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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作家赵鲜明原创作品:心中的“活石”

新年来了,他却走了。

他画过很多精彩的国画,也创作不少的书法精品,但是他的一生却比任何一幅作品都要真实和感人;他屡屡遭遇病魔的挑战,忍受着身体的种种病痛,却能以执著和开朗追逐着自己的艺术梦想。然而,这位诚如他的笔名“活石”一样,一生都大写着坚强的人却在今年春节刚过去不久的一天晚上,像白云一样驾着清风、迎着他在作品中无数次礼赞的明月,飞向自己的理想天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原以为一生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自己不会再轻易悲伤,但是当我从文友李雪梅发表在报上的《春天里的怀念》中惊悉张清岩先生不久前已去世的消息时,我还是不禁流泪了。近些年我先后失去了连城、林天宾等两位知交,他们都是仙游著名的书法家。如今又要用眼泪惜别可敬的著名书画家张清岩先生,“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这是我的心灵无法承受之痛,往昔张老熟悉的音容和谈吐清晰烙在我的脑海中,仿佛昨日。尤其让我不堪回首的是,近来由于工作和家事一时忙碌,打断了原本定期对张老的拜访,不曾想两个月没去探望,而今与张老已成永别!甚至都没有来的及见上他最后一面,使我深感遗憾和愧疚。

与张老相识是在2003年,当时我受仙游县外侨办主任、原《仙溪乡讯》主编陈建华先生委托,为收集和编写仙游名人和史料而认识他,进而与他结下情谊成了忘年交。因家住城南,离张老居所较近,每隔两三个星期我就会去拜访他,互相闲谈一番。我俩虽说无缘共事,却有缘交心,七八年来一直如此。他尽管年纪比我大20多岁,白发苍苍,但依然精神矍铄,谈笑风生。张老健谈,可并不夸夸其谈;张老博学,可并不自视清高;张老明理,可并不轻易说教……在长此以往的促膝交谈中,我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可贵的品质:对朋友热情、对艺术热爱、对一切充满信心,永远坚持,永不言败。人的心情是有四季的,但他的心中永远都是生机勃勃的春天。他的乐观、他的坚韧、他的智慧感染着我,他对艺术创作永不停息的激情激励着我,他对贫困学生无私的帮助感动着我,他的谆谆教导曾让一度因事业波折而郁闷消沉的我再次振作,懂得为人要忍受得了挫折,要敢于直面人生。

张老毕生与书画结下不解之缘。他于1932年生于仙游县东门土寨村的一个孤苦家庭,父亲英年早逝,大哥被抓丁去,弟弟卖人还债,母亲苦极致疯,因此未读完初小就辍学到地主家当童工,供养母亲。童年的他,种田、捡柴、养鸡、看鸭、放牛等什么都干过。由于对书画的特别挚爱,他在为地主打工的同时,经常忙里偷闲,以坟埕、草埔、荒坡、沙滩为纸,用树枝、芒草当笔,随时随地写写画画,以致常挨地主的鞭鞑。

解放后,他的好学行为深深地感动了仙游速师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使他得以照顾免费入学习画,终以品学兼优的成绩毕业,并被部队领导看中破格招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先后当过测绘员、文印缮写员、福州军区《解放前线》报社美工等,立过三等功。在部队期间,他坚持利用工余时间孜孜不倦、勤学苦练书画,同时向名画家张霞和杨夏林、张水林、孔继昭等教授学习请教,经常向军报和出版社投稿,先后发表《苦学苦练》、《空中猎手》、《战斗英雄王文进》等连环画和许多国画作品,多次荣获军训鼓励奖、全军二等奖和全国战士画丙等奖,以及入选省美展和全国美展并获奖。由于长年累月不遗余力地勤奋创作和经常随部队野营奔波露宿风餐,在艺术不断长进的同时,肩周炎、关节炎、类风湿脊椎炎也伴随而至,并从此埋下了祸根。

