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拥抱2021丨
岁月如奔箭 屈指又新年
吕进
在中国新诗研究所的群里,有一位校友发帖说:“读到吕进老师的著作,很感动。他老人家现在还在不倦地从事诗学研究啊。”没有想到,许多跟帖出来了:“我从来就没有觉得吕老师是老人家”,“吕老师很年轻啊”,“吕老师比我们还潮”,我看了,禁不住发笑,这个世界,尤其是我的学生们,好像常常忘记我的年龄。我在文联兼职的时候,也已经年过六十了。记得有一次,市级机关开运动会,文联的工会主席报告我:“吕主席,给你报了一个项目:跳水。”我惊慌了:“我这把年纪跳什么水啊,我也不会跳水呀!”他说:“市领导要亲自参观运动会啊!”我大笑:“那我就当着领导面前跳水好了。”
到这个年龄了,四面八方却还是总有人惦记着我:请去开会,请去颁奖,请参加评审,请去搞讲座,请写文章,请写序,请题字······有一年,我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是十几个外语系77级的学生回到学校聚会,想请我吃饭。我说:“算了,我的年龄大了,我住在校外,懒得走路哟,祝你们聚会愉快。”学生们坚决不退让,在电话里说:“吕老师,我们有些人都退休了,你还在工作岗位上,你怎么能说年龄大啊。”现在甚至还有年轻博士生发来微信约我:“走,吕老师,去撸串!”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忘记年龄,忘乎所以。这时候,就会不断被生活提醒。明明偶遇一位头发斑白的人,人家却恭敬地招呼我:“吕老!”使我明白,我比这位满头飘雪的人更老。走在大街上,那些发放卡片的卡娃,对哪怕穿得很简陋的人也热情有加,跟在后面去塞卡片,唯独从来没人理睬过我。我原来用的是苹果手机,前一段时间,一位校友送我一部P40pro的华为手机,我就不知深浅地在换手机时把号码也换了。这下惹上无穷的麻烦了。比如,所有和我有关系的银行,我都得带上身份证一家一家地去换号码。到了一家以农村为服务对象的银行,这是市总工会发放省级以上劳模酬金的指定银行,保安见我是个老人,怜悯地问我:“认识字吗?”我斗胆地说我认识几个字以后,保安就叫我找业务员。他解释道:“认识字的找业务员,在机器上办。不认识字就给你一个号,排队到窗口去办,你自己说的你认识字嘛。”我找到业务员,她推推眼镜,上上下下打量我,大概有些怀疑我真的认识几个字,提出和保安类似的问题:“写得来自己的名字吗?”我才知道,我现在的形象大概很像一个农村的年老文盲。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得服老。虽然学生们表扬我会网购,会订美团,会微信付款,但是在网络时代,有些对年轻人很简单的事,对我就比较麻烦。比如,现在有些报刊发放稿费依然是通过邮局,而不是直接打进银行账户。这就每次要填好汇款单,去邮储银行取号排队。轮到我的时候,人家也很心烦,要“请求授权”。授权的人姗姗来迟以后,才开始办理取款。我读到作家王雨一篇专门写这个过程的散文,才知道这是大家的苦恼。后来,作家程华指点我,可以去邮储银行办理手机银行,这才跟上了时代。在手机银行上敲进汇票号码和标识码,就万事大吉了。我说:“程华,谢谢啦。”她说:“终于可以给你帮上一个忙,我真开心。”
一切都在时间中流动。老是不可抵御的,但是守住梦想的心是可以坚守的。我想起宋人宋瀛那首《水调歌头》,真是岁月如奔箭、屈指又新年了。新的一年冒着严寒来了,2021年还有许多事要办,有三本书要出版:《吕进诗选》(新加坡亿科出版社,中英双语版)、《吕进序跋》(人民出版社)和《多少话留在心上》(巴蜀书社),最后一本大多数都是在《重庆晚报》近年发表的随笔,谢谢《重庆晚报》。
(作者系西南大学教授、重庆市文联荣誉主席、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文化顾问)
来源:上游新闻 汇聚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