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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玮 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
年龄:46岁
投资年限:18年
投资项目:40余个,包括海辉软件国际集团、YY、小牛电动车、英语流利说等8家上市公司,也包括Keep、金山WPS、作业帮、51信用卡、UCWEB等创新企业。
作为2000年互联网泡沫后,最早进入中国的那一批美元VC,李宏玮身上有那一代人的诸多共性:出身美国名校、具有风投背景。但相比华人海归,这个来自新加坡、最初不懂中文的女性是个地道的“老外”,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单枪匹马从零开始建立起GGV中国办事处,并将其带成了中国TOP 10的美元基金。
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李宏玮
自2012年起,李宏玮连续数年登上福布斯全球最佳创投人Midas List榜单,并在2015年被评为总榜单第十名及获女性榜单第一名。
如今,她会五种语言——福建话、潮州话、广东话、中文普通话、英文。中文好得常常让人误以为她就是中国人。
18年来,她已陆续投出40余个创业项目,包括海辉软件国际集团、世纪互联、YY、小牛电动车、英语流利说等8家上市公司,也包括亿航无人机、Keep、金山WPS、作业帮、51信用卡、UCWEB等创新企业。而她所在的GGV,过去18年已经投出了296个项目,其中100多个项目已经退出。过去18个月,向LP返回了10亿美元现金回报。
这个曾在新加坡设计战斗机的女性,似乎永远掌握着自己人生的操纵杆。
前GGV投资副总裁、现GGV的入驻企业家、药便利CEO余俊将李宏玮称为“女钢铁侠”,因为她总是“充满了能量”。“她似乎24小时在线——我们睡着的时候她还醒着,我们醒着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工作了。”
而李宏玮认为,自己更像是一架战机——但在战斗里,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我发现,每次遇到问题,只要我伸手再努力一下,天花板就会再往上升一级。人们往往是被自己的上限所限制,自己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我却觉得‘Impossible’(不可能)里写的正是‘Iampossible’(可能)。”她说。
从不会中文到“中国通”
2005年,李宏玮带着一箱人民币,孤身一人来到上海,要在此建立GGV的中国办事处。
这一年,一大批美元基金开始尝试在中国开启更加本土化的新篇章——或通过合资等方式募集以中国为目标市场的基金,同时成立中国分部,或与本土基金合作并引入资深投资人。比如,红杉邀请沈南鹏组建其中国投资团队;邓锋成立北极光创投基金等。
当时的GGV创始合伙人吴家驎,则邀请了在风险基金集富亚洲(JAFCO Asia)担任副总裁的李宏玮,来开拓GGV的中国本土化。
对李宏玮来说,故事的开头并不太顺利。“首先是招聘。我把员工‘忽悠’来了,结果发现我是外国人,不能开银行账户。最后只能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每月15日一定回中国用现金给他们发工资。” 李宏玮回忆。
开篇略有波折,但李宏玮早已波澜不惊。毕竟,这并不是她在中国的第一次冒险。
2001年,29岁的李宏玮从美国来到香港,敲开摩根斯坦利的大门。“我想在这里工作,我可以不要薪酬。”李宏玮和对方说。
此时,美国刚刚经历互联网泡沫和“911事件”的重挫,而大洋彼岸的东方,创投环境虽尚显蛮荒,但百废待兴。李宏玮看上了中国互联网庞大的市场机会。
回忆起当年之举,李宏玮笑称,“不要薪酬”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希望增加自己获得工作的可能性。这一面对问题灵活求变的风格,一直渗透在她的投资生涯中。
“不要薪酬”的诚意,加上此前康奈尔大学电子工程学学士和硕士、西北大学凯洛格学院MBA的学位,以及在新加坡航空部的5年工作经验,最终助力李宏玮获得了这家老牌风投的工作机会。得益于这段风投生涯,李宏玮有机会深入了解企业上市重组、公司定位等细节,这对其随后的风险投资事业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经验。
2002年,李宏玮加入集富亚洲,她的VC生涯就此拉开序幕。不过,对这个“不懂中文、丝毫不通中国文化、在当地没有任何人际网络”的新加坡姑娘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
首当其冲的是语言问题。“当时我被派到深圳去看加密芯片项目。创业者和我讲了一通技术,因为中文障碍,我听不懂。只能说你讲慢一点,我写下来,回去学。” 李宏玮回忆。
除了语言,文化障碍也令人难以忽视。“当时我甚至不知道‘国企’是什么,但很多大陆创业公司的董事或客户都是国企背景。另外,因为海辉软件的客户是日本人,我们常常需要和他们打高尔夫进行互动。”
这些都没有吓倒李宏玮。这个此前和飞机打交道的工程师,骨子里带着战机的强悍血液,坚信并践行“只要想,一定能找到解决之道”。
最终,她在高尔夫球场上签下了投资海辉软件的TS(投资意向书)。
在集富亚洲的四年,李宏玮参与投资了海辉软件、兆日科技、新进半导体、北京博动等多个项目,还因此结识了当时同是海辉软件投资人的吴家驎,这才有了后来和GGV结缘的故事。
投资人要适时SAY NO
