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杂志
福清市查处“林氏父子”系列案——
深挖彻查黑恶“村霸”背后的“保护伞”
今年以来，压在福建省福清市阳下街道北林村村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掀翻——随着66名涉案党员干部陆续受到处理，长期祸害乡里、素有当地“村霸”之称的林德发、林风父子的罪恶之路正式走向终点。“过去单纯打黑效果有限，如今扫黑除恶与反腐败斗争和基层‘拍蝇’结合起来，不仅有效治理了黑恶势力犯罪，更铲除了其滋生壮大的土壤。”福州市纪委监委相关负责人说，“标本兼治，有力维护了群众利益，厚植了党在基层的执政基础。”
林氏父子如何称霸一方？相关党员干部如何提供保护?近日，记者来到福清市实地调查采访。
以“黑”养“商” ，通过暴力手段攫取大量财富
现年53岁的林德发，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是村中一霸，多次伙同他人故意伤害、敲诈勒索村民。作为林德发的独子，林风初中毕业后也跟随父亲混迹社会，父子二人在村里“声名显赫”。
大约2008年前后，为了牟取非法经济利益，林氏父子开始陆续网罗社会闲散和刑释解教人员，有组织地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据福清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该组织人数众多、结构稳定、层次分明，虽没有明文帮规，但具有服从领导、一致对外、论功行赏、亲疏有别等行为特点，长期盘踞一方，涉嫌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强迫交易等违法行为。
从2008年开始，林德发、林风二人打起了“弄块地”来牟利的主意。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他们采取威胁、恐吓等手段，陆续从北林村村民手中低价购得56余亩农用地，将其中16余亩倒卖给他人，从中获利600余万元。在非法买卖农用地过程中，对不肯卖地的村民，父子二人便强行将乱石、渣土倒在他们的土地上，迫使村民妥协、让步。北林村村民老何接受采访时说：“林德发当时出价太低，我不想卖他，他们就在农地四周倾倒渣土废物，还把进出农地的道路挖断，根本没法正常耕作。我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接受林家的不平等条件。”
在林氏父子的工程建设和矿业开采过程中，不仅越界开采、滥伐林木、侵占农地成为常事，甚至罔顾公序良俗，挖毁、掩埋、破坏多位村民的祖坟。北林村77岁的俞大爷含泪对记者讲到：“我祖父母的坟墓被林氏父子以采石场建设为由强行迁走，我母亲的坟墓更被直接挖毁，至今尸骨不全。”
对内欺压乡里、盘剥村民，对外更是欺行霸市、垄断经营。为进一步做大“林氏家族产业”，林氏父子先后成立或入股林业、混凝土、矿业等公司。2015年6月，林风通过私人关系揽下了某公司项目中的部分填方工程。为了争夺工程、排挤其他施工队伍，林风手下马仔与另一家承接该工程的施工队持械斗殴，造成多人受伤、车辆损毁。通过以“黑”养“商”的违法犯罪活动，林氏父子迅速聚敛了巨额资产！
2016年初，一封群众的举报信引起了福清市纪委的高度警觉，信中提及，“林德发、林风父子收买林业局领导，他们名下的永利矿业公司违规占地、破坏森林资源无人监管……”
在福清市严厉惩治违法用地和违法建设行为的高压态势下，竟然还有如此明目张胆的破坏耕地的行为，福清市委要求福清市纪委立即展开核查，严查背后的腐败问题。为了查清事实，纪委工作人员多次深入阳下街道走访，倾听民声，收集相关问题线索。随着调查的深入，10余名党员干部与林氏父子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的事实浮出水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2016年10月28日，针对林德发案件成立福州市纪委、福清市纪委两级专案组，对林氏父子背后复杂的“关系网”展开全面核查。同时，福清市公安机关对林德发立案调查，并采取强制措施。林风见势不妙，在3天后潜逃出境，先后逃窜至印尼、新加坡、泰国、柬埔寨、越南等国家。2017年8月，公安部批准对潜逃境外的林风向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最终在多方的通力协助下，福州市公安局于今年1月底在越南将林风抓获，并押解回国。
深挖黑恶势力背后“保护伞” ， 揪出利益输送“关系网”
长期为黑为恶，背后往往有“保护伞”的存在。林德发、林风父子牵扯的“保护伞”之多，涉及的领域部门之广，正是这类案件的典型代表。福建省纪委对此案高度重视，省纪委主要领导连续11次作出批示，强调“一定要排除干扰、查清查细，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确保除恶务尽。”福州市委对该案的查处态度十分坚决，主动扛起管党治党政治责任，明确要求全面彻查。福州市纪委调拨骨干力量，联合福清市纪委共同组成专案组，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与配合下，查处涉案党员干部66人，其中处级干部7人，科级及以下59人，8人被移送司法机关。该案涉及林业、公安、检察院、税务、建设、安监等职能部门和乡镇街道的数十名党员干部，级别从普通党员到处级干部，甚至个别原福清市委领导。
林氏父子如何结交拉拢这些党员干部，他们又为这对父子提供了哪些“便利”？从以下几例可以窥见一斑。
最常见的是直接赠送现金和贵重礼品。一次请托一次送礼，逢年过节更财礼必到，这是林氏父子“拉关系”的常用手段。福清市林业局林政资源管理科原科长刘勇俊，多次收受林德发共计12.5万元现金及面值3.6万元的购物卡，为林氏父子在林木采伐、生态林调整等业务方面提供帮助，甚至把信访举报件的有关内容透露给被举报人林风。
