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出版新书《又见惠安:山海无垠》,有读者以为我是惠安人,可我是福州人;11月即将出版关于林氏大宗祠九龙堂的书,有人以为我姓林,然而,在福建的“陈林半边天”里,我属于另一半的“陈”。对于学术研究而言,课题的选择不受限于身份,若能与自身背景相关,会有与生俱来的优势。
因为对本地陈氏历史萌发兴趣,某日建存宗长邀我去佘街新瑞记见几位海南籍宗长,其中一位是陈业雄,见面之后想起曾在某个讲座时获赠他的书,他是新加坡族谱学会的创办人之一,又开创了根缘文化学会。言谈间了解到,十多年来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前辈致力于推广族谱编撰,试图建立本土的族谱格式,将南来第一代作为开基祖,书写本地华人谱系。
陈业雄先生发言
我并非专门研究族谱的人,因为关注华侨华人产业,对于本地华人世系略有所知,2018年曾出版题为《林路家族:归途》的华英双语书,深知编写本地家族谱系的难度。以南安后埔林路家族为例,以其为本地开基祖,后裔繁衍超过七代,人数不下千人,散布世界各地,编写世系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前辈们纷纷拿出装订成册的族谱,希望我这个“专业人士”提些意见,心中颇感惭愧,接受邀请参加他们主办的族谱讲座。
在凉风习习的周五夜晚,站在桥北路与佘街交叉路口,眼前是灯火阑珊的莱佛士酒店,忽觉此情此景有些迷幻,在这座以英殖民文化为傲的奢华酒店的正对面的店屋中,有着讲海南话和华语的宗乡机构——海南陈氏公会的房产,四楼不大的礼堂里坐满花甲之龄的听众。
莱佛士酒店
海南陈氏公会
海南陈氏公会四楼小礼堂
将近三小时的讲座,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三位海南前辈的分享。首先是海南陈氏公会会长陈嘉兆介绍自己的家族世系,阐述新加坡华人编撰族谱的必要性和迫切性;接着是陈泽南介绍自己如何从叔叔由海南带来的浩繁族谱中,整理出祖父这一支南来开枝散叶的世系;黄良南则是从年轻时自问“我是谁?”的困惑中,逐渐对家族源流产生兴趣,退休后得以追述父亲前来马来亚落地生根的历程。这些神采奕奕的爷爷辈讲者,以自己为立谱人,收集上下各两代的五代族人信息,标注出原乡所在地,以大量的人物影像和家传美食为插图,试图构建家族成员的共同记忆。
陈嘉兆先生的分享
陈泽南先生的分享
黄良南先生的分享
新加坡何其幸运能有这么一些人,作为南来的第二、三代,得益于祖辈的果敢与奋斗,能够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在退休的年纪有能力书写自己的家族史,并从中获得满满成就感。看着他们晒出一张张人数众多的家庭合影,这维系五代的亲情,或许是他们乐于付出心力撰写族谱的根本。
很多年前,我曾以“吾、家、国”为题,写下有关台湾板桥林家两座庭园的长篇学术论文,引用不少后裔书写的回忆文章。家族事迹的编写始于纯粹的个人情感,所记录的平常琐事,有一日会成为书写大历史的点滴依据。
原文题为
“根缘”
刊登于《联合早报》
2022年9月3日“自在言”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