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越南从文化视角看是个颇为奇怪的地方:在越南随处可见写着汉字的中国式建筑。越南和我国一样使用农历,而农历春节则是越南民间最盛大热闹的传统节日。腊月三十贴春联、除夕守岁、放鞭炮、吃团圆饭、看电视晚会节目等习俗都和中国类似。越南还有一部分人有用汉字写春联的习俗。在越南不仅随处可见中国传统文化的踪迹,与此同时越南中国当下的影视、音乐等流行文化也极力模仿。
中国的四大名著、金庸小说等题材都被越南翻拍成影视作品,音乐方面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革命老歌到当下的流行歌曲只要在中国唱红了几乎就会被越南人拿去翻唱。什么《好汉歌》、《上海滩》、《铁血丹心》、《刀剑如梦》、《错错错》、《黄昏》、《芒种》、《渡我不渡他》全都被越南人翻唱过,不过让我最意外的是越南人还曾翻唱过刘德华那首《中国人》。
越南古代曾使用汉字长达两千年之久:《大越史记全书》、《钦定越史通鉴纲目》、《大南实录》、《南国山河》、《平吴大诰》等越南古籍无不用汉字书写。越南阮朝的嗣德帝曾说“我越文明,自锡光以后,盖上自朝廷,下至村野,自官至民,冠、婚、丧、祭、理数、医术,无一不用汉字”。今天在越南的古代建筑和庙宇中还能看到看到很多用汉语书写的对联和和牌匾。
越南人和中国人一样过春节、端午、中秋等佳节,越南武术深受中国南少林的影响,全世界下中国象棋的三个国家分别是中国、新加坡和越南。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长河中越南人其实一直存在浓厚的“小中华”思想。公元1284年越南陈朝抗蒙将领陈国峻发表的《檄将士文》中写道:“坐视主辱,曾不为忧;身尝国耻,曾不为愧。为中国之将,侍立夷酋,而无忿心!”
公元1334年陈朝太上皇陈明宗征讨哀牢(今老挝),得胜班师后命阮忠彦刻摩崖纪功文劈头就写道:“皇越陈朝第六帝章尧文哲太上皇帝受天眷命,奄有中夏,薄海内外,罔不臣服”。1804年红毛(英国)人来越南请求定居、通商被越南君主阮福映拒绝。当时阮福映义正辞严地表示:“先王经理天下,夏不杂夷,此诚杜渐防微之意也。红毛人狡而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听其居留”。
历史上越南不仅屡屡自称中国、中华、中夏,而且还时常引用中国的典故。陈国峻的《檄将士文》中就写道:“纪信以身代死而脱高帝,由于以背受戈而蔽昭王,豫让吞炭而复主雠,申蒯断臂而赴国难。敬德一小生也,身翼太宗而得免世充之围;杲卿一远臣也,口骂禄山”。这其中提到的纪信、豫让、申蒯、尉迟敬德、颜杲卿等等都是中国历史上的人物。
由此可见越南自古以来就深受中华文明熏陶。虽说越南的历史文化在相当程度上受到我国的影响,但越南的主体民族和我国并不是一个民族。在这点上我们还是不要学韩国人逮着什么都说是自己的。越南自古受中华文明熏陶不假,但这并不等于说越南人和中国汉人是一个民族,否则历史上朝鲜、日本不也曾深受中华文明影响,那么难道朝鲜人、日本人也和咱们是一个民族?
如今的越南是紧邻我国广西、云南的一个狭长的中南半岛国家。越南约9700万人口中86%左右是其主体民族京族/越族;约1.9%的人口是岱依族;约1.7%的人口是傣族;约1.5%的人口是芒族;约1.4%的人口是高棉族;华族和侬族大约各占越南总人口的1.1%;赫蒙族约占越南总人口的1.0%。除此之外越南还有土族、布依族、热依族、佬族、仡佬族、艾族、山由族、占族、哈尼族、拉祜族等46个民族。
从中不难看出越南有些民族和我国境内的民族是重合的。这其实是普遍存在于我国和周边邻国之间的跨境民族现象。比如朝鲜族、蒙古族、俄罗斯族就是在我国与邻国之间跨境分布的民族。越南的主体民族越族其实就是我们所称的京族,越南所谓的华族其实就是我们所称的汉族,越南所谓的赫蒙族就是我们所称的苗族,此外布依、仡佬、哈尼、拉祜等民族也是在中、越两国均有分布。
在越南的54个民族中除了华族之外艾族和山由族其实也是由生活在越南的汉人后裔演化来的。艾族其实就是生活在越南的汉族客家民系。客家人在中国是汉族的一支民系,而在越南则被单独视为一个民族。山由族是从明朝末年开始从中国广东逐渐迁入越南的:他们会说白话、写汉字,但由于历史上曾与京、华、岱、侬、瑶等民族融合过,所以他们在越南被视为一个单独的民族。
越南的54个民族华族、艾族、山由族其实都可以视为是汉人后裔,但这三个民族加起来也只占越南总人口的1.2%左右。越南的民族成分自古以来就比较复杂:历史上北越和南越长期是两个人种、民俗、文化风马牛不相及的地区。越南的主体民族发源于受华夏文明影响颇深的北越交趾地区,而当时的南越地区在古代则处于受古印度文明影响较深的占城王国控制下。
占城王国的主体民族就是如今越南54个民族中的占族。至于北越交趾地区的民族则是当地原住民与中原移民不断融合形成的。上古时代如今的江苏、上海、浙江、广东、海南、广西及越南北部这一长达七八千里的半月圈内生活着古越族先民。古越族内部又分为于越、扬越、瓯越、闽越、南越、骆越等不同支系(合称百越)。如今其他越族分支大多已融合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
事实上广东省的简称“粤”在古汉语中和“越”就是通用的,可今天的广东显然是以汉族人口居多的。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中原人口的南迁;二是因为当地越族的汉化。如今越南的主体民族是百越部族中的骆越后裔。越南人所著的《大越史记》是这样记载本民族起源的:神农氏三世孙帝明在南巡五岭时娶婺仙女、生泾阳王。帝明有意将帝位传给泾阳王,但本身已有长子帝宜。
