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 李澄
9月28日晚,“世界经典歌剧选曲选段实验音乐会”在中国音乐学院国音堂音乐厅上演。音乐会由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女高音歌唱家张玫瑰领衔,中国音乐学院国乐系主任、中国乐派国乐团首席指挥许知俊执棒乐团,共同打造了一场体现“中西文化交融、中国声乐人才培养、中国器乐传承发展”的多彩、出彩、精彩的歌剧之夜,各界人士与国音师生近千人观看了音乐会。
本场音乐会是由中国音乐学院院长、中国乐派高精尖创新中心主任、中国乐派国乐团艺术总监王黎光倡导的中国乐派艺术实践活动。音乐会的最大亮点是中国器乐与西洋歌剧的中西文化交融,共上演了莫扎特、罗西尼、普契尼、马斯奈、古诺、雷哈尔、威尔第、契雷亚等作曲家共11首经典歌剧序曲及唱段,时期从古典、浪漫主义到真实主义,涵盖了德语、意大利语、法语多语种歌剧,包含2首歌剧序曲、4首男高音唱段、4首女高音唱段、1首男女声二重唱曲目。为了使国乐管弦乐团演奏出欧洲管弦乐队的传统曲目,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副教授罗麦朔带领配器班的学生重新进行了乐队编配及配器。
成立于今年6月的中国乐派国乐团当晚进行了中国器乐多声化的深度实践,以特有的中国民族音响色彩努力突破自身的技术壁垒与风格局限。许知俊称,这是让国乐管弦乐团学习用“普通话”讲世界各国的“方言”,从而扩展国乐团面向世界的视野,为国乐管弦乐团打开与世界经典音乐形式互通的通道。
音乐会现场奇妙的和谐
这场音乐会以其独特的创意、混搭的审美和石倚洁、张玫瑰两人的明星效应,吸引了充满好奇心的各界人士与学校师生近千人到场观看。上下半场的开场,许知俊意味深长地设计了“费加罗主题”——莫扎特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序曲和罗西尼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序曲,明示了与两位歌唱家演唱的浪漫主义和真实主义作品之间的血缘纽带源远流长。石倚洁、张玫瑰两位国际水准的歌唱家展示了他们在西洋歌剧上丰富的舞台经验和深厚的声乐造诣,石倚洁干净、漂亮、高密度的声音令人如饮甘泉,而张玫瑰轻盈华丽的花腔、极具控制力的长线条和弱声以及适时的爆发力,每一曲都能引发全场观众狂热的喝彩声。
给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是国乐团演奏西洋经典歌剧的特殊音色和气质。由于跟交响乐团相比,国乐团有个很大的弹拨声部,与西洋管弦乐队作对应的配器之后,声音依然极具特色,与西洋美声混搭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和谐。每到乐队单独部分时,你会注意到这与你习惯的听觉是多么不同。而不同作曲家的作品,也会让乐队的存在感大相径庭。比如“冰凉的小手”中,乐队与声乐的和谐度会让人忘记这是一支国乐团,但“女人善变”二胡声部的前奏一响起,立刻引来满场会心的笑声,这也是全场惟一的笑点。此外,在张玫瑰演唱朱丽叶咏叹调“啊,多少次为你向上帝祈祷”和曼侬的咏叹调“让我听从爱情的召唤”中,过多的弹拨乐器密集的点状音符,与声乐那抒情、轻、慢的长气息线条并不能完全在同一个表情上。倒是在华丽、欢快、急切、热烈、爆棚的“你是我的一切”和“我要生活在美梦中”以及“饮酒歌”中,国乐团与声乐似乎没有违和感,甚至会让人暂时忘却这是个混搭组合,接受这个尚未习惯的审美而陶醉其中。从现场近千名国音师生的热烈反响上看,他们对这样一场实验音乐会的接受度是相当高的。其实,作为这场音乐会的策划者之一,许知俊并不认为这将是乐团未来的一个目标和方向,他更希望由此而发掘出国乐团在传统之外的更多可能性。
用国乐探索西乐原味
对于这样一场混搭的实验音乐会,许知俊与国乐团从上半年乐团成立之初首度亮相国家大剧院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许知俊认为,在21世纪让国乐团接触另外一种审美乃至更多种不同的审美,是开阔眼界的有益尝试,“做传统中国音乐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像这样的机会深入莫扎特的每个音符里面,我们用中国乐器,按照200年前欧洲的演奏方式去要求乐队的演奏技法和观念,最大程度去还原200年前德奥、意大利、法国歌剧的那些做法和习惯,慢慢建立起演奏这种音乐的能力,这对乐团的音乐家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拓。深入到西方音乐的内部去,这个意义对我们乐团来说可能是最重要的。未来,中国乐派国乐团将是一个又能演奏中国传统音乐,又能演奏像今晚这样音乐的多能乐团。”
以往很多国乐团也会演奏西方交响乐作品,许知俊认为由于国乐的曲目库品种和数量的局限,选择西方交响乐作品大多是为了拓展和丰富演奏曲目。而中国乐派国乐团的做法,则是在尝试用中国乐器进行国际音乐语言“普通话”的探索,“我们追求中性的演奏,一切都是以钢琴演奏作为学习训练的基础,所有东西方传统的‘方言’都被拿掉,只讲‘普通话’。这样的学习和训练很难做到,但是必须要做到。不是说以前的‘方言’不要了,该说‘方言’时照说方言,不影响你的声音。但是你会说‘普通话’了。因为当代作曲家的作品都是用‘普通话’写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实验音乐会非常有收获。”