1957年他从军报美工岗位复员回乡,当时全国正开展一系列“极左”运动,他被树为“农民画家”的典型,因此政府暂不按政策给予分配工作,铁路局、出版社等单位要调用他,县里为了保住“农民画家”的典型也不放他走,以致他失去了一个个在书画艺术上可以更好发展的空间和平台,终身成为真正的“农民画家”,历经许多艰难苦困。坎坷的命运,并没有使他停下手中的画笔。为了维持生计,他强忍着委曲和病痛,一边坚持参加田间劳动,同时创作一些颇具时代风貌的小套连环画让小报连载,乃至到扇厂、印刷厂、工艺厂、工艺社打临时工……,尝试帮工厂设计包装盒商标,去业余剧团画布景、给私人照相馆画背景,到乡下为农民画像等换取微薄收入养家糊口;一边坚持不懈地探寻攀登艺术的新高峰。在艰难的峥嵘岁月中,他凭着顽强的毅力,不断攻坚克难,接连成功地创作出《劳动就是幸福》、《掩护》、《九命沉冤》等多部连环画,分别被北京、福建、天津、江西等多家美术出版社采用出版。其中《掩护》还受到书画大师李耕先生的高度肯定。至80年代,为了顺应时代的需求,他开始转向注重画传统国画,同时旁研书法、篆刻。先后创作了如《十八学士登 洲》、《四大美女图》、《妈祖书库》、《五福临门》、《李白望月》、《贵妃醉酒》、《公仆》、《芳菲》以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等许多佳作,深受社会的好评,并在画家成群的李耕画派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今李耕画派中较有代表性画家之一。

为了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无论是寒冷的冬天还是酷热的夏日,张老坚持每天拖着病躯在不到10平方米的“墨农斋”奋笔挥毫。每创作一幅作品,从布宣纸、调墨色到起作品,都要亲力亲为。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病情也日益加重,躯体渐渐萎缩如弓,高度不到一米二,且常常被病魔折腾得坐卧不宁、苦不堪言。他每挪动一步都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其创作难度之大、付出之多可想而知。然而,岁月改变了他的容颜, 却磨灭不了他心中炽热的信念。他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以其不同凡响的聪明才智提炼出的笔韵点缀着一张张美丽的画图,让自己的美好心愿在艺术的世界里不断伸展。难怪如今在莆阳大地,有很多人佩服张老的才气,还有更多的人是佩服他执著的进取精神。

2011年3月10日,他终于感觉到累了,在医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给自己的一生写下了简洁的结尾,在家人和同事、以及弟子们的泪光中远去了。都说书画养生,能延年益寿,张老却是为书画艺术而献身的。他年轻时身体强壮,只因酷爱书画艺术,就像着了魔,“一天不画画就会生病”。甚至创作时激情澎湃,呕心沥血,因此伤神耗力,身体日渐衰弱而致百病缠身。张老以生命为代价,创造了不凡的艺术。近几年,海内外不少书画商家、藏家、爱好者争购他的作品,影响之大可见一斑。古人云:“蕴玉不露,大美不言。”用这句话形容其人、其作品最合适不过了。

张老一生淡泊名利,自强不息、永无止境地追求书画艺术,生活上却清淡简朴,无所偏好。有道说艺品如人品,身材高度伤残的他有着一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心。他重情有义,乐善好施,凡政府、亲友为办公益善事向他求画,无不慨然相送。多年来,他坚持从多方面用爱心回报社会,报答党恩。他先后通过仙游爱心老人曾德梅先生为其义卖作品,以画助学帮扶贫困学生350多人,却总是忘记自己也是极度伤残的老人。为此,他多次获得政府“自强模范”和“德艺双馨”的表彰。

张老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中国书画艺术,画界的人提及张老有口皆碑,无不敬佩。他生前是中国美术家协会福建分会会员、福建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李耕画院顾问、仰恩大学客座教授。他从艺60多年,先后发表美术作品2000多件,出版连环画等专著30多部,包括《张清岩画集》、《丰收》、《春天里》、《十八学士》、《掩护》、《女炮班》、《九命沉冤》、《芙蓉姑娘》、《大闹七星潭》、《前沿虎将》、《双喜临门》、《狠揍飞贼》等一大批有影响的连环画、年画和国画。许多作品入选全国、省、市有关部门举办的画展和被有关刊物采用发表,多次在书画大赛中获奖。他的作品已流传台湾、日本、新加坡、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被很多单位和书画爱好者收藏。其中:《丰收》入选1965年全国美展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古典人物画巨制《春天里》(长2000厘米、宽68厘米)获得台湾美协会长易苏民、山西美协主席姚天沐的盛赞,他们还分别为该长卷题写诗跋,该作品被评为福建古典仕女画长卷之最;《张清岩画集》乃原中国书法家主席沈鹏先生亲自为其题写书名。

张老的悄然离去,乃我省书画界的一大损失。但他是幸福的,淡定安祥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他是自豪的,数十年艺术生涯,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张老虽然走了,但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他不仅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书画家,而且还是一位不计名利、谦谦于世、实实在在、令人爱戴的好前辈。他的高贵品德和朴实的作风、精湛的画艺,以及坚苦卓绝、百折不挠追求艺术的精神,必将化为巨大的力量,激励着后人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积极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