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西蒙·拉特离任伦敦交响乐团谁之过?

编译 | 李瑾

2021年初,伦敦交响乐团现任音乐总监、指挥大师西蒙·拉特即将离任伦敦交响乐团的消息占据了英国诸多主流媒体的头条和主要版面。英国《卫报》1月中旬在最显眼的位置连续刊登了两篇评论文章:《出于个人原因,指挥家西蒙·拉特将在2023年离开伦敦交响乐团》《西蒙·拉特即将离开,这对首都伦敦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拉特与巴伐利亚广播签订5年合同

1月11日,慕尼黑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对外宣布:西蒙·拉特将从2023-2024乐季起正式担任乐团的首席指挥,合同为期5年。当天,《卫报》确认了这一信息。对此西蒙·拉特解释道:“完全是出于个人原因,离家更近能让我更好地平衡工作和家庭,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陪伴孩子。”

是私人理由还是另有原因

据悉,西蒙·拉特在伦敦交响乐团的初始合同2022年到期,届时他只会继续留任一年,而不是像预期的那样无限期留任。接任巴伐利亚交响乐团之后,拉特将继续担任伦敦交响乐团的名誉指挥。不过,拉特每年与伦敦交响乐团一起工作的时间仅为一个月,这是他目前工作时间的四分之一。跟伦敦交响乐团一样,慕尼黑也没有一个好的音乐厅。前不久,巴伐利亚交响乐团还对外宣称,“非常期待与西蒙爵士一起,为慕尼黑新音乐厅共同打造理想的艺术理念。”

据说,拉特是这样跟伦敦交响乐团的同事解释他接受慕尼黑这份工作的缘由的,拉特本人常住柏林,他的妻子是捷克人,他们年幼的孩子在德国定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几乎不怎么在伦敦居住。在接任伦敦交响乐团工作之后,他除了忙于全球巡演之外,还要忙着从伦敦赶回柏林。与乘飞机到伦敦相比,从柏林乘火车到慕尼黑只需要四个小时,是一段相对愉快的旅程。

然而,《卫报》评论员马克·布朗认为,拉特离开伦敦的真正缘由是:对伦敦新建音乐厅项目的黯淡前景以及英国脱欧后连带的一系列问题感到失望。而所有这些问题,远非拉特一个人能够扭转。现实最可能的情况是:德国的文化环境和体面且充足的乐团资金,更适合拉特未来的长期发展。拉特曾经跟朋友私下透露过,德国乐团资金充足,并且有着合理的工作日程,不像伦敦那些乐团一样疲于奔命,拼命工作也不能达到理想的状态。拉特强烈主张为学校的音乐教学提供更多资源。他也表示过,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期间,英国政府对音乐家的支持不足,让他感到沮丧。

和许多艺术界人士一样,拉特一直反对英国脱欧。在接受法新社采访时,拉特表达了对未来巡演的担忧。“过去,伦敦交响乐团可以集体前往欧洲大陆,几乎不会出现官僚主义的问题或延误,但现在乐团巡演面临的前景是长时间等待海关、签证等手续。”

英国评论员威尔·冈珀茨认为,西蒙·拉特辞去伦敦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一职的决定,将是英国古典音乐界的重大损失,也将对伦敦建造一座新的世界级音乐厅的计划带来重大打击。

“他是我们的小伙子”

西蒙·拉特与柏林爱乐乐团

2002年,柏林街头悬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欢迎你,西蒙爵士!”这一年,西蒙·拉特在柏林爱乐乐团全体乐手的民主投票中,战胜了钢琴家、指挥大师丹尼尔·巴伦博伊姆,顺利从指挥大师阿巴多手中接下指挥棒,入驻世界旗舰乐团——柏林爱乐乐团,担任音乐总监。西蒙·拉特曾是英国最年轻的音乐总监,25岁执掌伯明翰城市交响乐团。他用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让这个垂死挣扎的交响乐团重新焕发生机。

英国音乐评论家莱布希赫特,这样形容拉特:“拉特,不列颠最成功的古典音乐‘输出品’。他是柏林爱乐乐团现任首席指挥,是自信满满的利物浦实干派,艺术上平易近人,政治上长袖善舞。这样的混合体使他成为有史以来爬得最高的英国指挥家。”