泾阳王执意放弃继承权,所以帝明就让帝宜继位统治北方,同时将泾阳王封到南方创建了赤鬼国。由此可见越南人和中国人一样也自称是炎黄后裔(神农氏之后)。这也是越南相对于其他东南亚邻国一直以小中华自居并优越感爆棚的原因。尽管历史上越南也像其他藩属国一样对中国称臣朝贡,但其国内史书一直记载道:自古南北各帝一方。越南史籍一贯称中国为北朝。
说白了就是认为自己是和中国平起平坐源于同一文明体系下的南北并立的两个王朝。传说泾阳王娶了“洞庭君龙王”的女儿生下貉龙君。貉龙君娶神农氏帝宜之孙帝来之女妪姬。两人生下一胞,“胞中开出百卵,一卵生一男,乃取归而养之。不劳乳哺,各自长成。秀丽奇异,智勇俱全,人人畏服,其非常之兆”,“是为百粤之祖”。由于貉龙君是“龙种水族之长”,所以要经常出入“水府”。
因此貉龙君便与妪姬商量:“吾将五十男归水府分治各处。五十男从汝居地上分国而治。登山入水,有事相闻,无得相废”。妪姬带领五十位儿子居于峰州,推举“雄长者为主”,称号为“雄王”。由此开启了越南历史上的文郎国时期。当然越南这些早期历史都近似于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文郎国确实是存在的,因为在中国的史料中同样曾提到过这个文郎国。
文郎国应当是目前所知的最早有明确文字记载可以考证的越南本土政权。公元前257年秦国灭亡古蜀国后蜀国末代王子蜀泮率领其族民灭文郎国后建立瓯雒国。文郎国和瓯雒国奠定了越南古代国家的雏形。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的公元前214年派大军越过岭南征服了分布在如今广西、广东、福建等地的百越诸部族。秦朝在这一带大量移民,还设立了三个郡进行管辖。
当时越南北部(即骆越)归属于秦始皇在岭南地区所设三郡中的象郡管理。公元前203年秦朝的南海尉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后改称“南越武帝”)。赵佗建立的南越国政权囊括了今天中国岭南的两广地区和越南中北部。南越国政权对越南进行了早期的开发建设,从而使中原的礼乐制度文明传播至此。与此同时南越国与海外的交往也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刘邦灭秦灭项后重新统一华夏,南越国开始向汉朝称臣。从此南越国成为汉朝治下一个维持半独立地位的割据政权。公元前111年汉武帝灭南越国后在越南北部和中部设立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从此越南中北部地区在之后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是中国各朝代(汉朝、东吴、晋朝、南朝、隋朝、唐朝、南汉)的直属领土。越南历史上将这一时期称为“北属时期”或“郡县时代”。
这一时期越南的上层人士多自视为汉人:出生于今天越南清化的姜公辅在唐朝官至宰相,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民族属性。不过汉文化对越南的影响在当时更多只停留在上层人士中,因为一般平民百姓大多不认识汉字、也没接触过多少汉文化。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越南中北部地区就始终维持着这样一种状态:上层阶级变得越来越汉化,而平民百姓仍保留着古越人传统。
公元10世纪中国进入五代十国时期后越南(当时叫安南)利用中国的四分五裂局面,摆脱了中国的控制:在公元938年的“白藤江之战”静海军节度使吴权击败中国割据政权南汉。公元939年吴权称王、建立吴朝是越南脱离中国之始的标志性事件。不过吴权只有称王,却没建立自己的国号,而且未能有效统治越南北部,直至公元968年丁朝建立才标志着越南(交趾)正式独立。
北属时期结束之后的越南由中国直接管辖的郡县变成了中国的藩属国,但仍未脱离中华文化的影响:越南长期使用汉字且采用古代中国的政治制度建立了多个封建王朝。公元968年丁部领(丁先皇)以武力征服境内的割据势力后建立国号大瞿越(丁朝)。这是越南历史上第一个正式国号。两年后(970年)丁部领又自称皇帝。后来宋朝在南征失利后不得不承认越南是自治的藩属国而不再是中国直接统辖的领土。
越南在政治上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后文化上却并未脱离中华文明的影响:越南依然沿用汉字和中国的典章制度。越南因为受中华文明影响较深,所以在面对其他东南亚国家时有一种心理优势——越南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多以小中华自居,视东南亚邻国为蛮夷之邦。越南还屡屡打着兴复华夏文明的旗号对邻国开战:公元1471年越南后黎朝灭占婆国,公元1698年越南阮氏家族出兵吞并下高棉(今湄公河三角洲)。
如今我们所看到的越南狭长版图就是在这样不断向南扩张的过程中形成的。历史上越南真正受中华文明影响深远的主要是北部交趾地区,而南部地区多系被越南征服的当地土著民族同化而来。即使在越南北部汉文化对当地越人的同化也更多限于上层人士圈子中,而普通越人在中国管辖的上千年间与汉人、汉文化的接触交流是相对有限的,所以如今越南的主体民族并不能视为中原汉人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