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孙唯
实习生 黄思韵
图/受访者提供
1998年出生的杨佳霖现就读于丹麦皇家音乐学院,是一名钢琴系的硕士研究生。第一次出国演出时,他就一举拿下2019年“新加坡国际艺术节之国际钢琴大赛大学生独奏组金奖”,并因在“新加坡中国青少年春节晚会”中优异的表现,被组委会授予“新中文化艺术交流使者”。
活动结束后,他受到了新加坡副总理王瑞杰和时任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参赞阙小华等领导的接见,并期待这位新获任的“交流使者”今后能为两国青少年间的文化艺术交流做出的新的贡献。
“在这次经历中,中国文化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让我愈发坚定以后更要力所能及地结合自身所长,讲好中国故事。”杨佳霖说。
从黑龙江一直弹到哥本哈根
自幼,杨佳霖由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爷爷是一名数学教授,闲暇之余,经常在家里哼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沂蒙山小调》等歌曲,这些曲目伴随着儿时玩乐,勾连起杨佳霖的童年记忆。
一架钢琴,一份五岁的生日礼物,一位未来的钢琴演奏家在此和音乐结下不解之缘。好奇和悸动,是杨佳霖第一次触碰到琴键时的感受。同样高兴的还有爷爷,隔三岔五,老人家就给杨佳霖捎上几本中国乐曲的书籍。
“演奏时,其实能切身地感受到老一辈人对中国乐曲独特的一种情感。”杨佳霖说,“平常弹巴赫、贝多芬等西方作曲家的作品时,爷爷奶奶会说弹得不错。但当我演奏《梁祝》《茉莉花》《保卫黄河》等中国歌曲时,他们会特别陶醉其中,跟着琴声轻声哼唱。”
对于小时候的杨佳霖来说,每天练琴的时光是水果味儿的。坐在琴椅上,练的曲目一遍遍过,身后飘来的是苹果和橘子香。他知道,爷爷奶奶会在身后为他切好水果,这给枯燥的练习带来一丝甜味。
“虽然目前钢琴对于你来说不是主业,但既然我们开始弹,就弹到最好,不能浪费时间和精力,却一无所成。”爷爷奶奶嘱咐他。
此时的杨佳霖,尽管喜欢音乐,但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像爷爷一样的数学家,所以他经常跑去爷爷书房和他讨论数学问题。在钢琴学习中,他也有过叛逆期,当文化课业逐渐变重时,学校作业和练琴的时间几近占据杨佳霖所有的课后时间。临近人生选择的岔路口,他问自己,究竟要前往何方?
转折点来到高二这年,父亲带着杨佳霖走出黑龙江省鸡西市,来到中央音乐学院,拜访了陈曦老师。这是第一次,杨佳霖发现古典音乐还可以这样演奏,“完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语速变快,“原本我以为把困难的乐曲演奏出来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老师会更注重音乐风格的表达,对于乐曲的理解,对于细节的处理,都令我受益匪浅。”
这次的拜访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道路。2016年,他考取天津音乐学院钢琴系,师从张佳副教授,在张佳老师的悉心教导下,杨佳霖本科期间多次摘得各项赛事的桂冠,获得学业奖学金,并在2018年跟随张佳老师在天津大剧院成功举办师生音乐会。
2020年从天津音乐学院毕业后,杨佳霖顺利拿到心仪已久的丹麦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作为享有世界声誉的著名音乐学府,丹麦皇家音乐学院培养出了大量知名的歌唱家、作曲家及演奏家。
2020年9月,杨佳霖正式开始硕士阶段的学习,并师从施坦威艺术家、丹麦皇家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尼可拉斯·西维洛夫教授,其扎实的专业功底很快打动了学校,这也使得其成功拿到了最高级别的学业奖学金。从黑龙江省鸡西市,到北京、天津,再到丹麦哥本哈根,在音乐的道路上,杨佳霖渴望走得再深一点。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巴洛克时期的音乐要怎么演绎,法国的舞蹈是怎样的节奏,根据弗拉明戈舞蹈而创作的西班牙乐曲应该把重音放在哪里……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杨佳霖跟随教授的引导,得以不断深入西方古典音乐内蕴。
杨佳霖发现:“无论是匈牙利风格舞曲,还是西班牙风格组曲,如果要弹奏他们的民歌,就一定要表现出他们这里的地方特色。”
