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7 20:24 | 浙江新闻客户端 | 记者 刘晨茵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刘以鬯这个名字,甚至脑中冒出的第一反应是,“鬯”字怎么读。但大家都熟悉导演王家卫,知道他的代表作是《花样年华》和《2046》。这两部脍炙人口的电影实际上是王家卫在刘以鬯小说《酒徒》和《对倒》的影响下创作出来的。在香港文坛,刘以鬯是教父级的人物,他与金庸齐名,被称为“香港文学一代宗师”。更巧的是,他与金庸原籍都是浙江。
2018年6月8日,刘以鬯先生以百岁高龄谢世。9日上午,王家卫在微博发文悼念,他写道:“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悼刘以鬯先生。”这是电影《2046》的台词,而这句台词最早的出处就是刘以鬯小说《酒徒》。
刘以鬯(chàng),原名刘同绎,字昌年。1918年12月7日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曾主编过《国民公报》、《香港时报》、《星岛周报》、《西点》等报刊杂志。曾获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颁授荣誉勋章。刘以鬯一直致力于严肃文学的创作,代表作品有小说《酒徒》《对倒》《寺内》《打错了》《岛与半岛》《他有一把锋利的小刀》等。2018年6月8日,刘以鬯在香港逝世,享年99岁。
刘以鬯是香港文学史绕不开的一位作家,也是中国文学现代派的重要人物。他的小说虽不宏大,却必将留在文学史中,在现代性写作迟滞的中国,他的探索如同一股清流,开拓出自己的趣味。
但即便在今年去世时掀起讨论,刘以鬯的文学价值依然没有得到充分认识,这对刘以鬯和中国现代文学是一个遗憾。为了重新发掘作品的文学价值,让优秀作品被更多读者知道,2018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上市“刘以鬯经典”系列。这套书包括刘以鬯先生最具代表性的三部经典作品:长篇小说《酒徒》,长、短篇小说合集《对倒》及中短篇小说集《寺内》。7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又推出了刘以鬯小说散文合集《我与我的对话》。
经典不应该只留在角落里。今天是刘以鬯先生诞辰100周年,为了纪念这位影响一代华文写作圈的大家,人民文学出版社邀请了十五位文学名家书写寄语,以表达对刘以鬯先生的缅怀和纪念。
(以下按姓氏笔画排序)
作为一个编辑、办刊人和作家,百岁刘以鬯是中国现代文学历史的见证人和参与者,显然,他在文学史和出版史上的地位被低估了。尤其是他用新的现代派的变形手法表现香港社会现实的力作为港岛文学创作做出的不朽贡献,是举世瞩目的,他的英名将永远镌刻在中国现代文学的丰碑上。
刘以鬯的“现代现实主义”创作理念推动了香港文学的繁荣发达,其独标“与众不同”的文学是他对文学审美个性的倡扬,他意识流小说写作的“内心独白”不仅提升了香港文学的品位,同时也是推动内地八十年代文学前进的重要驱力。他说他的流行小说,是在“娱乐别人”,而写《酒徒》,则是“娱乐自己”,这些用新的手法表现香港社会现实的作品显示了一个独特作家伟大的创造力。
刘以鬯的文学业绩是永垂不朽的。
——丁帆(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学会会长)
刘以鬯是香港严肃文学最主要的代表,他对香港文学有三个贡献:
第一,他是香港文学跟五四现代文学之间最重要的桥梁,他的作品完整地衔接了五四文学的神韵。
第二,他开创了香港文学的现代主义,使现代主义成为香港文学的主流,这个主流比台湾白先勇、余光中他们要早,比内地八十年代以后出现的寻根文学更早。
第三,他主编了一些报纸副刊,创办了《香港文学》,培养了一批香港年轻作者,这些人后来成了香港文学本土派的中坚力量。
作为个人,刘以鬯有别人无法替代的贡献;从对香港文学的长远影响来看,刘以鬯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他也非常值得内地的文学读者来阅读,放在整个中国文学版图当中看,刘以鬯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作家。
——许子东(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
“文灯不灭”,这是我为刘以鬯先生追思会拟的会标,比之一般通用的“风范永存”“一代宗师”等,我想这既是对这位文坛寿星以毕生精力从事文学创作的最合适的评价,也更能表达我们对这位高擎文学之灯,照亮一代代香港作家们在创作道路上继续前行的领路人的崇敬之心!他的文学生涯是新的“双城记”。二十多岁时他在上海已经厕身现代文学之阵,而立之年移居香港,此后七十年以香港为家,岛屿写作从不辍笔,在此成就了中国现代派小说的异军突起。而“三七开”的人生也跨越了“现代”与“当代”这两个时代的中国文学生命周期。在百年中国文学史上,刘以鬯可称为一个独特的传奇。
——孙立川(学者,著名出版人)
如果这样谈论刘以鬯,说他承受着香港商品经济浪潮铺天盖地的冲击,以始终不懈的艺术真诚,在南天一隅出奇制胜,率先使华文小说与世界新锐的现代主义文学接轨,那么他在香港甚至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就凸现出来了。
香港文坛应该为出了刘以鬯而骄傲,他创造了独具魅力的东方诗化意识流艺术,属于东方,又属于现代,代表着香港探索文学的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杨义(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澳门大学讲座教授 )
