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幕式上的焰火表演,新华社记者杨磊摄
时光飞逝,17天的东京奥运落下了帷幕,现在也到了更令人激动的“算账”时刻。
即使饱受疫情冲击,对于国际奥组委来说,举办奥运会依旧稳赚不赔。
首先,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已经支付了77亿美元的转播费用,提前买断从现在到2032年的奥运会转播权。据美联社的预估,国际奥委会从中赚取30亿至40亿美元。一位NBC高管也表示,他们相信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赚钱的比赛。
相比之下,奥运选手们分到的“羹”就少多了。
一战成名
按照惯例,国际奥组委只为选手提供奖牌,不提供奖金,而且奖牌的“含金量”也并不高。
在东京奥运会上,金牌中的银含量其实远远高于实际的金含量。虽然金牌总重量有556克,但金含量仅为6克左右。伦敦研究公司Metals Focus的总经理菲利普·纽曼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一块金牌价值约为800美元,银牌则由纯银制成,重550克,约450美元,铜牌的价值则要低得更多。
奖牌虽“轻”,却并不妨碍运动员在本国得到高额大赏。比如来自菲律宾的举重冠军希迪琳·迪亚兹,这次就满载而归。
7月26日,在2020东京奥运会女子55公斤级举重决赛中,迪亚兹一“举”成名,为菲律宾实现了奥运金牌零的突破。据美国Business Insider的报道,迪亚兹的壮“举”,为她赢得了3300万菲律宾比索(约合388万元人民币)的奖金和两套价值不菲的房产,均由菲律宾体育委员会和几名商业大亨提供。同时,AirAsia航空也表示将赠予迪亚兹终身免费搭乘航班的大礼。
菲律宾举重冠军希迪琳·迪亚兹
同样一战成名,为自己祖国开金的,还有印度男子标枪选手尼拉吉·秋普拉。他以87.58米的成绩为印度夺得本届奥运会首枚金牌,也是该国在奥运会田径项目历史上的第一金。
印度男子标枪选手尼拉吉·秋普拉,图源Getty Image
乔普拉来自哈里亚纳邦帕尼帕特市,在夺冠当天,该邦的首席部长曼诺哈尔·拉尔·克塔尔表示,政府将奖励乔普拉6千万卢比(约520万人民币)和一份一级政府机关的工作。同时,乔普拉可以以五折的优惠价格,购买哈里亚纳邦任何地段的一块土地,在潘奇库拉市的体育中心建成后,乔普拉也将成为负责人。
越是运动员稀缺的地区,金牌的“含金牌”越高。
百慕大岛上常住人口仅6.3万,但自1936年参加柏林奥运会开始,他们每届奥运都没落下,今年也派出了两名运动员前往东京参赛。令人惊喜的是,7月28日,33岁的弗洛拉·达菲第一次为百慕大摘下了女子铁人三项的金牌,也让百慕大成为了本届奥运会上获得金牌的最“迷你”国家或地区。
安利一个劲爆冷知识:奥运会中铁人三项的总距离为51.5公里,而百慕大境内从北到南的最远距离也不过35公里。
谷歌地图上,百慕大岛内的最远距离
在达菲夺冠后,百慕大境内也掀起了一阵“达菲热”,总理爱德华·大卫·伯特发推夸她是“全岛的骄傲”。虽然她的奖金目前还未公布,但是现在全岛都在推动举行“达菲日”,希望每年的7月28日全民放假一天,这听起来也似乎比奖金更诱人。
物以稀为贵。相比之下,一些“奖牌大户”出手就没有这么阔绰了。
今年,美国运动员得到的金牌奖金为3.7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4.3万),加拿大是1.6万(约合人民币10.3万),东道主日本奖赏4.5万(约合人民币29.2万)。
目前最高的奥运奖金还属新加坡,金牌奖金高达482万人民币,银牌和铜牌奖金也都在一百万以上。只可惜,今年新加坡代表队没能拿到奖牌,运动员也只能“空手”而归。
奥运奖牌奖金榜
当然,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是不提供奖金和奖励的,比如英国、新西兰、挪威、瑞典,以及小岛国家,比如圣基茨、尼维斯、汤加和美属维尔京群岛等。
体育打工人
