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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地标之下,是最陌生的上海



有人觉得是迷宫,也有人觉得是双面硬币。

有人认为这里足以代表上海,也有人认为这里曾经离上海很远。

当然,还有人说,这里不过是可以免费给老婆庆祝生日的人造景点。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陆家嘴。你眼里的陆家嘴是什么?







人行天桥上,每天人来人往,在他们眼里陆家嘴是什么?




毫无疑问,自从陆家嘴有了这座架在空中的“C形明珠环人行天桥”后,给景点档次、交通分流都带来了质的飞跃。

每天清晨,白领们从人流滚滚的地铁站出来后,在奔赴摩天大楼之前,踏上天桥的那一刻,直穿云霄的“厨房三件套”尽收眼底。


站在天桥上,周围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


这绝无仅有的视野,顷刻间,就让腋下夹着Dunhill的白领们和国际金融风云搭上了脉。

早上10点以后,天桥上的主角们就从白领转换成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这里堪称“打卡上海”的梦幻之地。

每个人高举自拍杆,把脖子伸到不能更长,然后像行星般,在环形天桥上一边走一边360度自转,全力以赴搜寻最佳打卡角度。


几乎每个走上天桥的游客都会拍照留念


这些在天桥上旋转着比划剪刀手的游客们,每一个都是牛亚敏的目标客人。

这一圈像披萨边的环形天桥,就是牛亚敏的工作地点。

每天早上,她都会站在一张写有“陆家嘴摄影”的柜台前,脖子上挂只单反相机,伴随着身后音响里《无地自容》的有力节奏,露出一脸贾玲式的憨厚微笑。


牛亚敏竖起大拇指,这是她经常建议游客的拍照姿势。


环形天桥上设有三个固定的拍照点,牛亚敏和同事们会轮流出现在不同的点上,为游客服务。

在这样的露天拍照点上班,靠的是看天吃饭。

天气好的时候,牛亚敏的生意不错,尤其是那些生平第一次来大上海的游客,愿意花30块钱,捧回一张自己和东方明珠的合照。

“天桥上每天路过的人那么多,一眼就能分辨是大楼里上班的白领,还是外地来玩的游客。”

“白领全都一个样,面无表情低着头、走得飞快。游客呢,都举着手机,不停在拍照。”牛亚敏说。


走上人行天桥,游客们纷纷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照。


“当然,跟我们打交道的人中,游客还不是最多的,来问路的人更多,我也是醉了。”

牛亚敏指着正大广场说:“比方讲,很多人背后就是正大广场,然后问我,正大广场在哪里?”

在她看来,自己每天站在天桥上,很像一个“问路柜台”的员工。

“问地铁站的人也多,对话内容一直在重复:地铁站在哪里?在那里!怎么过去?走过去!”


假如对陆家嘴不熟悉,站在四通八达的天桥上很容易找不着北。


对牛亚敏来说,每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老家的孩子放暑假,到上海来玩。

在拍摄了无数陌生游客与东方明珠的合影后,也能给自己的孩子拍上几张留念。

“妈妈在上海的东方明珠那里上班。”这是属于牛亚敏的骄傲。




专门到摄影点拍照的游客毕竟是少数,多数游客还是会掏出手机,用自拍或互拍的方式打卡“上海到此一游”。


拖着拉杆箱赶路的游客,走着走着掏出手机自拍起来了。


一位身穿格子风衣的阿姨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她站在天桥上,以东方明珠为背景,拍了很多张照片,脸上的笑容堆成了山。

“格子风衣”很健谈:“你问陆家嘴是什么?就是电视里打广告的上海呀!”

“那个东方明珠,电视里不是打了很多广告吗?我们从四川坐火车来的,一下车就来看东方明珠。”


自从建成以后,东方明珠已成为上海的标志之一。


“今天看到真的东方明珠了,跟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相比怎么样?”我们问她。

“比电视里打的广告还好看。”

“能给您拍张照吗?”

“照片要拍走啊?那啥的,大妹子,一般我真的不喜欢。不过看你人挺好的,那就拍张走吧。”


来自四川、穿格子风衣的阿姨,欣然同意我们给她拍照。




陆家嘴的环形天桥不只是国内游客来上海打卡的第一站,对老外来说,和东方明珠的拍过合照,回国后才能向朋友得瑟自己“去过上海”。

所以当美国人David在天桥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照时,他决定把中国的国旗也缝在自己的背包上。


David的背包上缝满了国旗,相当弹眼落睛。


David的背包非常弹眼落睛,上面缝着几十面小小的国旗。

这些是他和妻子Carol在度过了许多年消防员和护士生涯后,在退休之后开展环球旅行的足迹。

“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和伯利兹这些国家,我们是骑摩托车旅行的,花了5个月时间。”David指着背包上的国旗一一介绍。

“我们还花了5个月在东南亚旅行,比如印尼,泰国、新加坡、老挝、越南、柬埔寨。当然,我们还去了欧洲大部分国家,和美国所有的州。”


自从退休以后,David和Carol在世界各地留下了足迹。


“这次是我们俩第一次来中国,我们会在中国玩3个月,上海是第一站。”

“你们对陆家嘴的印象怎么样?”

