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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点奖最年轻获奖者晏劭廷:我成为了一个标签化的东西了

晏劭廷

设计界的奥斯卡——红点奖,

全球最年轻的获奖者。

“他们会比较喜欢,

把我往那种年轻气盛的00后上塑造,

但事实上我可能不是那一类”

名人面对面

面对| 晏劭廷

“当时领奖的时候很开心,

我是跳着上去的”

2018年,“00后”这个词又再火起来,因为第一批的00后将要迎来他们的18岁。其中最受人们热议的,是很多00后已经赶在他们成年之前取得不错的成就。晏劭廷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一次偶然的参赛,让晏劭廷一步踏上了设计界的世界舞台,他成为了最年轻的红点设计奖得主。

田川:这个最年轻的获奖者,是在整个中国的获奖人当中,你是最年轻,还是说在红点奖的历史里是最年轻?

晏劭廷:全球范围内应该是最年轻的。

田川:恭喜你,所以当时获得最佳设计奖的时候,你有没有很爽?

晏劭廷:当时感觉有点不敢相信,获奖通知书送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是送错了,说实话,这个是很让人惊讶的,因为之前从来就没有颁给中学生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有没有中学生去参赛过。所以我可能也是第一个参赛的中学生,比赛之前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获奖。

田川:所以你会不会觉得给你打了一支强心针,有一点点飘飘然了,觉得自己还行?

晏劭廷:一纸文书好像不能直接地把一个人转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当然也有飘飘然的时候。

红点设计奖被誉为“设计界的奥斯卡”,对设计师来说这个奖无疑是很高的荣誉,晏劭廷明白,这份荣誉于他身上显得更加特殊。

晏劭廷展示红点奖证书

田川:所以当时在领奖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晏劭廷:当时领奖的时候很开心,我是跳着上去的。当时其实也是穿着校服,大家都穿礼服。因为说实话,作为一个最年轻的获奖者,的确是带有特殊的一种感觉,我知道我在台上是特殊的,所以我会跳着上去。

红点奖的评委是这样介绍的,一份作品没有再能添加的部分,也没有应该扣减的部分,它是恰好完美的。这样的作品便是红点奖的最佳设计奖。从五千份参赛作品中挑选出来42份,晏劭廷的作品智慧螺旋,便是其中之一。

晏劭廷的作品“智慧螺旋”

晏劭廷:这个东西只是很简单地帮助我们挂画的一个零件,挂画的时候不是会打两个钉子吗,经常两个钉子打不平行的话,画挂上去就是歪的,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我就发明这个东西了。

一般挂画之前我们需要把两颗钉子的位置量水平,来避免画框歪斜。有了这个零件,我们可以不用管钉子打在哪里,先在墙上打一颗钉子,然后在旁打的第二颗钉子加上智慧螺旋,通过旋转零件,便可是两颗钉子达成水平。省去了反复量度的麻烦。

晏劭廷:我是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觉得有这样的问题要去解决它。这个零件生产出来的成本也很低,是一个很简单,也很适合推广的一个东西。

田川:你当时是通过什么样的灵感,设计出这样的一个形态?

晏劭廷:这个零件的外形,不是因为美观把它做成螺旋形的,这是一个特殊的曲线,叫渐开线,赋予了它一种力学上的特质,就是当它在沉重的时候,它不会因为这个重量而去旋转,它会非常稳定,所以说是为了让它能够更加承重。

“在这个世界观里面,

毛毛虫跟猪是一样大的”

晏劭廷和他的双胞胎哥哥在厦门出生,爸爸是位工程师,妈妈是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地区经理。2005年兄弟两人跟着妈妈到深圳生活。跟现在很多的虎爸虎妈不一样,晏劭廷妈妈对他的教育并不苛刻,从来没有强迫他参加补习班。

晏劭廷与哥哥

晏劭廷:有些家长在补习班的问题上太过于狭隘了,说实话补习班绝大部分的时候呢,只是提供了让你在校内更加有竞争力的一个过程。但如果说是你本身有能力在更广阔的地方竞争的话,早早地把补习班的这种竞争模式强加给他,他就觉得以后的竞争都是这种类型的了。

