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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蝈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炫富年年有，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比如，自诩“白手起家”的网红王澄澄在抖音炫富——自称22岁创业，26岁事业有成，如今身家2亿元，住400平米大别墅，开保时捷，每天基本花销超过1万，没拿过家里一分钱，均是自己创业所得。
中金公司一名交易员的配偶在小红书秀出丈夫的工资条——月均收入8.25万元，并含蓄地问了一句：“93年老公的收入水平，所以算婚后财产吗？”被人称为“炫薪博主”。
江西国有资本运营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员工周劼在微信朋友圈炫富秀权——喝的白毫银针20万一斤，戴的是欧米茄手表、系的是LV皮带，和某领导在一起抽的烟1200元一条且买不到，家里的大伯二伯都是正处副厅级的。
从“炫富”，到“炫夫”，再到“炫父”，人们在“炫”的路上一路升级，连凡尔赛都懒得凡尔赛。作为一个80后普通人望着网上的光彩炫丽，只能在角落里暗自叹息。
王澄澄说自己什么都不靠，早些年还被当地媒体采访，最初是新加坡海归在沈阳老家创业开奶茶店。后来知情人说，王澄澄家境殷实，但没有网上显示的那么富有。在经过“白富美”的人设包装后，她从400方的大别墅到“一日花光30万”的消费“挑战”，尽情展示了一个美貌财富并存的成功女孩形象。
有人说她傻，说她low，其实一点也不，她有300万粉丝啊，有观众才有演员，有场景才有表演。
这是信奉“个人即IP”“人人皆博主”的时代。生活、工作和表演已渐渐模糊了边界。人们像商品一样雕琢自己，给自己赋予不同的“定位”“人设”。赚钱的路径也多和电商有关。如果是微商，经营朋友圈的“私域流量”；如果是带货，则经营抖音、小红书、微博这样的“公域流量”。不管是公域、私域，都要打造人设，进行“印象管理”。而这种个人IP价值确实也是无限大的。薇娅、李佳琦、张大奕等很多素人都一跃而起、一夜暴富。
在“人设”的打造上，“富”才是必须的。人性都不喜欢穷酸，锦衣夜行那跟贫穷有什么区别？
前几年微商特别流行“喜提玛莎拉蒂”的照片，微商通过九宫格照片来吸引流量和注意力。打造朋友圈的“成功学”。只是朋友圈的“私域”流量是有限的，更多人要上“公域”平台。于是，在炫富的道路上，平台功不可没。
抖音和小红书都吃到了“炫富红利”。抖音最初的Solgan是“让崇拜从这里开始”，后来改为“记录美好生活”。底子里推崇的是优质的生活方式。小红书的Solgan则是“标记我的生活”，所谓“种草文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炫富滋生的温床。
像王澄澄这样，已经拥有了成熟的个人商业模式。通过打造富裕人设——粉丝流量——商家植入——商业转化，最终变现。只要有粉丝，变现的模式就是多元的，不仅能带货，还能传播一些“生意经”，甚至化身情感博主、“知识博主”，教你像她一样走向变现与成功之路。
不要小看炫富，这不是单纯地刷存在感，更是很多人的致富之路。
比炫富稍微显得温情高级一点的是“炫夫”。“炫夫”这种事情，更得拿捏“公域”和“私域”的尺度。这个尺寸稍没把握，就很容易翻车。
想必那位博主配偶，怎么也想不到何以至此。女孩子嫁了有财有颜的意中人，晒财富晒幸福也没什么。奈何她炫错了地方，炫在朋友圈，顶多也就被人屏蔽拉黑。她直接炫在了公域平台。晒平台也算了，毕竟小红书上“皆为名媛”“人均百万”。
她最傻的是，还炫出了工作单位，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经济K型路线，大部分人都在失业裁员往下走吗？并且A股这几年表现并不好，多少人被蒸发了真金白银，证券从业人员倒如此高薪，股民多年的恶气正好顺势喷薄而出。
虽然事后也有解释——这是为了买房做了虚高的收入证明，实际薪资也就三四万。但情绪一旦发生，谁还要听解释？热点新闻，从来都是民众情绪的爆发口。和事实、真相已经没有太多关系。
这位博主也是炫的“时机”把握不准，就在前两年，也有位叫蒙淇淇的女士炫夫，并在网上石破天惊一举开创了“凡尔赛体”。英文里有个单词叫Humblebrag，这个词就是完美形容“凡尔赛文学”的。它由“humble谦虚”和“brag夸耀”组成，意为“以看似谦虚的方式自夸”。
创作者的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特别想展示自己生活的优越，但直接炫耀太low，憋着又难受，于是要用平淡语气包装一番。于是，通过刻意的反向描述，在不经意的自嘲中，“无意”带出个人生活的优越（有钱/颜值高/有身份地位等）。
蒙淇淇女士，将炫富和炫夫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在物质富裕的基础上还不乏精神生活、情感世界的优雅和温情。仅用140字+九宫格图片，就开创了微博上的“小时代”。
“凡尔赛”这个热点梗发生在2020年，彼时在年初疫情恢复后，各行各业加速反弹，消费升级欣欣向荣，人们都相信经济会很快复苏，虽然也在那一年总理说全国有六亿人月收入不到一千，但大家只在网上讨论，网下还是积极奋斗着。对“凡尔赛文学”这种热点梗，也就笑笑，嘲弄刻薄几句，远没有到今天这个地步。