《太阳报》当年这样盛赞拉特:“他是我们的小伙子,一个真正的利物浦人。年轻的时候,他让伯明翰交响乐团像魔法一样光芒四射,现在他要与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交响乐团合作,就像贝尔被皇马横扫一般。”

然而,拉特与柏林爱乐的16年合作并不顺利。与柏林爱乐合作第一个音乐季还未结束,就有人抱怨拉特对德国核心交响曲缺乏权威认识,对威尔第经典歌剧不够熟悉。随后,拉特执棒柏林爱乐的音乐会毁誉参半的消息,也频频见诸报端。

2015年,拉特将卸任柏林爱乐的消息传出。与此同时,伦敦为迎接拉特“回乡”即将新建一座国际一流音乐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英国媒体开始大肆宣传,拉特爵士将携带一个耗资数亿英镑的全新音乐厅计划和伦敦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桂冠重返故里。在当时的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的支持下,伦敦计划在金融城建造一座全新的音乐厅,“这是一个令人兴奋、乐观的时代”。整整两年时间,西蒙·拉特与伦敦新音乐厅,成为英国媒体最热议的话题。英国媒体认为,拉特的重返和新音乐厅计划,是一个具有文化变革的事件,意义深远。2019年10月,也就是拉特率柏林爱乐造访中国的两年之后,他率伦敦交响乐团来到中国,并许下将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的诺言。一时间,中国也掀起了“拉特热”。

2019年,拉特与伦敦交响乐团在国家大剧院演出

伦敦音乐界受到沉重打击

尽管2019年公布了建造方案,伦敦新音乐厅计划如今看来却越来越像一个幻想。疫情导致的全球经济危机更让这一耗资数亿英镑的奢侈计划无限延期。有英国媒体评论员认为,拉特给全体英国民众画了一张大饼。

伦敦音乐中心设计图

不到3年的光景,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音乐厅还未建成,拉特已宣布将离任伦敦交响乐团。这沉重打击了伦敦音乐界,也是他对回归伦敦的否定。

过去多年时间里,拉特一直是政治人物和媒体报道中最成功的古典音乐明星,甚至是大多数政治家听说过的惟一指挥家。每当需要某种声音来捍卫音乐事业时,西蒙·拉特就会不遗余力地发声。在2018年作为柏林爱乐首席指挥的最后一次露面中,他在柏林森林音乐会的户外舞台上,表达了对英国退欧公投结果的悲伤。

1月15日德国之声报道,西蒙·拉特已申请加入德国国籍。巴伐利亚广播电台也在同一天对外证实了这一消息。德国之声援引他的话说:“我的决定当然是出于音乐,但也非常个人化。”

从拉特的离开能够看出:一个国家和政府对待文化艺术和艺术人才的政策,以及整体艺术环境的生态,才是留住一流人才的真正关键所在。2020年初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原本脆弱的英国音乐和演艺界生态再受重创。演出场馆关闭或严格限制上座率,导致大批演职人员无法正常演出,挣扎在贫困边缘。而英国政府推出的15.7亿英镑的文化产业救助资金项目,在实际执行中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英国音乐家们获得的政府救助,仅相当于月平均收入的五分之一。去年年底,英国疫情继续恶化,让本就受挫的英国音乐界更加感到前景渺茫,抗议活动不断。

如今,拉特的离开又为音乐界留下了一个悬念——谁来接任?英国已经有媒体将安东尼奥·帕帕诺、马丁·阿尔索普、安德里亚斯·尼尔森斯、丹尼尔·哈丁等人的名单,排在了西蒙·拉特的名字后面。谁最有可能接任伦敦交响乐团,又将成为国际乐坛接下来的热议话题。

【延伸阅读】

伦敦交响乐团花落谁家?

文 | 唐若甫

任何一支一线梯队乐团的总监易主都是乐界的头条新闻,随之而来的是对继任者的疯狂猜测(推断)。虽然聪明人从不预测未来,但历史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以供将来调遣。于是,一个棘手且耐人寻味的问题便摆在当事人和吃瓜群众的面前:拉特2023年离任后,伦敦交响乐团花落谁家?

