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敦•沃德:青藏高原的伟大植物猎人
文/绿衣
图/网络
编辑/孙吉
探险家的诞生
1907年,一个年轻人——金敦·沃德乘船前往中国,去上海一所公立学校担任教师。
他父亲本是剑桥大学的植物学教授,但1906年他父亲去世,金敦·沃德不得不提前结束他的教育,自谋生路,他选择去往遥远的中国。
在去上海途中,他曾被热带森林的照片吸引,冲动地在新加坡提前下船,去热带雨林“把自己浸在萤火虫和牛蛙的气氛中,嗅着自然的气息”。 但“萤火虫和牛蛙”毕竟填不饱肚子, 最终沃德还是离开了新加坡,继续前往上海,到他的学校教书。
金敦·沃德 F.Kingdon Ward
在上海做教师期间,金敦·沃德阅读了约瑟夫·胡克的《喜马拉雅山日志》、阿尔弗雷德·罗素·华莱士的《岛屿生活》、亨利·贝茨的《亚马逊河上的博物学家》, 被这些旅行书籍中浪漫的探险精神所鼓舞,暑假期间,他又只身前往新加坡,探索了爪哇岛和婆罗洲,渴望找到华莱士书中所 描述的瓶子草,却一无所获。
美国动物学家马尔柯姆·P·安德森从朋友处听说了金敦·沃德 ,觉得他很适合参加野外考察,便邀请他参加自己组织的探险考察。 这次考察将横穿中国中西部,直达甘肃南部,沿途收集动物标本。
1909年9月,探险队出发。 金敦·沃德很快成为队伍中的骨干。 这期间,他采集了为数不多的植物样本,后来送给了剑桥大学的植物学院。
初探云南
1910年,他回到上海,重执教鞭。 但是“对旅游的渴望使我无法自拔”,他迫不及待地想再踏旅途。
幸运的是,1911年1月,他接到阿瑟·基尔平·布历的来信,邀请他参加在云南的植物考察和采集。 毫无疑问,作为采集新手,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和提高的机会。 他随即离开上海,长途跋涉前往云南大理府(今大理),开始了第一阶段的考察。
在前往腾越的路上,金敦·沃德接连被倔强的驴子摔下来,到达腾越时,已经浑身伤痕累累。 处理好伤口。 在一个天气晴朗清晨,他沿着点缀了龙胆、兰花和蔷薇科植物的山路前行。 跋涉两周后,他进入了偏远的山谷,迎接他的,是满山的杜鹃、茶花、报春和鸢尾花。
3月31日,他到达了大理府,并雇佣了两个中国人——金和宋,一是为了旅途上能有人帮助自己照看行李,二是熟悉当地环境,便于与当地人打交道。 这两个人在此后的旅程中,一直和沃德在一起。
4月7日,这一小队人离开了大理府,向北来到了长江上游河段,随后转向西行,向澜沧江附近的德钦进发。 在这里又发生了意外,有一天金敦·沃德在金的陪伴下到森林去狩猎山鸡。 金觉得不舒服,先行返回,剩下金敦·沃德一人穿行在杉木林和竹林中。 他不时被周围的植物所吸引,渐渐偏离了山路。 接近傍晚时,他已完全迷路,只好在野外过了一夜,身上除了一件旧雨衣,就只有一支只剩下一筒弹药的猎枪防身,甚至连生火的火柴都没有。
五月云南老君山的杜鹃
1911年,金顿·沃德的第一本著作《在去西藏的路上》在上海出版。 他从云南和西藏收集的植物也在英国花园里不断增加。 1913年,金敦·沃德将生长在磊磊岩石上的黄杯杜鹃引进英国,它分布于中国云南、四川到西藏东南部,有时甚至在海拔高至2700至3400米的石灰岩峭壁上生长。
来到喜马拉雅
1924-1925年间,金敦·沃德开始了他收获最丰的旅程: 考察喜马拉雅山东部神秘的雅鲁藏布江河谷,他在这里发现的一些植物后来令他声名远播。
雅鲁藏布江的上游在西藏境内,水流平缓且适于航行,下游位于印度的阿萨姆邦境内,叫布拉马普特拉河,水势也同样平稳。 上下游之间有80公里尚无人涉足、地形不明的水域,据传,那里有极高的瀑布,湍急的水流奔腾于陡峭幽深的峡谷之间。 这对沃德这个地理迷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西藏的雪山
他计划由锡金穿过喜马拉雅山进入西藏东南部,春天采集植物,秋天则由北面进入峡谷地区采集种子。 尽管约瑟夫·胡克的考察活动距此时已有75年,进入锡金地区仍然有困难。 他从当地行政长官贝利中校那里拿到了进入锡金和西藏地区的通行证。 贝利中校曾在雅鲁藏布江的峡谷做过初步考察,他给金敦·沃德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并在这次采集考察中与金敦·沃德和洛德·科德同行。
1924年3月23日,金敦·沃德和洛德·科德由乃堆拉山口进入西藏。 3月的西藏还在冬天的控制下。 极目远望,白雪覆盖的喜马拉雅山脊一直绵延到遥远的地平线上,狂风夹杂着尘土掠过一片萧瑟险峻的土地。 当他们翻过高高的荒漠流石滩上冰雪封冻的山峰时,内心不由得希望到那时,会有大量耐寒植物等着他们去采集。
藿香叶绿绒蒿
