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集团培育的海兴农白对虾。
受访者供图
“这两台设备是用于水处理的超滤机，单价近百万元”“这是育苗车间，全程使用微生物制剂喂养”……近日，记者走进位于湛江遂溪县的广东海茂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海茂投资”）育苗基地，公司负责人冼凌飞一一介绍公司“家当”。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该公司成功选育出南美白对虾新品种“中科1号”，并逐步建立起130个家系的南美白对虾核心育种群体。另一家以水产饲料起家的龙头企业——广东海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海大集团”），经过多年的耕耘，也成为南美白对虾产业中的“佼佼者”。该公司选育出的“海兴农2号”南美白对虾，在生长速度等方面表现突出。
经过近20年的育种之路，以广东为突出代表的中国南美白对虾种业加速崛起，打破国外长期垄断。越来越多的国产优质对虾“蹦”上百姓的餐桌。
●南方日报记者 黄进 实习生 沐兴钰 韦煜嘉
外来虾种强势崛起
南美白对虾，原产于南美洲热带海域，与斑节对虾、中国对虾和日本对虾一同被誉为“对虾四天王”，1988年由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首次从美国引入中国。
“从我国的对虾养殖行业发展历程看，最令人头疼的就是层出不穷的病害，其中白斑综合征的死亡率高达95%—98%。”国家虾蟹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中山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何建国说，上世纪90年代，受白斑综合征病毒影响，我国传统对虾养殖业遭受严重打击，全国养殖的对虾大约死了七成，1992年我国对虾产量有22万吨，到1997年就只剩6万多吨。
国内一些对虾养殖企业发现，南美白对虾抗病性较好。1996年，海茂投资从中国台湾引入南美白对虾幼体进行养殖和培育，相比起本地虾种，其对多种病害都具有较强的抗性，“只有这种虾，一养就活！”海茂投资董事长陈国良回忆道。
此后，国内越来越多的虾苗企业开始引进南美白对虾，养殖规模迅速扩大。
2007年，海大集团从国外引进了一批南美白对虾虾苗，养殖上市后获得了超乎预期的市场反响。“当时养殖户买我们的虾苗都要靠抢。”广东海大集团副总裁、广东海兴农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江谢武说。
很快，南美白对虾成为国内市场最受欢迎的对虾品种。看到市场上火爆的需求，海茂投资、海大集团等虾苗公司积极投产。
但是，由于南美白对虾是外来虾种，国内企业获取优质虾苗和亲虾的唯一方式就是从境外购买。养殖规模的扩大推高了种虾价格。以主要的种虾公司之一——美国对虾改良系统有限公司（SIS）亲虾价格为例，2007年是35美元/尾，2013年涨到了55美元/尾。
同时，优质种虾“卡脖子”现象日益凸显：一些国家通过控种技术，每次提供给我国的亲本只是两个家系杂交的子一代，可以满足短期养殖的需要，但不具备进一步选育的遗传资源，用传统育种方法几乎不可能选育出良种。“一般情况下，引进的亲本，半年就要被淘汰，不然后代的性状会很差，养殖收益很低。”一位行内人士说。
这些原因使得国内企业只能通过每年进口亲虾来培养虾苗，经营成本大幅上升。
龙头企业与科研机构联手攻关
部分业内人士逐渐认识到，要想打破南美白对虾发展瓶颈，必须从品种上进行改良或自主研发。
2002年，中山大学与广东恒兴集团有限公司等单位联合率先开展南美白对虾的选育研究工作，争取到国家项目支持，开始做种虾选育。
选育单位以美国夏威夷某研究所的亲虾为基础群体，经连续5代群体选育获得新品种，该品种于2010年通过第四届全国水产原种和良种审定委员会的审定。