在GGV办公室采访李宏玮时,她已经几乎没有休息地工作了3天。为了支持被投企业小牛电动上市,她花费13个小时飞往美国,在那里停留了18个小时,又马不停蹄地飞回北京,准备GGV的年会。
“在如今全球股灾的大环境下,我们并不知道小牛电动的定价能否过线,甚至做好了公司无法上市的心理准备。”李宏玮坦言。即便如此,作为董事会里唯一有IPO经验的投资人,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到场支持——不仅是露面敲钟,还参与定价等IPO准备。“即使最终没有成功,至少我和团队是在一起的。”
所幸,2018年10月19日,小牛电动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成为李宏玮的第8个IPO项目。
在关键时刻支持和理解创业者,是李宏玮雷厉风行之外,别样的“柔软”之处。这助力她在中国这片创业热土上,翱翔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硅谷归来,创业者会先去找她聊聊。
2013年,还在硅谷的英语流利说CEO王翌准备回国寻找融资。回国之前,王翌和李宏玮共同的朋友——一个曾在谷歌工作的印度创业者告诉王翌,回中国一定要找李宏玮聊一下,不一定要拿GGV的钱,但可以了解一下中国创业跟融资的情况。
后来,王翌果然来找李宏玮探讨自己商业模式的可行性。因为看好王翌团队及流利说的模式创新,GGV后来投资了流利说的种子轮,并在随后的A、B、C轮持续加码。2018年9月,流利说顺利上市。
不仅是王翌,很多创业者都喜欢向李宏玮请教。这既是因为李宏玮对前沿技术的敏锐,也因为她会实事求是,坦诚地跟创业者分享想法。
李宏玮不止一次说过,对投资来说,找项目的作用只占10%,最关键的是投资判断和投后管理。
和被投团队共同探讨管理细节、帮忙寻找合适的管理人等基本已经成为李宏玮投后的常态。比如,YY的CFO是李宏玮帮忙招的,待遇是她谈的,合同也是她签的,而王翌早期招高管、谈薪酬时也基本都会找李宏玮帮忙把把关。
在李宏玮看来,在投后管理中,投资人和CEO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帮助公司成长和成功。而除了帮忙找人、确定公司方向等外,投资人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在企业需要时SAY NO。
在她看来,被投公司的现金流出现问题,可能就是一个需要SAY NO的时刻。“我会告诉他们按这个情况公司只能再活5个月。如果公司有产品,业务已经开始赚钱,我会建议他们开始自救;如果产品还没做出来,无法自救,那企业就只能不计估值去融资。”李宏玮称。“这时投资人不要纠结下轮估值是否比这一轮低,而是要给CEO信心,这样他们才能做合适的安排。”
最后,“如果公司既不能自救、也不能融资,那就只能开始逐步裁员。” 李宏玮描绘了此前一家被投企业裁员的场景,“那样的时刻,投资人不需要说任何话,只要坐在CEO旁边,就是支持。我觉得这也是我们需要做的事。”
在李宏玮看来,投资不可能百发百中——可能九个失败后才有一个大成功,因此有勇气、有耐力承受失败也是投资人需要的能力之一。到一定阶段,投资人需要和CEO说,“时间到了,我们必须去做最明智的决定。”
不过,她承认,在中国的创业环境下,结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大部分中国创业者很难放弃。“但真正好的投资人和创业者需要学会SAY NO,唯有如此,才有机会重新开始。”
最难的是换掉CEO
在SAY NO中,最难的是换掉CEO。相比美国,在中国换CEO更难。
李宏玮发现,“中国创业者把创业当作使命,CEO很多时候是精神领袖,是组建团队的关键。但如果CEO真的不合适,为了公司的发展,投资人必须和创业者坦诚沟通,把选择呈现给他看。”
大连软件外包公司海辉是一典型。这家公司最初由李远明创立,主要客户是美国和日本等国际研发企业,李宏玮2002年成为其A轮投资人。公司发展到B轮时,投资人发现,毫无外语背景的创始人兼CEO李远明正逐渐成为公司进一步国际化和规模化的瓶颈。
当时,李宏玮向李远明坦承了公司面临的状况,并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是造一个300人座的波音747还是10人座的小型飞机?如果是前者,那你必须开始改造你的团队,把机师、空姐等招来,但你有可能不是驾驶员。如果你只想拥有一架小而美的飞机,也可以,但当你的竞争对手不断成长,公司最后可能会走不下去。”
最终,李远明选择了“大飞机”。他放弃了CEO职位,改任董事长,还和李宏玮一起从惠普挖来了新CEO卢哲群。十余年间,卢哲群带领着海辉不断发展——2010年上市,2011年和文思信息技术合并成“文思海辉”,成为中国最大的IT外包企业。
不过,也有创业者依托强大的求生意志,上演了令李宏玮惊讶的绝地求生故事。
此前,李宏玮曾经投资一家社交企业,其创始团队是几个年轻的硅谷软件工程师。其中CEO是个华裔,23岁就回中国创业。他们在国内尝试了5、6款社交APP,直到公司在美国市场发布第六款产品,才最终获得成功,不仅实现了自救,还顺利拿到了新融资。
李宏玮反思,在持续失败的过程中,这家公司的CEO有无数的时刻可以选择放弃,而投资人也只能“接受亏钱”。但他们没有。他们的坚持,最终带着投资人一起走向了胜利。可见,“优质的创业者有时会成为引领者,带着投资人打赢战争。”
滴滴创始人程维就是李宏玮眼中的优质创业者。李宏玮第一次见到程维时,是在滴滴天使投资人王刚的小聚会上。当时,程维刚创办滴滴不久。
“他给我的感觉是比较稳重和冷静,倾听能力很强,很虚心。”李宏玮回忆。
后来李宏玮再见程维时,已经是2016年,滴滴已经成长为行业巨头。当时,李宏玮以为程维会想和她聊聊滴滴的主营业务,但令她惊讶的是,程维问她,“你在无人驾驶领域看到了什么?”