其实乐团未必会“花落谁家”。维也纳爱乐乐团就是不设常任指挥,也不设总监席位,还能把乐团“混成”超一流的个中典范。这里当然有其特殊性,因为乐团每年大量时间都在维也纳国立歌剧院演出,在音乐厅里的乐季音乐会只有20场左右,歌剧院总监实际担当了乐团总监的职责。比如每年元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前夜,乐团都会在歌剧院里演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蝙蝠》跨年。2014年,歌剧院前任总监莫斯特因与院长不合离任,空缺了6年后,菲利普·乔丹上任音乐总监。长达6年的空窗期,歌剧院依靠大量客席指挥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也活得风风火火,有滋有味。

乐团也未必需要总监。新加坡交响乐团在水蓝卸任总监后,任命汉斯·格拉夫为首席指挥而故意置总监于空悬,并且相信会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保持空置。中国台湾爱乐乐团在吕绍嘉卸任总监后,也邀请德国指挥君·马克尔出任过渡性质的艺术顾问一职。

伦敦交响乐团其实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性质有所交集,属于团员自己雇佣自己、没有演出就没有收入的自我管理性质乐团。但与维也纳爱乐不同的是,伦敦交响乐团并没有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体制,也不会从公家机构中获得稳定丰厚的固定工资。总监是提升乐团本土知名度和国际竞争力的有力武器,毕竟伦敦、英国乃至欧洲大陆强者如林,一个伟大的总监无疑是金字招牌。

科林·戴维斯

伟大的总监,伦敦交响乐团值得拥有,也曾经拥有。科林·戴维斯爵士以其德国体系培养的老派扎实的作风躬耕乐团11年,乐团得以在伦敦五大乐团,故而也在英国乐团中稳坐头把交椅,傲视群雄。

捷杰耶夫

继任者捷杰耶夫虽然带着马林斯基和慕尼黑的强烈标签,但也在伦敦深耕8年,俄罗斯曲目有口皆碑。捷杰耶夫离任后,乐团用自属音乐厅为诱饵火速签下了即将从柏林离任的西蒙·拉特爵士。孰知脱欧和疫情等让一切都鸡飞狗跳成了浮云,拉特为顾全乐团颜面,草草续约一年后改赴慕尼黑高就。

拉特之所以必须从伦敦离任而不能身兼两职,是因为新东家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和伦敦交响乐团在国际舞台上存在竞争关系。虽然乐团界并没有像足球队那样的官方排名,但每家乐团都有着明晰的自身定位和对标乐团。作为英国乐团霸主,伦敦交响乐团在拉特之后的任命,可能会从四条线路加以考虑。

第一,知名度。拉特是柏林爱乐乐团的前任总监,英国指挥“一哥”,地位特殊。要从这一高度挑选他的继任者,合格者寥寥无几,仅有克里斯蒂安·蒂勒曼、里卡多·穆蒂、安德里斯·尼尔森斯、丹尼尔·巴伦博伊姆等几位还活跃于指挥台上。但他们的年龄是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

第二,忠诚度。人们以为“回家”的拉特会把伦敦当作归宿,孰知他还是心系日耳曼,还顺便申请了德国护照,拥有英德双重国籍。拉特6年的“短命”任期为前车之鉴,乐团自会考虑继任者对乐团的长效忠心和良心,即使“脚踏两条船”是业界准则。

桑图-马蒂亚斯·鲁瓦利

第三,新面孔。相较于功成名就者,新人更愿意长久深耕于一支顶级乐团,与其共谋发展。相信当下各大经纪公司早已踏破伦敦交响乐团团长办公室的门槛,纷纷举荐自家新人游说。在这之中,哈里森·派洛特经纪公司代理的芬兰指挥桑图-马蒂亚斯·鲁瓦利与柏林爱乐乐团首秀登台收获了上佳好评。选择新面孔不失为带来全新受众的捷径。

马琳·阿尔索普与阿朗德拉·德拉帕拉

第四,“Me too”运动。涌起于2019年“Me too”运动带动了一股西方女权运动浪潮,由此伯明翰市立交响乐团任命米尔加为总监既讨巧又正确,为乐团叫板伦敦五大乐团立下汗马功劳,虽然之后米尔加因怀孕和新冠肺炎,缺席了大半年。由一位女性指挥家比如马琳·阿尔索普或阿朗德拉·德拉帕拉出任伦敦交响乐团下任总监,也许可以为乐团带去另一番风情。

不过,在乐团宣布继任者之前,这些都是合理猜测。让我们静待听众口味的改变和世界格局的变化如何影响乐团对总监人选的选择。

- THE END -

“星标”音乐周报微信公众号

不错过每条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