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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妻子,杭州第一美人,然而她的真实人生,却与流言全然不同

孙百刚的笔下,王映霞像一朵夏天晨光熹微中盛开的荷花。

见过她的人无不称赞“天下女子数苏杭,苏杭女子数映霞”。

时人都说她是“杭州第一美人”。

现实中的王映霞究竟有多美?

网络上她的照片不多,只见得一位江南闺秀,或坐或站,侧目而视,嘴边微微漾起一丝笑意。

她的美不是阮玲玉的纤细、单薄、小桥流水,更像是影后蝴蝶,端庄、丰盈、隐约中还透出盛唐似的高贵。

自古美女多因容貌美而留名。

人们记住王映霞,却是因她那两度惊世的婚姻。

她的美在婚姻的惊世骇俗面前,也暗淡无光了。

与郁达夫初识,她身着一件大花纹模样的鲜艳旗袍,衬托出发育丰满的均匀身材。

丰肥的体质与澄美的瞳神,一下子迷住了他。

当晚他写着日记,沉醉了,

“从光华里出来,就上法界尚贤里一位同乡孙君那里去,在那里遇见了杭州的王映霞女士,我的心又被她搅乱了。此事当竭力的进行,求得和她做一个永久的朋友。”

“可爱的映霞,我在这里想她,不知她可能也在那里忆我。”

陷入热恋的郁达夫,一刻不停地想着王映霞。

他写信传情达意,苦苦哀求着:

两月以来,我把什么都忘掉。为了你,我情愿把家庭、名誉、地位、甚而至于生命,也可以丢弃,我的爱你,总算是切而真挚了。

他劝她取消婚约,“需想想你当结婚年余之后,就不得不日日作家庭的主妇,你情愿做一个家庭的奴隶吗?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

她举棋不定,便悄悄回到了杭州,一走了之。

郁达夫听闻佳人回避了他的浓情蜜意,连夜追来。

见到王映霞的外公王二楠时,本想理论一翻,哪知外公王二楠发现小孙女的追求者不仅在小说上造诣颇高,诗文创作上更是天赋异禀,甚得他欢喜。

两人对酒谈诗,通宵达旦,只叹相见恨晚,当天便成了忘年交。

外公默认了这个女婿。

家长的应允,再加上才子的疯狂追求,王映霞屈服了。

王映霞出生于杭州金家大户。

父亲过世很早,她自小被过继给了外公,改姓王。

外公名叫王二楠,是杭州有名的才子,崇尚文艺,爱好诗词。

外公喜诗书,所以她没有经历奢华高贵的名媛教育,小小年纪便进了私塾,朝朝夕夕读书习字,读书苦,可她没喊过苦,只默默用功,默默努力,十分乖觉。

1923年,她考入浙江女子师范学校,这所学校人才辈出,她也是其中风头正劲的的高材生之一。

在这所学校里,她接触到了许多的文学作品。其中就有郁达夫的《沉沦》。

正是这本书,让她见到作家本人时,尚未熟识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

她追求无多,日常的幸福就能够满足。

中学毕业后,她当上了幼儿园老师,稳稳当当,小富即安。

教书的头一个月工资,她买了二斤绒线给母亲,让母亲制衣防寒。

虽是江南名媛出生,她全身上下却透着普通学生的志气,朴素端庄、活泼开朗。

她的美亲切、朴实,吃穿用度皆是平民格调。

那么,如此独特的王映霞,有人欣赏吗?

1928年2月,抱得美人归的郁达夫在西湖畔迎娶了王映霞。

婚后,郁达夫靠着稿费与授课工资,每月给王映霞两百银元的生活费,这些家用折合成白米可以买二十多石,虽然不能与陆小曼家的奢华相比,却也属于了中产以上的富裕了。

她很懂生活情趣,经常花一块银元买只大甲鱼,又去市场上一次性买了六十个鸡蛋,笑称:“我家比鲁迅家吃得好。”