2020年，大家尚能忍受“凡尔赛”，是因为心态尚好，觉得各种困难咬咬牙都能抗过去，明天依旧会更好。但时至今日，连巨星都在降维跟普通人抢“编制”，“小镇做题家”遭人鄙薄。谁还要看你这些？普通人就不必扎心普通人了。
比起炫父，上述二者都是小儿科。
王澄澄一路炫富，最后和周公子一样殊途同归，二人都在“炫父”上翻车。其实两位父亲也没那么大能量，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但也就好这么一点，给了他们无限夸耀的资本。
但“炫父”是新闻吗？当然不是，很多年前就有人叫唤“我爸是李刚。”我又想起一则2020年的新闻，云南省昆明市六年级学生陈某石通过研究突变基因“在结直肠癌发生发展中的功能与机制”，获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奖。当时有网友指出该项目科研难度相当于博士研究生水平。后调查其父亲——系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研究员陈某，其父后来发布情况说明，表示其在孩子的项目申报过程中，“过度参与”了项目书文本材料的编撰过程。
这是小学生，没有“炫父”，他的父亲只是默默低调地为他付出、开道、利用特权收获了荣誉和以后学业上的加分。比起网上炫父，这种“低调付出”是不是更加可怕？因为它无形无际，无孔不入，在角角落落都在渗透精英的权力。
炫父最让人愤慨的地方就是——貌似是基因的胜利，实则是到处寻租的权力。
权力寻租，是经济学对腐败的解释——指握有公权者以权力为筹码谋求获取自身经济利益的手段。权力寻租就是把权力商品化、资本化，在参与商品交换和市场竞争中谋取财富、利益。
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著有《21世纪资本论》，曾对“寻租”有详尽的研究。在书中他对过去300年来欧美国家的财富收入做了探究，旨在证明近几十年来，不平等现象已经扩大，且很快会变得更加严重。最富有的那批人不是因为劳动创造了财富，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富有。
他还阐释，“租金”有三种形式：一种就是他所强调的在市场中必然会产生的“钱生钱”的机制，食利者靠着过去积累可以获得稳定、持续的收入；第二种就是垄断租金；第三种就是通过权力寻租等由非经济因素介入而形成的租金。
相比前两种，第三种非经济因素的寻租破坏性最大。因为它更容易践踏规则。就像周公子那样，些许拥有一点小特权的人，压根还瞧不起遵守规则的人，对自食其力的“小镇做题家”无尽鄙薄，对公平、规则毫不在意。
从炫富到炫夫，最后到炫父，这个过程层层升级。炫父是炫富的“顶配”。如果你天然富二代，或者勤劳暴富，炫富会遭遇嫉妒，但不会引来愤怒。人们的愤怒是来源于寻租的腐败。
我们普通人谈腐败，总认为是一场《人民的名义》，官商勾结、权钱交易、大老虎几亿几十亿的。其实这种腐败我们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只是媒体里的三言两语。
跟我们息息相关的，就是寻租的腐败——来自于职权、信息、数据甚至是一点商业机密的交换。只是少数人利用了某项职务或者专业优势上的“小特权”“小优势”，就享受了无限的特权、躺赚了巨大的财富。这是腐败的日常化、常态化、正常化。久之，我们也意识不到这是一种腐败，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做事情的比不上搞关系的，长此以往，寒了做事人的心。
不论王澄澄、周公子，或者“炫薪博主”，他们都是普通人，或者只比普通人好一点。但就是这一点优势被他们当做杠杆无限放大。相比之下，没有“父”、不靠“夫”只靠做题的“小镇做题家”们，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实实在在的GDP创造者。从高考走来，万般艰辛，自我跃升，好不容易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又面临人到中年的“35岁危机”，股市楼市的双重收割！
让“做题家”们重拾信心吧，“做题家”大多是遵守规则的人，不该让劣币驱逐良币。但信心的前提是信任。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奋斗是不被辜负的，我们要信任规则是不能被轻易改写的，我们要信任是社会公义推动着制度的健全完善。
著名投资人李录曾写到：“人类就本性而言，情感上追求结果平等，理性上追求机会平等。”可现实中大部分人是在情感上追求特权，理性上爱占便宜，对公平的要求仅仅是在自己遭遇“不公”的时候。这大概才是真实的人性。也因为这是普遍人性，才让炫富成为生意，炫父的背后站着权力。
王澄澄、周公子们一直都在，每年都在，始终都在。当热点过去，后续谁还问起。只有大数据会记得，也希望我们不要忘记。
作者：个人公号，过蝈的小宇宙。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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