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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雁冰:明天会更好

天灾人祸之所以发生,因为正气不足,人类与宇宙的关系网出现了偏颇。自以为是的人类,不过是宇宙星辰中一颗沙子亦不如的存在,有了偏颇,宇宙万象还不调正,那根本不可能。没有一次大调整,人类还真以为自己能够为所欲为;而掌控了人间权力与金钱的金字塔中最顶尖位置的人们,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他们不行了。

(作者摄)

在美国,我们看到这个国家在疫情中手忙脚乱。美国一直以来象征着什么,那是追求改变世界者的天堂。和美国教授们做采访、聊天,他们最骄傲的就是这个国度的自由主义,让思想纷呈、创意无限。但是疫情却让我们看到,美国是思想纷呈、创意无限了,但是美国一心专注的是突破过去从未突破的,达到前人从未达到的。精英们的眼光永远放在那个100年以后的世界,就像面簿的Zuckerberg几年前在中国的分享,他说他要做的是改变世界。

所有最有远见的目光都有它的狭隘之处,美国精英们因为有了远见,而忽略了身边的人与事。在疫情里,最简单的口罩没有,医者需要的防护服没有,街头露宿者需要的关照没有,千万“非法”移民需要的体系没有。他们的总统那么骄傲的人,变得多么狼狈啊,居然须要像海盗一样到处打劫他人的医疗用品。就连他们老牌子、充满创意和好品质的厂商3M,在中国设的厂都变成不受自己控制,无法为美国提供口罩,可见他们有多么忽略这些企业。

他们的总统那么骄傲的人,变得多么狼狈啊,居然须要像海盗一样到处打劫他人的医疗用品。(彭博社)

在新加坡,我们早前因为疫情控制得当,备受赞扬。结果缺口却在我们的劳工宿舍那里破开。我们一直关注的是什么?是用最有效率、合法的方式,取得最大的经济利益吧。而外来廉宜的劳工们,当然是建设我们的社会必不可少的一员。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个别非官方组织、媒体一再提醒我国在照顾外来劳工生活素质方面的欠缺,但是新加坡人,我们每一个人,有听到这些声音吗?听到以后,我们做了什么? 那天,B说为他家工作了几十年的女佣达到退休年龄回老乡了。我在想,在我国工作了几十年,生活了几十年以后,她也没能选择当上新加坡人。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回老乡。她的老乡还是她的老乡吗?

一直以来,都有个别非官方组织、媒体一再提醒我国在照顾外来劳工生活素质方面的欠缺,但是新加坡人,我们每一个人,有听到这些声音吗?(档案照)

19世纪末的美国,华人劳工到当地建铁路,历尽艰辛。铁路通行开幕,没有一个为它流汗流血的华人劳工被邀请参加开幕式,到今天仍然被人诟病,为美国白人当年歧视他族的铁证。但是,这些劳工可是有权利留在美国发展的。而且他们当中不少人及其后代,最终都以刻苦耐劳的精神,过上不错的生活。在我们批评他人排华或者歧视华人的时候,我们是否想过我们的社会又是怎么样看待异族和外来人士的呢?我们有权利批评别人吗? 这次疫情,世界的目光也聚焦台湾。这个小岛到目前为止,被排在世界卫生组织的门栏之外以后,竟然在图表中,维持了全世界最低、最平稳的疫病患者人数上升斜率。许多人都问,是什么原因让台湾可以拥有亮眼成绩?记得去年双十节参加台北代表处的活动,一位相识多年的台湾友人居然在活动中双眼含泪对我说:来一年,便少一年。一句话当中的悲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悲情也是一股力量。悲情中便有了对事物的珍惜,因为你知道它并不永恒;因为知道它并不永恒,而且处处受制,所以你的追求也必须和别人不一样。除了在物资上(包括口罩、防护服、食品、日用品、卫生纸等等)自给自足,也被逼放弃世俗的竞争,专注力于是分散到其他方面,更软性一些,更人文一些。没有人会以为,这一切原来也是资本。台湾或许没有那么财大气粗,但那未必不是一个美好的生活状态。

台湾到目前为止,被排在世界卫生组织的门栏之外以后,竟然在图表中,维持了全世界最低、最平稳的疫病患者人数上升斜率。(路透社)

因为疫情,很多学者和思想者们提出了各种关于疫后世界的设想。理想主义者设想了一个更平等,专注点不再只是经济,不再只是通过不断国际化压榨贫穷国家与族群的时代;那会是一个国与国设法在国际化与自给自足之间,在经济效益与照顾弱势群体之间,在阳性/硬性与阴性/软性世界之间,在像大自然索取和回馈之间,寻找新的平衡点和融合点的时代。

我们当然期待那样的时代的到来。如果没有,那就对不起已经死去的,还有仍然在受苦,以及接下来还会受到疫病折磨的人。如果人类又再恢复过往的贪婪,恢复人云亦云——阎连科文章里说的死者尸骨未寒,人们便为抗疫成绩沾沾自喜、敲锣打鼓的状态,那么宇宙万象啊,请你不要放过我们这些无知自大且可恶的人类。

作者:周雁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