小女子的知足之情,溢于言表。

在两人的爱巢“风雨茅庐”里,她整天忙活烧菜,做饭,不会做的家务,就学着做。

不久,缝纫、洗衣之类,便都熟练了。

郁达夫靠写作挣生活费,每有佳句时,他便让她来先看一遍。

两人琴瑟和谐,羡煞旁人。

然而,王郁两人的婚姻也有瑕疵。

恋爱时,王映霞便知道郁达夫是有妇之夫。

原配是他的同乡女子孙荃,她虽裹小脚,却颇有文化,熟读《女四书》、《烈女传》,与郁达夫通信时,还能与之一唱一和,在富阳乡下也是个少有的女子。

她照顾郁的公婆,为郁养育了两个孩子,郁与王大婚时,原配正怀着第三胎。

结婚时,他一面觉得对不起发妻,一面放不下王映霞,心如刀绞。

王映霞既同情孙荃的境遇,也同情达夫的为难。可她不知如何去应对,拎不清自己的头绪,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她沉默与无助是源自愤怒。

1927年,郁达夫瞒着她出版了一本叫做《日记九种》的书。

日记记述了多个两人亲热的片段,出版后,房事细节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映霞气急,有了退婚的念头,但很快被郁达夫的浓情蜜意的长信打消了忧虑。

这两件事,为以后的离婚埋下了无数的导火索。

可她还是嫁了,她就是要赌一回。

果不其然,蜜月期一过,两人的日子就困于往事梦魇之中,日子一天比一天惨淡。

婚前郁达夫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一定会与孙荃离婚。

婚后数年,郁达夫没有离婚,最后连打算离婚的念头都没了。

她的内心顿时波澜四起,纵有万千委屈,也无处倾吐。

她夸张地展示着自己的幸福,骄傲地享受着自己的幸福,一心一意地想要抹去身为妾室的耻辱。

1936年,“风雨茅庐”建造完成后,她再次成为杭州交际场上的头牌明星,家里迎客送往,热闹非凡。

曾去过“风雨茅庐”的日本历史学家增井经夫回忆:

(王映霞)漂亮得简直像个电影明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时她在杭州的社交界是颗明星,而她在席上以主人的身份频频向我敬酒,说‘增井先生,干杯!’时,就把喝干了的酒杯倒转来给我看,确是惯于社交应酬的样子。

郁达夫想要的,她都给了。

而她想要的,他却无从兑现。

后来,他因厌倦家中热闹,远赴福州任职。

家,从此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台。

他还保证,私密日记决不再生前发表。

可正在夫妻二人分居两地时,郁达夫听闻了王映霞与许绍棣苟且之事,气愤至极。

当即影印了多份王许两人的书信,声称是打官司的凭证。

敏感多疑的他仍不解气,在王映霞的衣服上写了“下堂妾王氏改嫁前之遗留品”。

王映霞看后心碎不已:原来在他心中她从来只是个妾室。

作家伤了自己爱侣却不自知,后又在《大公报》上刊登启事,将王映霞说成是出轨的淫妇。

可自曝家丑后,影响甚大,又登报声明自己是“精神失常”闹的误会。

多次反复,毫无信任感可言,王映霞悲痛欲绝,弃家而去。

她本想借着空挡休息一下,鼓起勇气重新接纳他。

1939年的一封来信,让王映霞彻底断了重修旧好的念头。

信里是最新一期的《大风》杂志,杂志内页有一组《毁家诗纪》的文字,19首诗与1首词,描绘了王映霞出轨的全过程。

大量个人的隐私,被作家自己的添油加醋魔化为家丑,悉数曝光,王映霞颜面扫地,下定决心回国。

她再无颜面在原来的生活圈生存了。

她为人坦荡,郁达夫各种捕风捉影的诋毁和献丑中,始终保持沉默。

一忍再忍,郁达夫竟自爆家丑成癖,表演欲严重。

1940年,两人终于离婚。

两年后,王映霞由南洋回国后再披嫁衣,这次的夫君是华中航运局的钟贤道。

向王映霞求婚时,他说:

我懂得如何把你逝去的青春找回来,我们会有一个圆满的未来的,请相信我。”