虽说在大众的认知范畴里,奥运奖牌承载着更多的是个人及国家荣誉,难以用金钱衡量,但体育竞技无论在场上还是场外都是异常激烈的。即使福布斯富豪榜上不缺年收入过亿的体育明星,但对于大多数运动员来说,“运动”仅仅是一份工作,光鲜的时间很短,平凡甚至贫穷的日子更长。
或许你还记得46岁的体操选手奥克萨娜·丘索维金娜,她被网友亲切地称作“丘妈”。
丘妈今年参加体操比赛现场
丘妈是乌兹别克斯坦国宝级体操运动员,从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开始,她分别代表过独联体、乌兹别克斯坦和德国八次征战奥运,创下了吉尼斯纪录。在今年东京奥运会的跳马台上,她代表乌兹别克斯坦,献上了自己奥运生涯中的最后一跳。
体操运动员的职业寿命非常短,早在丘妈21岁时,她就打算退役,并与同国的摔跤运动员巴克德尔·克帕诺结成夫妻,生下了儿子阿里什。
但在2002年,丘妈以26岁的“高龄”再次复出,甚至在釜山亚运会上,创下了连拿四块奖牌的辉煌战绩。
这二金二银是无比沉重的。
同年,丘妈年仅两岁的儿子阿里什被确诊白血病,由于本国医疗资源稀缺,丘妈一家只能变卖家产带着孩子前往德国就医,但同时,他们也面临着12万欧元的天价治疗费。
丘妈和儿子
“一枚世锦赛金牌等于3000欧元的奖金,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丘索维金娜说。
因此对她来说,每块奖牌并不是尽力就行,而是非得不可。她说,“如果我不参加比赛,阿里什就活不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根本没得选择。”
幸运的是,丘妈的故事曾赢得了全世界的关注,并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阿里什得到了及时治疗并已痊愈,丘妈也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体操事业中。
但不幸的是,“丘妈”的幸运在体育界尚属特例。
2020年,在对48个国家或地区内的近500名精英运动员(其中很多人参加了本届奥运会)的一项调查中,一个运动员权利组织发现,一半以上的运动员都认为自己的财务状况不稳定。
大部分运动员都表示,他们没有从国际奥委会或派他们参加奥运会和其他重大赛事的组织那里,得到“适当数额的经济补偿”。而当被问及国际奥委会是否应支付运动员参加其赛事的费用时,57%的运动员给出了肯定答案。
福鲁吉工作照。图源@伊朗驻华大使馆|他是一名护士,也是本次伊朗代表团中年龄最大的运动员
同样在调查运动员生活状况时,Global Athlete组织收到了来自六大洲共491名运动员的回应,他们的回复大致如下:
“没有资金就无法进行训练,但解决资金问题很难,并且如果错过了一节训练课程,你就会不断被告知自己没有被选中。”
“我没有稳定的工作,靠着打零工生活,靠妈妈养活。我的运动不给我赚钱。”
“薪水取决于我每两到四年年参加一次大满贯赛的表现。但如果我在某一刻表现不佳,我就无法养活自己。”
“如果你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字,那么你可能就不在‘代言食物链’的顶端,”南卡罗来纳大学体育法学教授约翰·格雷迪在接受Vox采访时表示,体育的残酷,不止是赛场上的“厮杀”,更是现实生活中的捉襟见肘。
即使是在拥有成熟的联盟赛事体系,并且盛产金牌运动员的美国,“运动员”这份工作所带来的收入甚至比不上一份普通打工活。
“我们只有前10名,大概15%的运动员有经纪人,”美国奥林匹克和残奥会官员扎琳·詹默罕默德表示,“其余的要么没有任何经济担保,也就不需要经纪人,要么由家人支持,要么只能靠自己。”
根据詹默罕默德的说法,大约60%的美国队的运动员年收入都低于2.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6.2万)。所以这不仅不能支撑他们的日常开支、旅行、训练设备和教练费等费用;很多时候,他们的连温饱都成为问题。
根据美国劳工局的数据,2.5万美元的年收入对应的时薪为12.5美金,在很多州也仅是刚刚够到最低时薪标准,属于底层薪资。同时,对于一些相对冷门的如帆船、举重等运动项目,美国举重首席执行官菲尔·安德鲁斯透露,美国对举重运动员的津贴为每月750美元到4000美元不等。在田径领域,每年津贴最高为1.2万美元。