“这里的高楼令人难以置信。纽约也有很多高楼,但还是没法和陆家嘴相比。”


陆家嘴地区密集的高楼,让置身于此的人们忍不住惊叹。


“上海很干净、地铁又方便,这里的人比纽约的更友好,地铁上还有人给我们让座呢!”




陆家嘴是什么?这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问题。

张巍巍觉得自己是有发言权的。在陆家嘴,她出入过华丽亮堂的高楼Office,也走进过拥挤不堪的老房子。

“陆家嘴像一块硬币,有截然不同的两面。”

我们在天桥遇到张巍巍的时候,她像游客一样穿着冲锋衣,背着双肩户外包,又像Office白领那样手捧一杯咖啡,让人分不清她的身份。


自从8年前来到上海,张巍巍对陆家嘴地区相当熟悉。


8年前,张巍巍从东北来上海找工作,应聘于陆家嘴大气宽敞的办公楼,每天穿着OL服饰,过目无数金融数据。

“一开始自我感觉很好,但时间一长,就发现这样的日子单调不落地。”

3年后,她下决心辞去工作,开始了《摩托日记》式的旅行生活。

在东南亚,她曾在摩托旅行途中整个人被甩飞;在尼泊尔,曾被困于泥石流中九死一生;在印度,还曾半夜被醉鬼跟踪至酒店。


走累了,这位游客撑着小伞,打算歇歇脚。


长途旅行和冒险让她开始重新审视人生。现在,她又再度回到陆家嘴,但不再走进高楼Office,而是选择到社区工作。

每天和陆家嘴周边小区的老人们打成一片,量量血压,聊聊家长里短,提供健康咨询服务。

“陆家嘴这块硬币的两面,我都深入接触过。洋气和市井并存,时尚和窘迫同在,这样的双面陆家嘴,才是最真实的。”张巍巍说。




无论是游客还是白领,在陆家嘴,都只是过客。但陈国光不一样,他就住在陆家嘴一带的老小区里。

爱好摄影的他经常到天桥上来,拍不同时段、不同季节的陆家嘴风光。


今年69岁的陈国光在陆家嘴附近住了半个多世纪


陈国光心目中的陆家嘴,是一部城市的成长史。

1956年,6岁的陈国光跟随父亲的大船,从福建来到上海,安家在东昌电影院旁的招远小区。

初到上海的那二十多年,陈国光觉得,陆家嘴跟上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唯一接近上海的时刻,是国庆节外滩那边放烟花。

陈国光无比兴奋地站在自家三楼的晒台上,目光越过陆家嘴的大片农田和工厂,对岸的漫天华彩清晰又梦幻。


几十年里,陆家嘴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我来讲,黄浦江对岸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我常常想象着,那里住着老派的上海人,优雅地坐在西餐馆里喝咖啡。”

“所有人都讲,在浦西,哪怕弄堂里挤得没地方睏觉,也没人愿意到浦东来,毕竟那边才是‘上海’。”

在陈国光的青春岁月里,浦东到浦西的路遥远曲折。“上山下乡在江西的那些年,每次到‘上海’的老北站乘火车,都要几经辗转。”

“先乘81路到陆家嘴的码头,一艘小木船划到对岸延安东路的码头,再乘65路到老北站。这条路我走了十年。”

“从6岁来上海,一晃63年过去了。上海变了,我做梦也想不到,这片小时候采桑葚吃的农田泥地,有一天会超越浦西,去代表上海。”




从早到晚,行人们在天桥上川流不息。


当然,天桥上除了游客、拍照市民、景点摄影、保安、行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因为其他原因出现在天桥上。

我们遇见的“鸭舌帽”爷叔就是这样的人。

3月的一个早上,“鸭舌帽”爷叔正在天桥上和几个从安徽来的游客聊天。

“安徽黄山嘛,我去过很多次的。连青藏高原,我都去过三次。”

“反正一年365天,我有180天在外地玩,每年都把退休工资花光,人家讲我是上海户口的外地人。”

鸭舌帽爷叔指着东方明珠说:“这些都是人工景点!假的呀!”

“你到陆家嘴来,如果心态好一点,就在这里看一看,然后自己跟自己说:来过了。就行了呀!人要有一种精神!”

“喏,上海中心,300多米高(注:实际是632米),没什么的呀!我宁可去拉萨,47个小时的绿皮车,睡两个晚上就到了。”

“出了拉萨火车站,花一块钱,找个车把你拉到步行街,然后找个旅馆,120块一晚上,住一个星期。这就是一个人的心境不同,精神世界不同,懂伐?”


从人行天桥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东方明珠。


“您这么反感这些人工景点,到天桥上来做什么?”我们问他。

“我老婆今天过生日,她拿着身份证,只要一块钱,就能到东方明珠那个球里观光去。”

“我进去要花220块钱,发毛病啦?所以就站在天桥上等她出来。天桥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东方明珠1号门,她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去年过生日,她拿着身份证,不要钱上了环球金融中心,就是长得像方块的那幢。去年我也上去了,花了100多块。”

“ 哎哟,老婆电话来了,她刚好兜了两个钟头。没空跟你讲了,我要下去接老婆了。”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陆家嘴。你眼里的陆家嘴是什么?欢迎留言陆家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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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稿子:李欣欣/ 画图画:二 黑/

编稿子:韩小妮/ 拍照片:杨 眉 李欣欣/

写毛笔:陈冬妮/ 做图片:刘 真/

拿摩温:陈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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