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剑秋
清末到北洋时期,德国的克虏伯、艾哈德两大兵工厂制造的武器在中国一路畅销,换走大量真金白银。天津德租界是转运军火的基地。从德国进口的军械先到青岛,再转口天津,在德租界海河码头卸存,办理交货手续。当年最出名的军火商雍剑秋就在天津安家。
天津德租界东临海河,北起开封道,南抵琼州道,西至桃园村,占地4200亩。当年天津有三十多家德国洋行,比如礼和、禅臣、瑞记、美最时、鲁麟、天利、德孚、捷成、西门子等,由于德租界开拓较晚,这些洋行大多座落在英租界,经营机械、电料、五金、药品、颜料、化肥、呢绒、照相器材等,但最大的生意是军火。
李鸿章重用的德国炮兵上尉汉纳根,就是电影《甲午风云》中帮丁汝昌指挥作战的那位洋人,为德国克虏伯兵工厂招揽了一笔大生意。袁世凯在小站训练新军时,一切操典、兵制都奉德国为圭臬,聘德国教官。大清陆军尚书荫昌曾留学德国,与经营军火的瑞记洋行经理巴贝私交不错,瑞记洋行一度垄断了大清陆军的武器装备供给。
德国兵工厂
后来军阀混战,德国军火商如鱼得水,分头向各派系军阀兜售军火。禅臣洋行供应奉系张宗昌,新民洋行供应山西阎锡山,捷成洋行供应安徽督军倪嗣冲,天利洋行供应陕西井岳秀……德国资本家大发横财,也养肥了一批中国的军火掮客买办,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是天津的雍剑秋。
雍剑秋(1875—1948),江苏省高邮人,少年时在上海、香港等地上学,后考入新加坡大学,毕业后回上海。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李鸿章指派盛宣怀组织一个慈善团体赴京善后,雍剑秋充当翻译,全力说服联军统帅瓦德西不再扰民。
1911年,雍剑秋到天津任造币厂副厂长。德国人包尔德,原是瓦德西手下军官,来津替德商礼和洋行物色一名买办,经销克虏伯兵工厂的军火,相中了雍剑秋。雍剑秋第一个买家是大清禁卫军,成功交易五千多支长枪及子弹,随后冯国璋、张勋也成了雍剑秋的客户。这时候,代理克虏伯竞争对手艾哈德兵工厂军火生意的德国捷成洋行,也来找雍剑秋,雍剑秋提出三个条件:舍得花钱收买官僚;军火交易价格略低于国际水平;无论成交与否都应报销交际费用。二人一拍即合,雍剑秋跳槽到捷成洋行。
雍剑秋
雍剑秋发迹后结交权贵,他的儿子雍鼎臣与交通总长朱启钤的五女儿订了娃娃亲,在朱启钤的帮助下,雍剑秋的军火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垄断了陆军部的军火供应。1915年袁世凯称帝前急需购置军火,跟雍剑秋秘密签下一张总价千万的订单,预支数百万元定金。此时欧战已起,德国对枪械需求量大增,艾哈德兵工厂忙不过来,陆陆续续交付给雍剑秋二百万银元的军火,1916年袁世凯去世,订单也没人知道,剩余定金全归了雍剑秋。
1918年,雍剑秋在天津英租界马场道旁边的非租界地,买下几亩地,建起一处英国庭院式别墅,命名为“西湖别墅”,开园辟池,移花植木,本来是私家花园,后来干脆开放,供大众观光。游客多了,雍剑秋就在别墅里开了一家小规模的饭店,后来又有外国人有来这租房。
1929年,雍剑秋在附近另建一栋新大楼,扩大饭店面积,报纸说这是“津门唯一之大建筑,乃巍然现其宏体于马厂道之首”,号称中国人在华北自办的唯一西式大饭店,“饮食第一精美,全埠无出其右者”,屋顶设花园以及升降电梯,拥有当时天津唯一弹簧地板跳舞场,每晚均有舞会,星期日下午有茶舞会。
雍剑秋
西湖别墅由雍鼎臣任经理,聘请复旦大学毕业、以经营大华饭店而蜚声津门、赵四小姐的哥哥赵道生任副经理。1925年,张学良指挥的奉军第三、四军司令部设在天津,他自己长期住在天津,身边聚集了一群阔少、军阀,有外交总长曹汝霖的儿子曹璞、朱启钤之子朱海北、黑龙江督军吴俊升的儿子吴泰勋、军阀张宗昌,还有就是雍鼎臣、赵道生。西湖别墅是他们的聚点之一。
1929年梅兰芳赴美演出抵天津,下榻在西湖别墅,《天津商报》在西湖别墅办盛宴,二百多名各界人士莅临,晚宴盛况由商报馆摄制成电影,第二天“旅津美国大学同学会”又在西湖别墅宴请梅兰芳。梅兰芳过去来天津都住利顺德,第一次住进西湖别墅,赞不绝口。
雍剑秋可能是担心卖军火杀气太重,所以做了很多公益,他曾在北京中山公园中建“格言亭”,在东单菜市场立“箴言碑”。抗战爆发后天津沦陷,难民逃到意租界夜宿街头,雍剑秋与富商常铸久、媒体人刘髯公、比商仪品公司经理一起为难民募捐。
雍鼎臣是个纨绔子弟,挥霍无度,还染上了大烟瘾,雍剑秋担心儿子败家,把钱都藏了起来,家里人谁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1948年夏天,雍剑秋过73岁生日的晚上吃了几口烤鸭,突发心脏病去世。留下几处房产,雍鼎臣翻了个底儿掉,也没找到那些钱财,这件事成了一个谜。(文:何玉新)
西湖别墅
西湖别墅
雍剑秋天津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