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泸州活在很多文化人的记忆里,从诗文里呼出的泸酒,自然就带着每一位历史文化友人与泸州衔杯相互问候的过往。
对一生经历坎坷、痴恋文学的作家琼瑶来说,在泸州郊外的某个地方,那些时时飘荡着酒香的老街,当街沽酒、卖杏的热闹街市,已经成了氤氲在今人酒杯里循迹咏叹的一段少年记忆。
谁能想到,那时石板街上随风飘荡的酒旗、嬉戏的伙伴们和着晨露采摘下的桑叶,还有回荡在寺庙学堂房梁上的读书声,在风声鹤唳的年代,在半农半读的泸南小镇蛰居的日子,会成为作家琼瑶一生最难以割舍的情怀过往。
琼瑶
一纸家书相邀 战乱年代的奔赴
1938年生逢战乱,这一年的4月20日,有个叫陈喆的小女孩在四川成都出生了,她就是作家琼瑶。她的笔名“琼瑶”出自《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是美玉的意思。
琼瑶的父亲陈致平曾经先后任教于光华大学、国立广西大学、同济大学、台湾师范大学、辅仁大学、文化大学和新加坡南洋大学。母亲袁行恕也曾任台北建国中学的国文教师。母亲还有一个堂妹,就是泸南中学创始人之一袁彬。
1945年末,琼瑶和父母为了躲避战乱,从老家湖南逃难回到四川重庆,一时生活非常窘迫。她的父亲虽然找到了在宜宾李庄教书的工作,但是因条件所限,没办法带小琼瑶和母亲一起同行。一家人正不知道如何过活的时候,琼瑶的姨妈知道了他们的境况,邀请她和母亲来泸南生活。这段难忘的少年往事在琼瑶的自传《我的故事》中有写到:
“勋姨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三姐和孩子们,全跟我到泸南中学去!我正缺少国文教员,三姐不是在湖南也教书吗?现在就去帮我当教员!’勋姨是母亲的堂妹。母亲在长房中行三,所以勋姨称母亲为三姐。当时,我的勋姨和姨夫在四川的泸县,办了一所私立中学,一切刚刚草创,确实缺少师资。就这样,我们和父亲暂时分离,跟着母亲,去了‘泸南中学’”。
泸南中学旧址
剪不断的乡愁 泸州小镇上最暖的日常
琼瑶笔下娓娓道来的,承载了浓厚乡愁的这个小镇,就是如今泸州江阳分水岭镇,这就是琼瑶笔下的勋姨邀请他们来的地方,也成为了她童年最难忘的地方。
琼瑶随母亲来泸南的那年只有6岁。随后,她和母亲一起在泸南中学度过了1年零3个月的快乐时光。这段快乐的小镇时光,对每个经历过战乱的人都弥足珍贵。那个时候的泸南,在一个历经奔波之苦的小女孩的眼里,都有哪些有趣的经历呢?
“在我印象中,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它是由一座大庙改建为学校的(其实是一座祠堂,不是一座庙)。教室就是庙宇中的大殿,所以每间教室里都有菩萨。我们住的宿舍,是以前和尚修行之处,简陋极了……”
那一年,母亲教的学生们、她的表妹、其他老师的孩子都成了小琼瑶的好朋友,她一下子有了一群有趣的小伙伴。他们带着她一起玩耍,她第一次学着养蚕,跟着这群大孩子们走好几里路去采桑叶,空闲时,他们还一起到江边去捡鹅卵石、放风筝……
那些随着大人经历的颠沛流离,终于被蛰居在泸州城郊小镇上温暖的日常一点一点地治愈,而且,在这一年中,母亲还为她生下了一个小妹。
直到1947年初,热心的姨妈四处为琼瑶的父母举办了个人书画展,才筹措出他们全家去上海的费用。直到他们一家于1949年离开内地前往台湾。
抿一口唐诗里的泸酒 种下少年的作家梦
当年,琼瑶的母亲上国文课的时候,她总是坐在门槛上“旁听”。慢慢地跟着母亲的学生,一起背白居易的《慈乌夜啼》以及《梁上双燕》这样朗朗上口的唐诗,古诗词美妙的诗情画意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乐趣,她后来回忆说,自己迷上写作,确实跟这段背唐诗的日子息息相关。
“青凉伞映红妆面,如画似叶长相见。”在泸南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戴望舒《雨巷》里那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撑的那把油纸伞,就出于有着四百多年传承手艺的泸州分水岭镇。
如诗如画的分水岭镇
听着古镇雨巷油纸伞上细雨沙沙的声音,闻着泸州街市酒肆飘荡着的酒香,小时候的琼瑶也一定读到过唐朝诗人韦庄的“泸川杯里春光好,诗句万卷楷春老”的佳句。
彼时藏在诗词里的泸酒之乡,正以最质朴的乡情,不仅在心灵上给了经历战乱年代的一个小女孩一处温暖的安歇,更唤醒了她沉睡的文学绮梦。
她或许曾在田野采桑叶的时候,为泸酒知音张问陶一到泸州就吟出的那句“禁愁凭蜀酒,扶醉一开颜”的诗句称赞不已。也或许,曾在诗人杜甫用来拴船,并和州官在上面开怀畅饮的一块豆腐乳一样的大石上玩耍过、也和伙伴们心无旁骛地奔跑在泸州的石板街上放着风筝。
琼瑶也一直牵挂着泸州这片故土,在1992年泸南中学复名的时候和2004年泸南中学60周年校庆的时候,她给当时的校长余锦芳和宋远平写来了贺信。
其中在1992年寄给余锦芳校长的信件中,琼瑶和父亲陈致平分别为泸州的泸南中学写了两幅对联:
▣琼瑶写的是:泸南中学,万古长存千秋业;台北游子,千里遥寄故乡情。
▣父亲陈致平写的是:日月光华,喜闻今朝泸南得复校;乾坤浩荡,永忆往日圣战庆重生。
1988年5月,阔别四十载,琼瑶专程来到成都。当年懵懂的小女孩,如今也已发如细雪。这次的回乡情,在她的散文《剪不断的乡愁》中表达地淋漓尽致。
只是历经数年风雨,那座斑驳的泸南中学的遗址,还静默地屹立在空旷的原野中,像一部时代的默片,记叙着浓厚真情里让人沉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