小升初这样来竞争,初中升高中的时候这样竞争,高中升大学的时候还是这样竞争,那大学到社会的时候发现不是这样竞争了,那就会蒙圈。如果他潜力很高的话,家长所强加出来的这种竞争模式,说不定会埋没了他的潜力,像有些同学他生来就是艺术家,那你非要给他补奥数,非要给他把所有的科目都给顶上来的话,我觉得那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晏劭廷的父母希望两兄弟能尝试更多不同的事物,小时候会带他们去上很多兴趣班,包括街舞、演讲、音乐,甚至是陶艺他们都试过。

晏劭廷一家

田川:妈妈的教育方式是你觉得特别欣慰的,因为她一直在推崇你和哥哥独立自主,要培养自己的个性。

晏劭廷:她在教育我们的过程中,没有很主动地去给我们灌输什么概念,她只是以身作则,给我们去创造了一个环境,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感染。她自己很乐观,很喜欢玩的一个人。她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不会对着我们愁眉苦脸。

晏劭廷真正接触设计是近几年的事,在这之前做手工是他主要的兴趣,可能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他家里有一个自己的小工场,只要有空他便会做一些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

晏劭廷做的手工

晏劭廷:我爸爸他小时候手工也很好,他也鼓励我去做手工,我爸爸的话很喜欢弄一些很新奇的东西给我们玩,他会把很多新潮的东西带给我们。就比如说现在其实有很多小朋友在滑那个轮板,现在是很烂大街了,但是十几年前是刚刚出现,很多东西都像这样刚刚出现,然后就出现在我们家里了。等于说我们相对其他的同学来讲,经常可以接触到一些很好玩的东西。

田川:你拿红点奖的时候,还有今天我们做访问,你坚决要穿校服,我感觉00后应该是张扬个性,不喜欢跟别人一样的,但是你愿意穿校服?

晏劭廷:如果我有再次的选择的话,我希望我能更像普通人一点。欸不是,我现在也挺像普通人的。

田川:对,我想说,你觉得你现在不普通在哪里。

晏劭廷:不普通在于,很多人觉得我不普通,实际上我觉得我应该变得普通一点。很多人都说我不普通,就是在学校里的时候,很多人就觉得说我和别人不一样。

田川:人家认为的你这种与众不同给你带来困扰吗?

晏劭廷:其实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一件坏事情,只不过说你因为不一样,而受到不应该的待遇,就有点可惜。

田川:你受到了什么你觉得不应该的待遇啊?

晏劭廷:就是大家会觉得,要孤立我嘛,这种感觉。

田川:是特别有这样的人吗?现在在学校里面?

晏劭廷: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的确会有一部分的人有这种想法吧。

在现实生活里晏劭廷的朋友并不多,他哥哥算是一个,小时候他们之间有一个虚拟的世界观,觉得他们是住在一个叫虫虫南岛的地方。

晏劭廷与哥哥

晏劭廷:整个星球叫虫虫星,主人公都在虫虫南岛上,大概是在南极这个位置,类比于地球的话。我们会觉得,他是一个毛毛虫,我是一只猪。

田川:你一脚就会把毛毛虫给踩死,你是欺负他吗?

晏劭廷:在这个世界观里面,毛毛虫跟猪是一样大的。很奇怪的世界观,然后我们设计了很多生物啊,像什么那种鼻涕虫一样的,趴在地上走的。

他跟哥哥的关系亲密无间,闲时在家里晏劭廷会跟哥哥一起玩游戏,玩音乐,去年他还在哥哥的校园乐队里帮忙弹贝斯,一共参与了20场大大小小的演出。红点奖在新加坡的颁奖典礼,也是哥哥陪他过去的。晏劭廷形容,哥哥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朋友。

晏劭廷和父亲、哥哥在新加坡

“我成为了一个标签化的东西了,

我并不是我自己”

常常接触新奇事物,晏劭廷习惯追求酷的、好玩的东西。去年同学参加戛纳电影节,让晏劭廷得到启发,觉得自己也可以做点什么,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与自己兴趣相关的红点设计奖。但是对于毫无经验的他,最简单的排版问题也是难题。

领取红点奖

晏劭廷:学习以及熬夜,能想出来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有困难的,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带我。比如说标题是放在左上角还是放在中间,产品拿一个大的广角镜头,一个很大的视觉压力在左上角,然后你的标题放在下面一个很酷炫的位置,光是这一个最简单的,最开始的问题就折磨了我很久。

得奖后,晏劭廷常参加电视节目的录制和媒体采访,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新鲜的。

晏劭廷:媒体的关注,这些东西的话,我的观感上总体来说,好像是负面的影响更多一点。颁奖都是去年的事情,一年后,突然多了很多关注,转朋友圈都会有我的消息。我之前就希望说是越多的人知道我的话呢,好像会有更多朋友。但是其实到现在我发现,全中国那么多人知道我之后,我并没有得到什么我之前以为会有的一些东西。

田川:你以为会有什么?会有更多的朋友?

