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均
龙江镇中洞村委会的儒林沟村小组,是个出了名的村庄。出于对这个名村的仰慕,今年阳春三月十九日,在几位朋友陪同下,驱车造访了这个村庄。
儒林沟村,离不开一个“沟”字。村人临沟而居,伴沟而眠。只见距村庄不到百米远,有一条小河沟,曲折蜿蜒,绕过村庄,向村外流去。据查,这条沟,发源于阳江境西南部,它弯弯转转,经寮哥埇、清九湾、题榜、黄土、排塘而至村前,再流二、三公里而融入南望沟,最终流入万泉河,全长十几公里。这是万泉河的一条支流。
这条河沟,它原名叫什么,已无从查考。命名“拖牛沟”,跟这条河沟的自然生态特征与人们跟它结缘有关。古时,河岸两岸,都是古森林覆盖,没有人烟。整条河沟地域,是层层叠叠,逶逶迤迤,茫茫苍苍的古森林。沿沟的古树,一棵棵树身大如汽油桶,直标标高耸云天,枝叶侬侬俨俨,蓊蓊翳翳,把河沟遮盖,不见天日,以致河沟水色,闪着青黑色的亮光。河沟地域什么树都有。
话说,清朝嘉庆年间,在万泉河南岸的红星乡乐土村,有个叫吴焕祥的,同中洞乡松树园村的陈延琨,结拜为兄弟。他俩发现在几公里远的一条河沟地域,是块肥美宜居可发家致富的处女地,便相邀携妻带子及老人一起移居沟旁。他俩家在离河沟百米的山坡高地上,建起茅草屋居住。在山坡岭地砍掉丛林灌木,辟成园地,种上番薯、木薯、高梁、狗尾等旱地作物。还将坑坑洼洼有积水的低洼地改造成水田,种上水稻。两户在此繁衍生息,一代传一代。由两户而几户而十余户,村庄房屋由茅草屋变成砖瓦屋。开始,这个村并没有村名,后来,村人做起砍树用牛拖树的营生,外地人便给它起名“牛拖沟村”。这条河沟地域,长有许多珍贵的用材树。诸如绿楠、油丹、苦仔、黑盐、杉木、母生、香树、红萝等。为了砍伐这些用材树,村中的男子汉往往几人合伙,带上好几日的伙食,以及小锯、中锯、大锯、刀斧等工具,还携上一只大水牛,顺着河沟进入林中择树而锯而放。先是用大锯,把大树从头锯断放倒,接用中锯、小锯锯掉树枝,再用大锯,把汽油桶般大的树身,锯开、锯成一条条四四方方的桁肚。有的则把大树锯成一片片厚厚的木板,这些厚重的桁肚、木板,则用铁钩铆紧,再用绳子拴于架在牛脖子上垂搁在牛身后地上的牛拖架铁把上。然后,就赶牛顺着河沟,把木料拖出南望沟口,卖给做木材生意的木材商。有时,万泉河发大水,沟水上涨,也有人用木船沿着河沟,驶到黄土沟段,把牛拖的木料装上船运出南望沟。从沟运出的木料,不仅供应龙江、石壁地区村民建房之用,木材商还用船从万泉河运往嘉积,甚至运至博鳌港从海上运往湛江、广州等大城市。于是,“拖牛沟村”之村名更名扬岛内外。
时序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经过近三百年的演变,“拖牛沟村”人,不仅生产方式、谋生手段发生了变化,而且生活理念也发生了变化。当时,已处于海南解放前夕,龙江的蒙养、坎下、南平、大村沟、双沟岭、船湾、中洞、滨滩等,以及石壁地区许多村庄,出现了送儿女上学读书的热潮。人们认定“黑金比黄金贵”,“靠知识改变命运”,“送儿女上学读书比什么都重要”。当时,龙江、石壁的学子到嘉积读琼崖十三中、温泉中学、东路中学、琼师、乐会简易师范的,每至星期六假期,从学校步行回家及星期日返校,走在万泉河两岸的路上,排成一串串的长龙。受其影响,拖牛沟村人,也送儿女上学,从拖牛沟,走向外面的世界。拖牛沟村的老辈人说,拖牛沟村人,不能老做拖牛人,不能一代又一代拖牛下去。于是,拖牛沟村,也出现成批学子,融入龙江、石壁学子赴嘉积乃至海口读书的洪流。