1896年12月7日,郁达夫在浙江出生;二十二年之后的12月7日,刘以鬯在上海出生。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两位杰出作家同一天出生,这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而他俩的文学成就也是先后辉映。如从出版第一本中篇小说《失去的爱情》算起,刘以鬯的文学生涯长达七十余年。他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少见的多面手,在小说、散文、评论和文学编辑等众多领域里都有卓越的贡献,不仅贡献了《酒徒》《对倒》《寺内》等一系列探索性的前卫作品,还留下了许多别具一格的通俗文学作品,并长期主持《香港文学》编务。他以自己丰富多彩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活动见证了香港文学的进程,成为香港文学的一代宗师,也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在刘以鬯先生百岁诞辰来临之际,我写下以上这些话,无非是要说明,他与五四巨子郁达夫一起,必将永久载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册。
——陈子善(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刘以鬯是香港文学的传奇,也是无法忽视的制高点,有他的存在,香港的商业社会算是有了文学的纯粹性,他的独特性正在于此,不可替代,高拔傲岸。他赋予笔下任何一部作品恰当而极具创造性的形式感,使表达和如何表达都成为了当代文学的奇观。一个前无来者,后无追者的遗世独立的中文大作家。
——邱华栋(作家,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
刘以鬯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不可替代的风景存在。他的写作以其独特的主体性和强烈的形式感而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在对人性的开掘和探索上超越了同时代的历史认知。在这个意义上,刘以鬯的写作不仅属于历史,也属于未来。
——杨庆祥(诗人、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
刘以鬯先生(1918年12月7日-2018年6月8日)的文学事功,是香港文学史的重要碑刻。他的编辑事业,由《香港时报》副刊《浅水湾》、《快报》副刊《快活林》、《星岛晚报》副刊《大会堂》,以至香港最长寿的杂志《香港文学》,栽培了不止一个世代的文学作家。他说自己“用不是诗的诗抒发浓郁感情,甚至将文字当作颜料描绘抽象画”;他的小说创作如《酒徒》《寺内》《对倒》等,掀动了前卫艺术的探索风潮。刘先生在香港文学文化圈有崇高的地位,众所景仰。然而,“刘以鬯”这个名字不应由香港所独享。他的文学生涯经历了上世纪政治民生的大动乱与大断裂。他在上海开始文学创作;抗战时期在重庆发展与众不同的文学活动。1950年代移居香港以后,刘先生以内地的文学养成和生活体验,在南天一隅之地开花结果,并向世间宣明:文学,即使在香港这个唯实用是尚、经济利益挂帅的环境中,还是一种令人崇敬的文化力量。他在文学上的先行探险与试炼,足以为华语文化圈之表率。
——陈国球(香港教育大学中国文学讲座教授、中国文学文化研究中心总监)
刘以鬯一生参与了中国文学近百年的发展历程,是中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作为五四文学的继承者和香港现代主义文学的开拓者,刘以鬯承前启后,领异标新,将传统与现代完好结合,为中国文学贡献了《酒徒》《对倒》《寺内》等一批领风气之先的经典杰作;更以《香港时报·浅水湾》《香港文学》等报刊为阵地,为香港文坛哺育了一大批作家,于香港文学的发展贡献至钜。
——陈晓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系主任)
刘以鬯先生的作品都不算宏大,然而,它却打开了我们宏阔的内心。他的文字表达的不但是一种心绪,而且倒映出现代社会的种种面相,让我们看到现代人内心的迷离、逃脱和挣扎。这是与我们一同去体验大时代的文字,人会感叹自己的渺小,然而那颗不安的心却仍然信赖精神的伟大。如此说来,它虽然不安,却永远在跳动。如此说来,刘以鬯和他的文字,也会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上。
—— 周立民(评论家 ,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
刘以鬯先生作为《香港文学》的创刊总编辑,树立严肃文学的价值标准,以杂志建构华文文学链,建设公开的文学园地,书写新希望与新设想。刘以鬯先生开放包容的创刊准则与严谨专业的编辑作风,成为本刊同人接续事业最重要的基石与标准。
--周洁茹(作家,《香港文学》总编辑)
刘以鬯的小说古今打通,中西打通,雅俗打通,在庞大的创作体量中,亦凸显了作者孜孜不倦的探索用心。他的作品色彩斑斓,形式多样,寓意丰饶,是华文小说界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南翔(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作家)