较为隐蔽的是以高息投资借贷等形式进行利益输送。林氏父子在林业、混凝土、矿业、沥青等领域注册了5家公司，用投资借贷之名，以高息回报腐蚀党员干部。福清市林业局原局长官国忠曾向林德发投资35万元做矿产生意，以保本付息的形式在短期内就得利近40万元，期间为林德发在申请林业鉴定、评估资质、石矿林权预审等方面提供帮助，林氏父子在2014至2016年间违规滥伐林木149余亩，给国家和集体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严重破坏当地生态环境。
除此之外，林氏父子还长期在隐蔽场所宴请党员干部违规吃喝。为进行感情投资，拉拢、攀附党员干部，林风长期租赁福清市裕园茶馆二楼。该场所不对外营业，专门用于林风接待和宴请有关领导干部违规吃喝。
从上述涉案人员的表现看，有的利用职务权限，直接包庇、甚至与其同流合污；有的身为党员领导干部，为其站台助威；还有的不作为、乱作为，对其听之任之。一定程度上给林氏父子提供了保护，不仅帮助他们掩饰违法行为，躲避法律制裁，更滋长了他们的气焰。
福州市纪委监委相关负责人讲到，“林氏父子案与一般的涉黑涉恶案件有所不同，其背后涉及数十位党员干部的违纪违法问题，必须抓住‘保护伞’这个‘七寸’严查到底，才能真正根除造成的恶劣影响。”福州、福清两级纪检监察机关坚持扫黑除恶与反腐“拍蝇”同查同办、同步发力，对黑恶势力“保护伞”、“关系网”，一律深挖彻查、绝不姑息，对66名涉及的党员干部及相关人员依纪依法予以严肃查处，并及时向社会公开通报案件查处情况。通报一经发出，群众纷纷点赞。
严防黑恶势力以“政”遮“黑” ，谋求“政治光环”渗透基层组织
黑恶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往往会想方设法获取“政治光环”，向基层组织渗透。这种情况在基层农村易发多发，林氏父子也不例外。
经济实力壮大之后，林氏父子把目标锁定在了谋取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政治光环”上。但父子二人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够参选资格。在此期间，他们找到时任阳下街道党工委书记的林泽新，请其关照通融。据林泽新供述，早在2006年他还只是街道办事处主任时，就和林德发往来密切，林风逢年过节就到其家中送钱送礼。因此，林泽新明知林德发违规占地不具备人大代表资格、林风违反计划生育不符合政协委员条件，仍推荐林德发为人大代表候选人、违规为林风通过政协委员资格审核。林泽新多次接受林氏父子利益输送和违规宴请，已被开除党籍并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光环”，为林氏父子广泛结交拉拢党员干部提供了方便。据相关涉案人员介绍，正是林氏父子有这样的“政治光环”，自己才愿意与他们结交。
2015年4月，林氏父子控股成立福清永利矿业公司，将目光投向了北林村集体农用地和林地的开发开采。与此同时，他们又动起了权力的脑筋，决定由林风参选阳下街道北林村村委会主任。
2015年7月村委会换届之际，林氏父子一方面采取贿选、拉拢、宴请等方式，通过承诺当选后向村里老人发放福利、承担村民小孩小学、幼儿园学费负担等“诱人条件”笼络人心，另一方面，指使手下通过放火、砸窗户、喷涂侮辱性语言等方式，威胁、恐吓不愿投票的村民。第一次选举因候选人票数均未过半而作废，林风恼羞成怒，指示其组织成员到各投票点“监督”，胁迫村民将选票投给自己，并派司机驾车跟踪竞选对手和村干部。如此，林风终于在第二次选举中当选了北林村村委会主任。
林氏父子案爆发后，福清市委高度重视基层政治生态建设，2017年10月，阳下街道党工委专门下派富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担任北林村“第一书记”，加强对村“两委”班子的管理，保障村级组织的正常运行。今年5月，村级组织换届工作伊始，福清市委提早谋划，联合相关部门成立了换届选举工作督导组，对村“两委”候选人的政治关、廉洁关、能力关进行严格审核，防止黑恶势力侵蚀基层组织，以“扫黑打伞”的扎实成效赢得基层群众的信赖拥护。同时，福清市纪委监委、组织部、宣传部等组成“清风护航”宣讲队，深入各镇（街道）开展警示教育巡回课，深入剖析林氏父子案，为换届选举打好廉政“预防针”。
而在案件中暴露出问题的福清市林业等部门，则通过对照案件开展自查自纠，摸索探究相应对策，有针对性地加强监管防控，着力从市场准入、规范管理、重点监控等层面入手，加强制度建设，做到用制度管权管人、按制度规矩办事、靠制度规范用权。
5月21日，福州市组织召开福清市党员干部警示教育大会，并就下一步警示教育和案后整改工作进行部署。会后，福清市各级各部门集中传达警示教育会议精神，涉案人员所在单位召开警示教育大会，并通过召开民主生活会、组织生活会，对照案例查摆剖析问题、分析原因，落实整改措施。福清市委相关负责人指出，“从林德发、林风系列案件来看，当黑恶势力与‘保护伞’相互结合，不仅侵害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更使问题难以被发现、难以被查办，造成更大更坏的影响。”会议要求，要继续梳理做法，总结经验，保持惩治腐败的高压态势，持续深入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对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关系网”予以坚决打击。同时，强化“四个意识”，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深化标本兼治，进一步加强基层组织建设和基层治理。以深化国家监察体制改革为契机，充分发挥纪检监察职能作用，下大力气整治群众身边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打通全面从严治党“最后一公里”，不断提升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记者 马直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