在李宏玮看来,这就是优质创业者需要的品质——不管企业发展到任何阶段,始终懂得未雨绸缪。
“好的创业者是没有终点的,他们总是野心勃勃。” 李宏玮强调。
勇于坚持观点“逆势投资”
“第一次在例会上听到我们投了哈啰出行,我心想,真是crazy。” 2017年年初加入GGV的管理合伙人徐炳东,坦陈GGV对哈啰出行的投资让他感到惊讶。
他不是唯一的困惑者。2016年年底,在很多投资人看来,共享单车市场几乎大局已定:从数据来看,ofo和摩拜是绝对的老大和老二,红杉高瓴等资本巨头也均已入场站队。不过,2016年11月,李宏玮、符绩勋和童士豪三个管理合伙人商量后,还是决定押注当时的“老三”哈啰出行的A轮融资。随后,GGV又在A+轮和D1轮持续跟投。
两年不到,哈啰出行成了市场上硕果仅存的几家独立的共享单车巨头,日订单量达2000万。与此同时,摩拜单车被出售,ofo正面临资金吃紧。
几位投资人表示,GGV当初押注哈啰出行,首先是因为其创始人杨磊。从履历来看,当时28岁的杨磊已创业两次,是个“非常有感染力的人”。
李宏玮表示,除了靠谱的创始团队,她的投资逻辑非常简单:投资产品驱动或技术驱动企业。“只要能满足这两大驱动,同时所在的垂直行业足够庞大,我们就愿意投资。”
所谓产品驱动,意味着企业必须拥有好产品——在互联网或移动互联网时代,好产品往往是工具出身。比如,李宏玮此前投资的YY、51信用卡、作业帮、流利说、Keep等都是工具。
“当工具足够好,能打动消费者,往往能形成很好的网络效应,此时企业无需在获取流量上花费过多资金。在此基础上,企业还能衍生后续的商业模式——可能是社交或内容媒体等。” 李宏玮称。
第二类是技术驱动。在李宏玮看来,相比产品等模式创新,技术创新往往更具颠覆性。“中国运营驱动商业模式的大时代已经过去了,技术驱动会是未来趋势。随后5到10年,技术创新应该会超过产品创新。” 她预测。
在哈啰出行的案例里,杨磊之所以打动GGV,是因为“他用数据——运营能力和资金效率等证明,哈啰出行的单位经济模型是可行的。”符绩勋称。一方面,哈啰出行避开当时已是红海的一线城市,从三四线城市进行突击,这一打法让其收获了更高的单车利用率。另外,公司利用电子围栏技术而非人力进行车辆管理,有助于控制运营成本。
当然,数据之外,敢坚持自己的观点,“逆势投资”,可能才是GGV成功的关键。
李宏玮透露,GGV之所以能理解哈啰出行模式,得益于其此前对滴滴的投资。而对滴滴的理解,则源于对Uber模式的认识。在此基础上,围绕出行这一产业链,GGV陆续捕捉了另外两家共享单车企业——美国的Limebike和南美的Yellow,布局了新能源汽车小牛电动、小鹏汽车以及高精地图企业Momenta等公司。
这种中美模式相互借鉴,围绕某一个“主题”进行投资的方式,也是GGV18年来成功的秘诀。
同题问答
问:投资生涯中,经历至暗时刻会向谁求助?
李宏玮:自己,我是一个靠自己走出来的人。如果靠别人,我根本无法生存。今天我能够在中国生存,其实已经尝试过无数的“第一次”,无数的挑战,但每一次我都能走过来。这18年,我一直都在测量自己的天花板。
问:在你投过的项目中,你最欣赏哪位创始人?为什么?
李宏玮:没有最欣赏的创始人。因为,他们我都爱。
问:如果你不做投资人,你会做什么职业?
李宏玮:我觉得我天生就是做投资的。当然,我第一份工作是设计战斗机的,是造产品的。能看到自己设计的东西成形,在天空中飞,这和做一个软件APP是不一样的,对我而言能带来很大的满足感。
如果以后真不能做投资,我就去做医生。因为我觉得人类下一个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是疾病。
(编辑:齐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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