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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不代表忘却 再见2021

今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还是溜出了出来,虽然这一天这一年对于太阳微不足道,但毕竟还是要讲点仪式感。希望一会我们彼此能目送对方,一个回了西山,一个陷于暮色。



今年乃至这四十七年,对于我最大的事情,是八十三岁的父亲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父亲别世前一两年,是有预感的,他说,人活的再长也有个头,已经活过了平均年龄。父亲对于自己寿地,两年前是想回到彬县的祖宅,与他的父母们一起,但我们考虑到以后的祭拜,经过劝解甚至是撒谎,父亲默许了孩子们的意见。这一点上,我的内心总有很深的愧疚,直到现在想起来仍是流泪不止。

父亲对于死,看的淡然而洒脱。父亲说,死都会有,哪一天,谁也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知道了也要死。小孩长大 老人过世,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这个是规矩。



父亲离世的时候 我没有在现场,我赶过去的时候,父亲身体还是热的。我默默的给父亲搓手搓脚。直至把他装到袋子里。父亲和平时睡觉一样,眼睛微闭、嘴巴半张着。在殡仪馆,给躺在棺材里的父亲垫枕头,再摸他的手,已经冰凉。父亲平时在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就打起了鼾声。母亲叫他一声,他就答应一声睁开眼。父亲离世的神态与平时睡觉一样,慈祥安稳。

父亲生活简朴,在吃喝没有什么要求,母亲做什么就吃什么,他们两个人的饭桌上,就是那些很常见的家常菜。过节的时候,儿孙一堂,父亲也会吃几口肉、抿一口酒。他不听不看保健养生讲座,自己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拄着拐杖走走路,看看新闻,逗逗狗、和社区的老汉聊聊天,吃医生开的各类药片。这几年他与老家的亲戚电话联系的比以前要多,他经常说,做梦在老家。父亲平时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休息,过节孩子们回来了,也会晚睡。父亲本身节俭。在吃穿上从不讲究,有什么穿什么。有一次我说,身体重了不好。对心脏不好。父亲说,还能要活多久呀。




父亲的葬礼,我们四个孩子两个媳妇两个女婿都参加,一个不拉。父亲四世同堂。父亲不喜欢外面的热闹,但很看重节日与儿女的们的相聚。父亲年轻时候参加了国家多条重大铁路的修建,也远渡重洋到非洲修建铁路。我名字里的铁,就是母亲为纪念父亲去非洲修铁路,而起的。父亲给我们讲述在南海遇到美国第七舰队时候的紧张,海面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舰船。美国飞机贴着他们的船呼啸而过、反复几次,绝大多数人躲进船舱里,大胆的父亲探出头看,能见到美军飞行员。他们的船出海不久,就挂上了新加坡的国旗。在新加坡,他见到了让他震惊的巨轮。




父亲在非洲的生活是有趣的,房屋旁边的香蕉树,晚上先是猴子来掰,后面大象连吃带糟蹋,甚至河马也会来凑热闹。在上班的路上,他和工友一动不动的与狮子一家邂逅,与一条六七米长的蟒蛇相遇 而后各奔东西。黑人朋友送给父亲一根白犀牛角,这角本可以成为他的传家宝。七十年代末的时候,老家大伯得病,需要钱,父亲到泾阳县把犀牛角卖了七百元,给大伯汇了回去。父亲看黑人喝包谷酒、跳舞、唱歌、踢足球。我问父亲看到乞力马扎罗山了吗,他说没有机会去,我自己感到很遗憾。修建成昆铁路的时候,父亲见过来是视察工作的彭德怀。




上半生纵横四海人生的经历,让父亲老年更喜欢清净。葬礼母亲没有来,父亲去世直至埋葬,我们也没有让母亲参加,爱之深、悲之极,我们担心她的身体。告别仪式上,大姐二姐痛哭流涕、悲伤难抑,我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屏幕上,滑过一张张父亲的照片。

2021年对于西安和绝大多数人来说,最深刻的是当下的封城、病毒、困居、等待,甚至还有气愤与可笑,但对我而言,2021年是与父亲告别的一年,是追忆父亲的一年,一年、二年、十年、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