4月21日,他们到了雅鲁藏布江边的扎唐。 随后他们沿江而下,抵达拉东。 此时,冰天雪地的荒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暴雨天气。 艰辛劳顿的旅途、恶劣的饮食条件、潮湿的住宿环境和无所不在的昆虫滋扰,终于让他们体力不支了,两人便在拉萨停留了两星期调养身体。 待体力恢复后,他们又出发,来到尼羊曲河边的塔巴则。 他们将未来5个月的采集基地设在一个绿色山谷内,周围是长满杉树林和杜鹃的山坡。
一次,金敦·沃德指着一丛鲜红的叶子让洛德·科德看,科德拿出望远镜,久久地仔细打量着,“天呐,”他最终说道,“它们不是叶子,是花,我想是某种杜鹃。 ” 沃德立刻从他手中夺过望远镜,仔细观看,那些花朵盛开在光秃秃的岩石上,鲜红的花瓣映照着没有被践踏过的白雪,就像血红的床单铺在饱经风霜的岩石上。
全缘叶绿绒蒿
在潮湿的草地上开满了一丛丛的杂色钟报春和巨伞钟报春。 他在游记中这样记载道: “弯曲的叶子上伸展出一丛花茎,像怒海上纤细的桅杆,这就是它吸引人的地方。 盛开在河边沼泽地上的一簇簇巨伞钟报春几乎将小溪阻断,这是西藏高原的典型景观……花朵是如此的稠密,当它们从花蓬中跌落时,就好像一丛黄色星星射向地面,煞是壮观。 这种植物1924年由金敦·沃德引入英国,沃德以他妻子的名字为其命名。
8月9日,两人开始了为期5周的徒步旅行,来到怒江分水岭上的阿察错湖湖畔,有一片从未被考察过的处女地。 金敦·沃德在松林中发现了卓巴百合,“有着美丽的粉红色花朵,上面密而均匀地点缀着褐紫红色斑点。 ”
秋天来了,他们有条不紊地收集着已发现的植物种子。 金敦·沃德有着惊人的方位记忆力,他能够非常准确地记得某种植物生长的地方,就算过了几个月,也能回来收集种子。 他们采集到的种子包括大量的藿香叶绿绒蒿种子,此花由法国人德拉维于1886年在云南首次发现,是最容易培植的一种绿绒蒿,在这个地区极为常见。
红花绿绒蒿
划时代的植物猎人
在中国,金敦·沃德不仅有植物的新发现,还在奇异的山水中愉悦了身心。 在《绿绒蒿的故乡》一书的最后一段,他写道: 我深信 这是亚洲最迷人的地区之一; 多姿多彩的高山花卉,数之不尽的野生动物,异域风情的民族部落,以及复杂的地理构造。 只要能在这里游荡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攀登山峰,踏着厚厚的积雪,和暴风雨作战,徜徉于温暖幽深的峡谷里,眼前是奔腾怒吼的河流,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结交勤劳勇敢的部落人。 这一切让我感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心情安详平静,肌肉结实紧绷。
金敦 沃德F.Kingdon Ward拍摄的西藏儿童
1923年,金敦·沃德把他在云南和西藏考察河流的经历汇集成册《The Mystery Rivers of Tibet》(《神秘的滇藏河流》),在书中,金敦·沃德指出一个重要的考察结果: “事实上,湄公河-萨尔温江分水岭是一系列很重要的屏障,它不仅将印度-马来西亚主要的植物群和中国(东亚)的主要植物群分隔开来,而且也是动物学上东方区和古北区的交界处。 ”
书中第一次提出了“三江并列”或者叫“三江并流”的说法,这是考察中最让他激动不已的收获。 他写道: “三条河流都发源于遥远的西藏中北部的羌塘高原,无人知晓这三条河流在上游的流量比例,但在它们互相并行而流的河段,长江的流量大约是怒江的两倍,澜沧江的流量也许又是怒江的一倍。 它们在这里的大小可能分别是5:3:2,但这只是根据它们表面的大小作出的大概估计,并不是建立在实际测量基础上的精确计算。
然而,这与实际是不会相差太远。 在某个地点,三条河流相互间的距离在80.5公里以内,中间的澜沧江与长江相距45公里,与怒江相距32公里,这是世界地理的奇观之一。 ”
手持绿绒蒿花朵的绿度母
和金敦·沃德同时代的植物猎人在中国采集时,都雇佣了大批中国人同行,帮助采集,而沃德却差不多总是独行。 英国皇家园艺学会肯定了他的成绩,1932年授予他维多利亚勋章,1933年又授予他维奇勋章。 1934年,他获得美国麻省园艺学会的乔治白金勋章。 18年后,由于他对园艺业的贡献,他再获英帝国勋章。 然而,最能证明他成就的却是植物,是他发现并采集的100多种杜鹃属植物。 正如N·L·波博士在《植物王国朝圣之旅》一书的序言中所写到的那样:
那些独自踏上采集之旅的植物猎人们所要面对的艰苦物质条件,感受接连数月生活在异乡陌生人群中的极端孤独,吃着令人作呕的单调饮食: 就着发臭的奶茶咽下糌粑,还要克服因轻装上路而带来的种种不方便。 植物猎人们一定要具备出众的勇气、决心、对资助人的忠诚,以及对事业的投入。 这些品质,再加上谦虚—因为所有伟大的探索者都是谦虚的,塑造了伟大的植物猎人。
沃德著《在蓝罂粟的故乡》
而金敦·沃德正是具备所有这些品质,无愧于一个伟大的植物猎人称号。
文/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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