海茂投资则自2003年开始，与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等单位联合科研攻关，在收集的10个不同来源的群体基础上，经过2代群体选育与5代家系选育，最终于2010年繁育出“中科1号”。
以水产饲料起家的海大集团，在涉足水产养殖后，越发意识到种业的重要性，从2009年开始，与中山大学等大学和科研单位合作，以从美国、新加坡等国引进的8批次凡纳滨对虾种虾为基础群体，以生长速度和成活率为目标性状，采用BLUP（最佳线性无偏预测）选育技术，经连续5代选育成“海兴农2号”。
2017年，“海兴农2号”被第五届全国水产原种和良种审定委员会审定为水产新品种。据海大集团透露，目前“海兴农2号”在国内虾苗市场占有率位居首位。
海茂投资还另辟蹊径，2015年联合宁波天邦股份投资有限公司收购了位于美国的Primo亲虾公司。这是我国第一个由国内公司成功收购国外亲虾公司的案例。Primo公司以研发高抗病亲虾为主，这使得海茂投资在亲虾的抗病性状方面占据优势，公司之后推出的“普利茂”高抗虾苗产品非常畅销，除了满足国内市场外，还远销东南亚等国家。
科研机构和龙头企业联手奋力攻关，使我国南美白对虾育种水平实现质的飞跃。目前，获得国家认定的南美白对虾新品种已达9个。“目前全国总的南美白对虾虾苗产量在5500亿尾左右，其中良种对虾虾苗产量大约有2500亿尾。这些新品种的出现，可以说真正打破了过去长期依赖外国种源的局面。”何建国说。
“总体上看，目前我国自主繁育的南美白对虾品种已达到国际一流水平，处于第一方阵。在新的育种技术上，我们先走一步，目前着力发展分子设计育种技术。”何建国说，我国部分新品种的生长速度已经与国际顶尖水平相持平。
充满坎坷的育种路
回首来路，南美白对虾的自主繁育并非一帆风顺。
首先，找到好的育种基地不容易。家系选育的方法对场地的要求高，针对不同家系需要建立不同环境、水质的养殖池，家系越多，占用的场地也越多。江谢武带领团队花费了数年时间，奔走全国，才寻找到合适的地区建厂养殖。“为了寻找到合适的育种基地，我的车一年内开了三十万公里。”江谢武说。
其次，种业是个“精细活儿”，即便技术方法上实现了突破，车间设备、经营管理的投入也一点不能落下。
对虾的整个育种过程中，疾病防治尤为重要，“车间、设备、人员、水，甚至空气都要消毒。”何建国说。
对这一点，江谢武感受尤为深刻。据他回忆，2009年9月3日，一批价值1亿余元的育成虾苗因为不科学的饲料投放而感染了病毒，导致大批虾苗死去。
在何建国看来，未来的南美白对虾育种，应该应用更多前沿科技，如分子设计育种等。为此，海大集团在人才、研发投入等方面持续发力。目前，海大集团在水产种业研发板块有员工1000多人，核心育种研发人员300多人，种苗生产推广队伍2000多人，已经组建起了一支以“产学研合作专家+博士+硕士+专业技术人员”为核心的高水平创新队伍。
“目前，全国南美白对虾产业中约一半为非良种化的虾苗，未来肯定要全面推广良种化。”何建国说，南美白对虾种业发展还有巨大潜力。
智库观察
虾种业发展
迎来新机遇
水产品育种风险非常大。前期投入高，失败风险大，投资回报期较长。
优质南美白对虾育种更是如此。从亲本选择到种虾选育再到市场推广，一个成熟品种的诞生至少需要10年时间。不少企业因此望而却步。
南美白对虾自1988年引进我国并研究推广至今，前10年育种工作都未取得实质性突破。直到1995年国家“种子工程”提出，及一些国家支持项目的实施，我国南美白对虾的育种与养殖才真正步入高速发展的轨道，一批批国产优质虾苗开始涌现市场。
当前，我国种业发展迎来新的重大机遇。
一方面，中央高度重视种业发展，全国各地争相出台种业新政策，为打好种业翻身仗和开展种源“卡脖子”技术攻关注入政策信心。
另一方面，技术创新与人才发展为对虾种业升级提供有利条件。目前我国在对虾育种和育苗技术上均有所突破，现代分子设计育种、联合育种、生态育苗等新技术、新模式的出现，人才集聚与产学研有机结合的不断推进，都将为虾种业的发展带来强大助推力。
出品：广东乡村振兴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