行业,新能源行业,随着无锡某家光伏企业的上市,成了无锡的一张名片。光伏行业,成了一夜暴富的象征。自然我也成了千万富翁。搬进了小洋房。可惜好景不长,2008年一场金融危机,产品价格一路下跌,客户不肯再支付全额预付款,甚至单方面撕毁合同,要求退款,不再要货,我被卷入了看似公正,实则藏有暗礁的司法诉讼中,请律师,打官司,赚到的钱几乎一夜全赔了。我差点跳楼,因为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这时候,我想,我应该去找我的生母,李荷花聊聊,看看她当年,是怎样装疯卖傻,逃出困难的农村,去大城市上大学的。但,茫茫人海,我又该如何去找她。父亲早就在我刚毕业,无法享受包分配政策,只能进入车间打工的时候,觉得命运太残酷,喝农药选择了自杀。那时候,后母还曾把我赶出家门。有一段时间,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幸亏单位降价降公寓卖给了我,才使我有了一个避风港。
2011年,我打算去国外闯一闯。我拿着手里唯一的签证,到了新加坡,凭着以前的发明专利和出版过的小说,也就是著作权,申请到了创业移民的资格,开始了新的生活。新加坡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很多人都喜欢吃海南鸡饭,鸭饭,肉骨茶等。东南亚确实是美食的天堂。
我每天的主餐是三新币的杂菜饭,鱼肉、鸡肉、加几片黄瓜,有时还加一些辣酱,里面伴有几条油炸小黄鱼。
这里的水等饮料得另外再买。这里的拥车证就是一个车牌得几十万,买个公寓得几百万上千万,海边别墅就更贵。这里,一天到晚接触的是其他肤色的人种,英语,马来语,印度淡米尔语都得学一点。
我租住的公寓下面,有免费的游泳池,下班后,想游多久就多久。还可以做烧烤。不过我住的只是公寓其中的一间,另外的几间住的是印尼人,日本人,韩国人。厨房,卫生间都是共用,因为单租一套公寓,每个月租金人民币要两万左右。为了省钱,就得合租。网络是不限流量的,很多加油站都有便利店,这些我们国内后来也慢慢学着这样做了。
这期间,为了开拓国际业务,我走访了很多其他国家。比如印尼,越南,马来西亚,自己创业,什么都得省,再其他国家,尝试过背包客的日子里,有时宾馆的一间房里,住十几个人,而且是男女混住。很多大学生,毕业以后,不直接工作,而是环游世界,在他们的眼里,生活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我才深深的意识到,其实国内也挺不错的。在国内至少有大房子,还有一片自留田。在国外的时候,我也曾努力寻找我生母的下落,但一直没有线索。
2015年,我在以前的董事长亿万富翁的邀请下,回到了国内。负责协助投资和开发新市场。兜兜转转,仿佛绕了地球一圈,终点又回到了起点。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测未来是什么样,正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又不知道的未来,所以,才会努力去拼搏,努力去争取,也许,这就是生活的魅力。
2017年,我辞职重新开起了一家小型外贸公司,买了一个小QQ车,住回了农村那个小楼房,重新装修了一下,庭院深深,还有一片芳草地,高速路改造以后,高速路口,也离乡下的房子很近,十五分钟车程就可以到无锡或江阴市里。40年后的农村的那个家,也已经完全不一样,有了自来水,空调和卫生间,外观看上去,还像一套小别墅。院子里也可以做烧烤BBQ,有时还可以约上几个好友,欣赏故乡的一轮明月。举起酒杯,轻轻哼上一首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很多国家已经开放了多年多次往返签证。高铁车站也离乡下很近,15分钟车程就到。
有一次,我在办理美国移民手续,需要真实的出生公证过程中,我意外发现,派出所,果然找不到我生母的任何死亡记录。档案局婚姻登记处,我父亲的再婚记录里面,也没有写清楚,我父亲是在丧偶的状态下登记的再婚。于是我用行政诉讼告了当地的公安局,无故注销了我生母的户籍,公安局答复说,在1985年之前,璜塘派出所,还没有成立,而且,那时,对死亡并没有要求在派出所登记。我又告了民政局,可是,法院说,已经过了诉讼时效,驳回了我的起诉。我只能走了宣告死亡程序,这时候,江阴市人民法院才给了我一张我生母的死亡判决书。
我问我母系家族的舅舅阿姨,都说没有参加过我生母的葬礼。人海茫茫,我不知道我的生母可否还在人世。外公和我说的,我母亲有可能还活在人世,是否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又要将小小年纪的我,抛弃,让我孤苦的面对这个世界。又或者,在那年那月,她早已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告别了人间,我不禁潸然泪下。我不禁要问,妈妈,你还活着吗?你会不会去了美国纽约,我真的好想你。
于是,在乡下,承包了一块田,还挖了一个池,树了一个碑,名字荷花池,每当我悲伤落寞的时候,就会到荷花池边,流几滴眼泪,然后对着苍天问,妈妈,你倒底在哪里?为什么,别人都有母爱,我却没有,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在伤心落寞的时候,向母亲倾诉,我却不可以。
荷花池建立的第一年,因为水位太低,种的荷花全死了,荷花池不久便干涸了。我这时候才知道,出淤泥而不染的境界,得首先满足有水才可以,没有水,也会死的干干净净。第二年,我加深了荷花池的深度,终于绽放出了第一朵荷花,但是,我的生母李荷花,倒底是生还是死,还是一个谜。没有人可以给我答案。所以我向当地警方申请立案,理由是涉嫌被谋杀,但被谋杀的追诉时效只有20年,《刑法》第87条规定,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如果二十年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但法律没有说清楚,谁认为必须追诉的。
有时,折角阿狗的话,还会在我耳旁围绕,我这一生,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