晏劭廷:比如说会有人找上我,看我能不能一起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之类的。比如说我觉得有人会去关注我是怎么想的,跟我交朋友之类的,我之前以为是个很自然的过程。但实际上,我发现我得到了那么多关注之后,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比起晏劭廷获奖,其实人们更熟知的是有一位00后获奖了。

晏劭廷:现在的话我发现其实,我成为了一个标签化的东西了,我并不是我自己。我在新闻中是一个00后,对,大家当然不会在意我叫什么名字,反正我是00后,而且正好是18年的00后。18年年初00后特别火,然后我仅仅是被18年年初带火起来的一堆00后的其中一个,所以说我是00后,我不是晏劭廷。他们会比较喜欢把我往那种年轻气盛的00后上去塑造,但是我可能不是那类型。

“之前的一些很满足的事情,

就不那么满足了”

获奖以前,让晏劭廷感到满足的可能是吃到好吃的,或者是考试考到好成绩,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晏劭廷:一直以来,我还是想要做一些机械相关的东西,我想做一套动力外骨骼,它是可以依附在人的手上,人的身体上可以增强你的力量,但这个东西的话,它是跟工程相关的,跟设计的话,关系真的不是很大。但是我希望去往更不一样的地方去多试一下自己。

田川:为什么会想要往这个领域发展?

晏劭廷:因为其实从小学六年级我就一直在做钢铁侠,当时做钢铁侠的时候,就觉得很简单,想要穿上去之后就很酷,现在做出来的这一套的确还比较像电影里那一套了。但它本质上来说的话,它只是一套玩具,只是一套变装服。

田川:现在还愿意把它穿在身上吗?

晏劭廷:不想穿了,一个是我长胖了,长胖了穿不上,还有一个我觉得这个东西也没有那么酷了。这其实是一个观念的改变,也是我在长大的过程中,不断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发现之前一直在想的东西,它如果做到极致的话,它还只是一个玩具。

罗大佑有一首歌叫《鹿港小镇》,它就说“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没有霓红灯”,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当到了大城市的时候,好像很多之前的一些美好就不再是美好了。我觉得我在获奖之后,之前的一些很满足的事情,就不那么满足了。特别是得奖之后,发现有很多看上去很厉害的事情,就包括各种各样看上去很厉害的东西,反而让我在做手工的时候好像已经静不下心来了。因为这个手工做到最后,它得出来的成果就不会再有很让人满意的一个结果出来。

今年的二月初,艾龙马斯克成功发射了一枚火箭上太空,寓意着人类与太空旅游又拉近了一点距离,当时晏劭廷非常激动,因为跟他的偶像马斯克一样,他也希望有一天能探索宇宙,理解宇宙。

晏劭廷:想要真正去探索整个宇宙的话只有一种方法,要达到正真的光速,所以说你会在达到光速那一刹那,就体验了整个宇宙的所有事情。我觉得这个是很酷的,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田川:怎么可以办到呢?

晏劭廷:很难,基本不可能。

田川:那你觉得你可以用你自己的能力,怎么做可以最接近它?

晏劭廷:最接近它,其实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赚钱。比如说艾龙·马斯克,他说他要去火星,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最开始做的事情不是特斯拉,也不是SpaceX,他最开始做的是PAYPAL,他做的是一些跟他上天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他是先有了资本,先有了跟大佬谈话的最基本的一个能力之后,才去做的那个事情。

但是对我来说的话,最迫切的,可能还是先让我活久一点,那这肯定是需要钱的。所以说先赚钱,然后呢,看我能不能冬眠,如果我能冬眠一千年的话,说不定一千年之后,整个世界会变得不一样。我觉得人,总应该去想一些更远大的事情。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辑:刘梦琪、蒙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