在郁达夫那儿难于登天的信任感,在钟贤道这里轻易就获得了。

在得知王映霞第一次婚姻的婚礼是草草了事,他在山城重庆给她安排了最奢华的婚礼。

祝贺的来宾,多得连王映霞自己都数不清。

各家报纸争相报道,仪式之隆重热闹,震惊了整个山城重庆。

婚后的钟贤道对她呵护有加,写信总是说“小心肝”你好,接着便是“老心肝”也回来了。

“小心肝”是女儿,“老心肝”自然就是老婆。

七十年代,家里还不容易弄来了维生素E,他说对女儿说,“这些都让你妈妈吃吧,我反正吃中药,中药对身体好。

其实,他是舍不得自己吃。

婚后几年,王映霞成了地道的家庭妇女,忙家务,管孩子,很少与外界来往。

丈夫工作调动频繁,生活始终也不安定,她的情绪却平复了大半。

她没有陆小曼的惊世才学,没有林徽因的绝世魅力。

她只是王映霞,渴望平凡,安稳的王映霞。

那个时代,女子皆有文艺腔,唯有王映霞,读了最惊世骇俗的书,嫁了最狂妄不羁的才子,还是开朗活泼,十分接地气。

与达夫在一起时,他疯魔,敏感,她则愤怒、不平,处处悲凉。

而在第二段婚姻里,钟贤道积极参与到她的生活中来,不再是闭门写稿,敏感多疑,她的乐观,她的积极、面对困难的坚强和不妥协,也全方位的表现了出来。

她变得能干而独立,是公认的持家能手。

她很会做菜,曾与女儿开玩笑说:

“要是在新加坡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那边开一家粽子店,到现在肯定发财了。”

她烧青菜面疙瘩,成了全家人苦中作乐的出发点。

特殊时期,为了全家人能吃上营养餐,她去黑市高价换来了猪肉和猪油,还养起来两只大母鸡,一只黑的“澳洲黑”,一只白的“莱克亨”,全是意大利种。

她把它们悄悄地养在厨房里,每天用丈夫的中药渣子喂养,保证每天各生一个蛋。

她本以为,郁达夫已是前程往事了,特殊时期的他又被打成了“黄色作家”。

斯人已逝,罪名落在了王映霞身上,由她承担。

此种联系,荒诞却又神奇,替他受过,她不曾抱怨,没有丝毫退缩。

别人问她,“你交代,你跟反动黄色作家郁达夫是什么关系?”

她坦率地面对自己的过去,“我们当年是夫妻关系。”

她无须为当年公开的私事感到害羞,也不屑为保全自己而否定青春的回忆与爱过的人。

坦率的结果是,她这个被郁达夫重创两次的人,被拉出去游街,被无端挨打。

被分配打扫卫生,当油漆工,洗棉被,干粗活。

“打倒王映霞”的口号此起彼伏。

她没有气馁,她有了支持她的人。

她与钟贤道互相扶持,互相鼓励。

他病了,心脏病发作的次数越发频繁,她竭力照顾,毫无怨言。

爱人去世后,她没有颓丧,去了上海文史馆工作,编写了不少文史资料。

晚年的她独自居住在上海。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八点后入睡,起居很有规律。

八十多岁时,她还独自跑去市场上买了旧橱柜回来,自己上油漆。

她懂得生活,并滋滋有味的活着,安稳、自在。

这时的她经历风雨,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不否定过去,也不辜负当下。

她的前半生,遇上了最好的爱情,却爱错了人。

她的后半生,平淡无奇,却与对的人白头偕老。

孰轻孰重?

答案或许就在她的自传里:

“如果没有前一个他(郁达夫),也许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没有人会对我的生活感兴趣;

如果没有后一个他(钟贤道),我的后半生也许仍漂泊不定。

历史长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头的爱和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怀念。”

岁月磨砺,时光浸染,她看懂了自己的人生,也读透了人生中两个男人的价值。

面对生活,她早早就体会了知足的好处,她选择忍耐,从未抱怨,幸福时如是,苦难时亦如是。

回顾王映霞的一生,有过轰轰烈烈的虐恋,也有平平淡淡的陪伴,起伏跌宕,爱恨交错。

“知足”成了动荡生活里最优质的小确幸。

作者:香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