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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 陈鸿宾
1926年11月的一天，涵江公立初级中学（涵中）学生列队欢迎胜利北伐的国民革命军进驻莆田。谁料此后未及半年，1927年4月12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马日事变”。蒋介石和汪精卫相继叛变了革命，以“清党”的名义在全国屠杀了几十万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中共中央进行反击，领导了“八•一”南昌起义，湘赣边界的秋收起义和当年冬季的广州起义。集合武汉的共产党员奉命返回各地建党，开始地下革命活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涵江初级中学在这年秋季拓建增设高中部，招收女生。客观上为莆田地下党提供一处活动场所。
在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并在该校入党，与陆定一同志同一支部的黄苍麟老师，回原籍任涵中的高中部主任。校董兼校长黄明如（照麟）负责筹措经费，不管校内事务。苍麟师便成为实际上的涵中校长。他是中共莆田县委委员，聘请了也是中共县委委员林岳山（嵩龄）老师来任教；又聘请了思想进步、博学多才的朱铁苍老师来校任教。省立四师学生郭寿銮（化名谢刚）早由陈国柱（廖华）老同志培养入党，这时也被聘来涵中任庶务主任。1928华秋，莆田县委书记黄经芳（黄震）老师又来校任训育主任。1930年春聘请了上海来的三位老师，记得其中一位是刘锡伍同志（解放后曾任中央监委），教授高中的文艺理论。另两位一位名许黄初、一位名董唏亮，均任高中学科。在这么多的先进教师的熏陶和教育下，涵中逐渐成为闻名全省的进步革命中学。
1928年5月30日，涵中特地举行“五卅惨案”纪念会，苍麟师以他的亲身经历，在讲台上向学生声泪俱下地讲述了1925年5月30日上海南京路上，英帝以机枪扫射游行的工人、学生的惨状。台下男生纷纷掉泪，女生泣不成声，共同高呼“打倒英帝国主又”的口号。黄经芳老师毕业于北京师大，出身于贫农之家，参加过北伐战争，平易近人，爱护学生，深得同学们爱戴。因为军阀林寿国的密令追捕，他于当年冬离校逃亡。但在几个月内，便培养了高中一届和初中二年的优秀生陈燕贻、徐清林入团和入党。郭寿銮同志，身材瘦高，面肌粗糙，头发好像天然的“怒发冲冠”，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才子。他熟悉兴化戏的曲牌，能作戏班的导演。他为人乐观、诙谐，语言幽默，常引起同学们的哄堂大笑。他便以这样群众化的优点，深入学生群众之中，培养了一批先进同学入团入党。当时瑶岛祠后面（五子祠）的学生宿舍中，经常有鲁迅先生的名著《呐喊》、《彷徨》和其他作家的期刊《语丝》、《创造月刊》等。这些书刊都是同学们购买和订阅的，他们互相借阅，公开讨论和探索，接受革命思想的启蒙，又在追求革命实践的更高前景。
1929年春季开始陆续入党或入团的，有高中一届的黄祖储和黄亨麟、二届的林宗霖和方双宜（后名方伟）、初中三年的郑文楷和陈福泉、初中二年的黄典麟和周添桂；还有初中女同学林清河、陈佩琼和杨秉娴；还有几位我忘记其姓名的。一个不外二百余人的中学，竟有十几位党团员，是当时全国的中学中少有的。
在当时中共莆田县委领导下，涵中学生成为莆田学生运动的急先锋，每次反对国民党倒行逆施的罢课游行，都是由涵中学生发起的。如当时外轮船员无理殴打暑假回乡的大学生林景棋，激起公愤，以涵中学生为主的城涵学生几百人，包围外轮买办陈湖泉的商行。群情激愤，军警束手无策。又如1930年5月的反对毕业会考和学生军训时，涵中学生驱逐军事教官，遂使全莆的毕业会考和军训的计划失败。又有一次，全国各地进步学生群众发动援助朝鲜、印度独立运动，涵中学生全体参加，在街上游行、宣传，被军阀林寿国所属的驻军捕去三十多人，当时教师罗振夏在街上亦同时被捕。全体学生于是集合到驻军军营（涵江新宫埕）要求一同“坐牢”后经校董、地方士绅从双方面劝导疏通，被捕师生全部释放，事件才告平息。林寿国瞅准了形势，认定涵中学生是群龙之首，几次借口派兵包围涵中，想逮捕学生负责人，封闭学校，宣布停办。苍麟师和三位上海来的老师逃离涵江，学生的领导人也一个没有被捕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1930年6月，陈祖贻和黄典麟在江口地区进行革命活动，不幸被捕，不久，才16虚岁的黄典麟被枪杀，因接受贿赂，陈燕贻被同时押赴刑场陪刑。郭寿銮同志于1930年春调任仙游县委书记；黄元[上减下木] （化名黄一星）同志于1931年秋调往仙游，作为军事人员，准备建立红军游击队。1932年清明节前，寿銮、元[上减下木]和拟任政委的余光（原名黄瑞麟）同志在仙游里邑岭等待游击队员集合时，被民团偷袭。寿銮和余光当场被杀害，元[上减下木]被俘后亦在仙游被杀害。黄曾任涵中图书馆管理员，与寿銮同为涵中校友。当时初中三年的孪生兄弟薛仁民和薛介民，因在校时接受革命思想影响，介民在1945年光复后赴台湾，仍坚持革命活动，不幸亦被杀害。涵中三年的革命历程，产生了典麟、寿銮、元[上减下木]和介民的四位烈士。这是惨痛的，但也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光荣校史中的一页。（按：尚有莆田高中涵中分校学生陈文训亦被枪杀。）
学校被勒令停办了，党团员教师离校了，但是革命的种子还在发芽，当元[上减下木]于1931年上学期任涵中图书馆管理员时，同学郑秉钰等就在他的领导下活动。1930年的初中学生陈长城，以后去新加坡转入南洋华侨中学时，积极参加当地工人和华中学生的反英运动，以致被捕并勒令回国。同学朱经彰1942年在桂林经商时，极力维护老革命张兆汉同志，使他免遭特务陷害。
苍麟师和典麟烈士的父亲黄辉堂老先生是前清秀才，参加过辛亥革命，却醉心科学实验；在涵中教学时，研究汉文文法，编写讲义，教授学生。当时他已年逾花甲，同情革命，信仰共产主义，对苍麟和典麟有革命行动，完全不加干扰。他的季子典麟被捕后，明知将被杀害，忧心如焚，然而他不屑于向莆田一些巨绅低头，请他们救援。涵中被勒令停办了，他愤懑之余，不惜暮年残岁之躯，仍然住校办公，亲手颁发高中一届学生的毕业证书。他真像青璜山上的不老松，在白色恐怖的凛冽寒风中巍然屹立。
以上是涵中中学早期的革命简单历程，虽遭扼杀、镇压，屡挫屡起，革命火炬一直坚持到全国解放……。
我忝为涵中高中第一届的一名学子，也是被指名捕捉之列，学校被包围时，我幸逃脱出走。学校停办后，我回校收拾行李。离校前，我手携行李，站在一片松林的青璜山上，俯瞰山下的青翠田野和荡漾江流，耳听呜咽松声，我情不自禁地哭了！哭惨遭封闭的红色母校! 哭匆匆出走的革命老师和革命同学，哭别如此美妙的母校！
1994年10月15日时年82岁
按：本文作者系涵中第一届校友，原福建省政协委员、原厦门市政协常委。
摘录自涵江区政协《文史资料》2014年合订本
来源：漂泊老松个人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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