美国田径运动员格温多琳·贝瑞在接受《今日美国》采访时坦言:“老实说,我觉得他们给我们的津贴,根本不足以维持一年或几个月的生活。”
Rule 40
2021年6月,在美国女子100米栏的奥运会选拔赛中,短跑名将克里斯蒂娜·克莱蒙斯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和一张通往东京的门票。
在赛场上,克莱蒙斯戴着一副多力多滋薯片形状的耳环,在网络上也引发了热议。并且几天后,多力多滋就宣布将与克莱蒙斯成为合作伙伴。
克莱蒙斯戴着一副多力多滋薯片形状的耳环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克莱蒙斯抛出“橄榄枝”并为自己赢得赞助的行为,也许是阴差阳错,也许是有意而为,但无论如何,她和多力多滋都实现了双赢。只可惜,这在奥运会正式比赛期间,是无法做到的。
根据Rule 40,即国际奥委会第40条规定,运动员不得在未经国际奥委会许可的情况下,在奥运会期间使用其姓名、形象或表演。目的是“通过防止过度商业化来保持奥运会的独特性”,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奥运合作伙伴免受竞争对手的“伏击营销”。
站在国际奥委会的角度看,为了保护版权和奥林匹克的竞技纯粹性,这的确无可厚非。但对于苦苦寻求赞助的运动员来说,不少专家认为这极大的阻碍了他们寻找赞助商的机会,也让他们无法利用自己在奥运会上取得的成功。
根据国际奥委会官网的消息,奥林匹克宪章中“条款40”被修改。
早在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上,很多运动员就在推特上通过#WeDemandChange(我们要求变革)运动抗议Rule 40,并呼吁进行调整。
“这条规则不仅愚蠢,而且双标,”体育专栏作家本德·莱尼评价道,他认为Rule 40的双标之处在于它仅适用于奥运官方合作伙伴,这就像是在说“如果你是给国际奥委会很多钱的官方赞助商,请为奥运会做宣传。如果不是,请不要尝试将贵品牌与奥运会联系起来,否则我们会找你麻烦。”
这条规定也可以解释为何克莱蒙斯的拉赞助方式无法在奥运场上复刻。直接原因便是因为多力多滋的母公司是百事可乐,而奥运会的官方合作伙伴是它的直接竞争对手——可口可乐。
伦敦奥运会风波后,奥组委也相应进行了调整。但在本届东京奥运会期间,有不少运动员表示,规则仍然相当严格。
比如,美国运动员可以在奥运会期间发布七条感谢他们个人赞助商的感谢信息,他们的赞助商可以向他们表示祝贺一次。但是他们不能使用带有任何奥运会或残奥会知识产权的语言,比如奥运五环、“东京 2020”或“美国队”等等。
7月初,美国男篮发布了官方合照。
“这些限制是每四年30天,但运动员每年要活365天,”芝加哥广告公司Tris3ct的总裁蒂姆·纳尔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奥运会也是运动员接触全球观众的最佳机会之一,社交媒体也为运动员及其赞助商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声音,但被扼杀了。
从运动员的诉求中也不难看出,商业赞助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在每一个专业运动员都需要强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并且现实的是,他们迈出的每一步,流下的每一滴汗水,参加的每一项赛事都伴随一张等待支付的账单。
东京奥运结束了,运动员的生活还将继续。或许三年后他们会在巴黎相见,或许这就是一些运动员职业生涯的终点,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对体育事业的每一份付出,都不应该被辜负。
作者 | 赵菀滢
编辑 | 雷墨
看世界杂志新媒体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