这场实验音乐会,首先由两位歌唱家提出自己的演唱曲目,然后由国音作曲系副教授罗麦朔进行中西管弦乐团相应的声部对位,重新为国乐团规划音响色彩和配比。接下来就是训练乐队,最后两天才是与歌唱家的排练。“这套音乐会曲目,乐队排练了两周,但如果是一个职业交响乐团的话,两天就够了。”乐团前不久刚刚成立,由于乐手招聘标准高和要求严格,至今仍未能满员,也因此尚不能达到理想中的演奏水准,但乐手们的求知欲和新鲜感都让许知俊感到兴奋。
许知俊透露,第一天的排练无论是乐团还是歌唱家都相当兴奋,就像是谈恋爱的初次见面,“大家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让对方感到舒服。”第二天的排练,乐队则显得比较迷茫,因为头一天暴露出的问题和歌唱家对国乐团某些音色和音响的不适应,是需要实实在在的调试和相向而行的解决方案的,而这些又是国乐团非常陌生的。许知俊戏称,“我这些天一直尽量把国乐队的‘猫爪子’锋利的部分藏起来,没想到石倚洁在“微笑王国”咏叹调中恰恰想要‘爪子’露出来,这个度如何把握还有很多值得探讨的地方。”
对于像“女人善变”的前奏和过门儿引起的笑声,许知俊觉得这是目前国乐团传统配置所产生的音色和气质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他表示,今后精打细磨的时候,将会在乐队配置、配器色彩和演奏技法上做出更多有针对性的精确调整,音色和气质问题是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解决的。“西方管弦乐团历经了工业化时代的全过程,通过一代代科学家的积极参与,对整个乐团的声学乃至每一件乐器的声学进行测试定性定量的分析,不断调试改进,才演进到今天的定型。而国乐团从几十年前的初建至今,仍缺少这样一个进程。未来,跨学科地引入科学家,特别是声学家和材料学家参与科学测试与分析,进而让国乐团的声学音响更加科学合理,从而更好地表达中国音乐文化深层的审美,将是中国乐派国乐团今后重要的探索课题。”许知俊说。
相互间充满好奇与期待
对这样一场实验音乐会的创意,石倚洁和张玫瑰事先都充满了好奇。“最初我非常惊讶也很惊奇,又觉得是一种勇敢的尝试。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民族管弦乐团,我对这样的合作很期待,但也会有一点担心,最终观众能不能接受?”张玫瑰说,她最担心的是国乐团的和声效果,“因为我们平常听惯了西方管弦乐团的音效,但其实国乐团的音效还真的挺不错。有些时候我甚至有种幻觉,二胡拉出来的还真的挺像小提琴呢!在朱丽叶咏叹调‘啊,多少次为你向上帝祈祷’中有一段圆号在声乐的前面过渡,他们用了一支笙来代替,我觉得那个效果很奇妙,有惊喜的感觉。对于这样的尝试,我持开放态度,不拒绝。”
“在接到这场音乐会的邀请后,我去网上找了一遍,发现之前只有张建一老师跟新加坡华乐团有过这样的合作,我听到的是‘女人善变’。”石倚洁的感觉“很奇妙”,“我觉得作为一个尝试来说是特别好的。我们一直讲要中西融合,中国音乐学院在这方面就是先锋。第一个去尝试当然会有不足,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研究,乐团在中西乐器的音色和协调方面做更深一步的调整,相信可以达到一个大家都能认可的效果。”石倚洁觉得,并不是所有作品的音色和气质都一定要往西方管弦乐团靠拢,“‘微笑王国’那首咏叹调,我觉得中国乐器就应该更加张扬一些,而且这部歌剧讲的就是中国故事,就应该是那种钟鼎齐鸣的华丽效果。如果能够把咱们古代的编钟、编磬都用上,那就真的可以成为中国乐派国乐团的保留曲目了!”
“以前没有这么深入地去演一场歌剧音乐会,也就是在音乐会中穿插一首圆舞曲,整场的西洋歌剧对我们国乐团是一个挑战。”中国乐派国乐团首席詹丽君说,用中国乐器演奏西乐,由于律制不太一样,所以对音准和音乐的把握都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用两根弦演奏四根弦的乐器无论是音准还是技法都会更难。比如通常我们演奏乐曲都是两个升降号以内,但这一次经常是五六个升降号,对音准的要求会更高,难度也更大。我们跟许指挥开玩笑说,‘我们每天都把自己当成小提琴手去练习。’”这场实验音乐会让詹丽君觉得受益良多,“这次深入地排练乐曲后才理解,原来他们的音乐是这样的表达,学会了、理解了之后也反过来丰富了我们国乐演奏的表达方式,甚至也改变了好多自己常规的演奏法。这对我们未来的演奏是一种积极的拓展。”
中央音乐学院声歌系教授、男高音歌唱家张建一表示,此前他与新加坡华乐团和香港国乐团都合作过。最初他也带着好奇心,想知道中国的民族乐团与西洋歌剧在一起到底行不行。但回过头来看,张建一觉得,“中国的国乐也是经典,西方的歌剧也是经典,都有自己优秀的地方,谁也无法替代谁。我觉得还是应该各自保持自己的特点。反向看,交响乐与中国的经典结合是有成功案例的,现代京剧就将与交响乐的融合解决得非常好,并且广为中国人所接受。但从未有过交响乐与中国传统戏曲的融合,这似乎要看交响乐是否在创作阶段就直接参与其中。”从这样的视角看这样一场实验音乐会,面向西方经典其实重在学习和开阔视野。一如许知俊所言,重要的是了解世界,学会讲“普通话”,如此便能更加便利顺畅地参与到当代世界音乐创作和演奏之中,从而丰富世界音乐语汇,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 THE END -
“星标”音乐周报微信公众号
不错过每条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