而拖牛沟村的学子,均个个争气,读书多有出色,读书读成优才生。据了解,拖牛沟村,仅十几户,人口百余人,在海南解放后及本世纪初,外出的有18人(包括女性),其中有大学本科学历的10人,大专学历的3人,中专学历的3人,高中学历的8人。年青人中,最低学历也有初中文化程度。如陈会朝、陈宏朝,解放前就读于广东省琼崖十三中高中(百年名校嘉积中学前身),陈琳朝就读于北京某军官学校。最了不得的是吴国际一家三代,即吴国际本人及其儿、孙都就读于海南名校海南中学高中部,儿子毕业后读广东外国语学院,精通德、英两国语言,孙子考入大连东北财经大学财务管理专业。这一家三杰,成为村中的荣耀。“学而优则仕”,该村学子大学毕业后,在党政机关及技术部门担任重要职务的有10人,其中副厅级2人,处级2人(现职正处1人,副处待遇1人),科级3人。值得一提的是侨领吴仕英老先生,曾任琼海市归国华侨联合会副主席,曾是琼海地方东进农场、龙江华侨医院、龙江华侨中学、龙江华侨联合厂创建者之一。
一个仅有十几户的小村庄,涌现2个副厅级、2个处级、3个科级干部,不仅在龙江地区,就是在全市各村庄都是少见的。面对“拖牛沟村”这一变化,不少村民就深感“拖牛沟村”已同村庄实际状况不符,如果再以“拖牛沟村”为名,便愧对子孙后代了。拖牛沟村人认为,拖牛沟人,曾以勤劳苦作,为社会创造财富,而成名村,然而时代变化,拖牛沟村人,却以“学而优则仕”,在国家机关及有关单位,为国家作出更大贡献,这是村庄质的重大变化。其实早在解放初期,从新加坡归国曾任琼海县归国华侨联合会副主席在村中有极高名望的吴仕英老先生,就提出将“拖牛沟村”更名为“儒林沟村”。这一提议,获得全村人一致赞成。儒林者,书生如林也。当年即体现出村人对村庄发展前景的期许,如今“儒林沟村”更是名符其实。外地人对这一改名,更是赞誉有加。
笔者这天造访儒林沟村,所见所闻,的确令我耳目一新。只见在进入村的河沟上,筑起一座横跨河沟的石拱桥。还在临村的河沟一边,筑起200米的挡土墙。联结儒林沟前村与后村的环形道路,筑起宽广平坦的硬板化道路,村路上还安装了一盏盏明亮的路灯。而前村、后村的房屋,均是近年所建,有砖瓦黑盐桁桷构建船罩形屋顶的老式屋;也有水泥钢筋建筑的平顶屋,装修都相当精致。每间屋都有围墙环抱,在屋侧的厨房则有携墙联结。几乎每座屋的屋外,都辟有铺地砖或草坪可供休闲散步的小广场。每座屋的围墙圮,均种上三角梅等美丽花木,阳春三月,花开正茂,红艳艳一片。带我参观的村民陈朝宗告诉我,儒林沟村十几户人家,已建新屋10座,有10户买了小汽车,家家户户有摩托车、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等设备,几乎每家都有电脑。
我在儒林沟前村后村走了一圈,映入眼帘的村庄新貌,令我感叹不已。蓦地我脑海闪过“拖牛沟村”、“儒林沟村”同一村庄嬗变的不同名称概念有不同的文化内涵。这个村庄的嬗变,是我党振兴乡村政策实现的历史见证。我今天造访儒林沟村收获非浅。中午村民陈朝宗在他的“儒林沟村园”山坡上的一座平顶屋中,设宴款待我们一行。下滚锅的两种食材,均从他园中取来。一片片切开呈浅红色的薯片,放入嘴中又酥又甜,我连舀了两碗。从塘中捞上的偌大的萝非鱼,去鳞去肚切块,放入酸菜汤中,鲜嫩得诱人,我连荚五块。醮着酱油入嘴,吃得喉响。今天造访儒林沟村,好不乐哉!
(本文参考吴宏际著的《永不忘记的记忆》文集,及陈朝宗写的刊于《龙江情》文集中的散文《儒林春秋》,在此特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