除了教授的指点,实地考察也是理解音乐的不二法门。2022年4月,杨佳霖来到德国莱比锡,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音乐之旅,拜访了音乐大师巴赫生前工作的地方——圣多马教堂,倾听当地最纯正的来自教堂的巴赫音乐,然而,旅途最大的触动,却在于他无意一抬头间的发现。
“一些教堂的顶端都是阶梯式的块状结构,非常严谨和对称,并且巴赫作品的渐强跟肖邦富有旋律性渐强完全不一样,而是有层次的,像我们上楼梯一样,一层层的进行力度变化。”虽然之前了解这些作曲家之间风格的不同,但这一次却是切身地感受到了巴赫的作品为什么要这样演奏。那一刹那,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和头顶的建筑融为一体。
音乐藏在了生活里,这种实地考察方式让杨佳霖受益匪浅:“音乐是无国界的,既然我可以通过实地考察去感受欧洲的音乐,我也可以回到中国之后去实地考察感受中国的音乐,这个完全是相通的。”
在走进其他民族音乐的同时,杨佳霖对中国民乐也有了新的认识。在他看来,西方音乐注重和声,中国传统音乐更注重旋律。“西方音乐有十二平均律,注重和声的变化。中国音乐的基础则是五声调式,抽象的元素比较多,注重意境的表达,比较有朦胧美。”
不断学习后,杨佳霖想要尝试一些不一样的。在丹麦哥本哈根,每周三设有教堂音乐会,学院会安排院内室内乐小组前往教堂演出。杨佳霖向身边两位中国同学分享了他的想法,三人一拍即合,随即成立一个由声乐、中阮、钢琴组成的中国室内乐三重奏。
借助西方的配器法,他们开始改编中国《阳关三叠》《凤求凰》等古曲。然而,在图书馆或网上搜集到的琴谱,却不一定适用于三人的所长,因此改编颇花精力。每首曲子的准备时间约为一周,期间,他们需要重新调整分配声部、伴奏和旋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人齐心协力下,他们完成了一系列古曲的改编,并获得同学和老师们的一致好评。
期待在丹麦奏响《黄河钢琴协奏曲》
杨佳霖现在的日子很简单,琴房、超市、家,三点一线。“很充实,我会在音乐中得到很多收获。”他笑言。
杨佳霖的导师尼可拉斯·西维洛夫曾多次游历中国,创作了一系列他理解视角下的中国乐曲,把钢琴和鼓、二胡等中国乐器相互配合运用。这位对中国充满兴趣的教授,有时会向杨佳霖感慨中国的高铁速度,好奇地问他中国的国土面积,甚至向他分享私人医生曾去过中国学习中医的故事。
有一次,杨佳霖在课上演奏舒伯特的曲子,需要内心自然流露的平静感,却怎么都找不到状态。“想想你们中国的道或禅。”导师的指点让杨佳霖犹如醍醐灌顶。
在丹麦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首届文化艺术节上,杨佳霖分别邀请了来自匈牙利和美国的朋友,一起排演《春节序曲》。“这首曲子对于中国人而言,就像《Jingle Bells》(铃儿响叮当)对于西方人的圣诞节一样特殊。”杨佳霖向外国朋友解释道。
当排练到曲子的抒情部分时,外国友人也不禁动容。“我想起了我的家人。”一边说着,匈牙利朋友停下了手中的单簧管。
最终,《春节序曲》获得了全丹学联首届文化艺术节“一等奖”,登上虎年中国留学生网络春晚节目。然而,还有一首“深藏已久”的曲目,杨佳霖一直在等待可以在丹麦首演的机会。
在杨佳霖小学三年级那年,爷爷给他买了本《黄河钢琴协奏曲》曲谱。彼时,爷爷买来了它,却不知道当中曲子的编排完全是专业院校的学生才能胜任的难度,杨佳霖还记得最初翻阅完的第一反应,“就像我刚学了加减乘除,突然看到一个微积分的题。”
十二年后,这份琴谱被完好地放置在行李箱的一角,抵达亚欧大陆的另一端。现在,他正在努力练习,希望能满足自己的一个梦想,爷爷的一个心愿:“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它代表着我们中国人坚强不屈的意志,我希望能让丹麦人民听听我们黄河气势磅礴的旋律。”
今年,杨佳霖将从丹麦皇家音乐学院毕业。谈及毕业后的规划,杨佳霖表示自己还是想争取最大限度地去学习和钻研钢琴表演艺术,继续考取音乐博士的学位,“一方面,我想把所学知识带回到中国;另一方面,我希望能够用钢琴这种西洋乐器来表达我们独特的东方韵律,让外国友人听到不一样的中国声音。”
与此同时,他还策划着一个更具体的梦想——未来,杨佳霖想在欧洲开展一系列有关中国音乐的巡演。
“考虑到文化差异,所以音乐会不只是弹琴。演奏之前,我还要给听众去讲解这首曲子的意蕴,让外国友人通过音乐了解中国文化。”杨佳霖语气上扬,“我想按时期来划分中国音乐,最古老的是古琴曲,其次是唐诗宋词,这些都可以改编成钢琴曲目。紧接着是抗战时期的革命歌曲,最后呈现中国一些新兴作曲家的作品。”(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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