刘以鬯的独特历史贡献,可以从他主编的《香港文学》上体现出来:1.打破香港文学的商业化格局,坚持严肃文学和现代主义。2.打破香港文学的政治化格局,首次将香港文坛“老、中、青”和“中、左、右”聚集起来,成为一个香港文学共同体。3.确立香港文学的自我定位,它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部分,不过不是普通的一部分,而是世界华文文学的中心。4.确立香港文学的学科建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直至《香港文学》创刊以后,香港文学学科才真正地展开。
——赵稀方(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现代室主任)
从1936到2015年,刘老不辍笔耕将近八十载,始终以长盛不衰的好奇心和热烈而不带偏见的探索,自觉坚持“在地创作”及“与众不同”的初衷,为香港乃至中国现代文学宝库,留下了一系列经典,启迪后秀,继续发扬光大,再著新章。
——梅子(作家,香港《城市文艺》主编)
刘以鬯先生的百年生涯,当是香港文学史中最要着力写好的一笔。从上海到香港,他以“勇气”和“傻劲”坚守文学,成为中国作家中自觉而持久地以香港为基地来沟通中国文学、世界华文文学联系的第一人。他的小说在深层次上延续、发展了五四文学传统,丰富地呈现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结合中文学的历史流变、美学特色。他的个人生涯,释放了一座城市的能量;他的旺盛的创新能力,是香港城市文化资源丰厚的生动呈现。他虽离去,香港文化的脉搏还在鲜活、强韧地跳动,他的生命脉搏也仍在久久跳动。
——黄万华(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副会长)
刘以鬯,原名刘同绎,1918年12月7日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1941年上海圣约翰大学(主修哲学)毕业。1948年底赴香港。1941年至2000年,先后在重庆、上海、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香港等地任报纸副刊编辑、出版社和杂志总编辑。其中,1949年及1957至1962年,任《香港时报》副刊(《浅水湾》《快活谷》)编辑;1963年至80年代,任《快报》副刊(《快活林》《快趣》)主编;1981年9月30日至1991年4月4日,任《星岛晚报·大会堂》主编。1985年1月综合性文学月刊《香港文学》创刊,他即出掌主编一职,直至2000年7月1日退休,在任共出刊188期。在超过半世纪的编辑生涯里,他笔耕不辍,迭有新猷,发掘并栽培了许许多多文学新人,为发展香港文学贡献至钜。
他1936年开始进入文坛。1948年,首部小说《失去的爱情》(中篇)在上海问世;迄今已有《酒徒》《对倒》《寺内》《他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岛与半岛》《香港居》等逾40种文学著作。作品屡获奖项,入选多种选本、鉴赏辞典和大学教材,并被译为英、法、意、荷、日、韩等多国语言。一些小说如《酒徒》《对倒》在各地均有多种版本先后销行,还被改编搬上银幕。
刘以鬯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与其他30名文艺家共同发起成立“香港作家联会”,先后当选副会长、会长。1994年受聘为香港临时市政局“作家留驻计划”第一任作家,主编完成香港文学界前所未有的大型《香港文学作家传略》。2001年至2015年,先后荣膺香港公开大学荣誉文学教授及荣誉文学博士学位、香港岭南大学荣誉文学博士学位、香港书展及文学节首届“年度文学作家”、香港艺术发展局“杰出艺术贡献奖”“终身成就奖”、香港特区政府荣誉勋章和铜紫荆星章等荣誉与奖项。
2018年6月8日,刘以鬯于香港逝世。
《寺内》
十四篇新颖多彩的中短篇小说,熔想象与诗意、古典与现代于一炉,或为故事新编,如《寺内》《除夕》;或表现香港现代都市之人与事,如《对倒》《链》《吵架》《赫尔滋夫妇》《龙须糖与热蔗》《圣水》等;或探求生命哲理,如《蟑螂》……
这部结集于1977年的经典小说集,篇篇有创意,篇篇是佳构,以“求新求异”的文体实验,彰显现代小说的新锐与性灵,至今令人惊艳而掩卷慨叹: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
《对倒》
一个是上海移居香港,在回忆中怀旧的中年男子;一个是香港土生土长,在幻想中憧憬的青春少女,他们互不相识,各自游荡在70年代的香港街头,带着各自的见闻和感受迎面而行,又背向远去,仅有的一次邂逅,也是擦肩而过……
“对倒”指一正一负双连邮票,借用此形式,作者于1972年创作了长篇小说《对倒》,后又浓缩为短篇,本书为长、短篇合集。2000年,《对倒》引发香港导演王家卫拍摄电影《花样年华》。
《酒徒》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商品经济盛行,文艺也高度商业化。一位艺术良心未泯的作家,挣扎于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不愿典卖自我价值而不能,只好一面煮字疗饥,靠写文字垃圾求取生存,一面自责忏悔,借酒麻醉,沉沦为不能自拔的酒徒……
《酒徒》创作于上世纪60年代初,被誉为“中国首部意识流小说”,入选“20世纪现代小说经典名著百强”。2004年引发香港导演王家卫拍摄电影《2046》。2011年由香港导演黄国兆拍摄成电影。
《我与我的对话》
《我与我的对话》收录香港著名作家刘以鬯具有代表性的四部长篇小说节录、二十五篇短篇小说及微型小说、十三篇散文,一册在手,即可了解刘以鬯百年创作全貌。正如作者所说:“我无意写历史小说,却有意给香港历史加一个注释。”本书不仅是刘以鬯作品大观,也是香港历史不可忽视的注脚,对于刘以鬯研究者、香港研究者和文学爱好者,都有其独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