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人造生命:超越自然,还是带来毁灭?

人造生命:超越自然,还是带来毁灭?

文/奇云

关键词:人造生命,合成生物学,基因组,基因编辑,生命伦理学,文特尔,哲学


1、人造生命“辛西娅”横空出世

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皮格马利翁爱上雕塑,最终雕塑被赋予生命的故事,应该是人们对“人造生命”(artificial life)最早的阐述之一。

关于人造生命的讨论,最早见于英国作家玛丽·雪莱在1818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弗兰肯斯坦》(或许《科学怪人》这个名字更加广为人知)。雪莱在她的小说中描述了一个看似疯狂的生物学家弗兰肯斯坦,他利用尸体组装了一个有生命的怪物,最终引发了一系列的悲剧。

《弗兰肯斯坦》剧照

1932年,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一书中,曾描绘科学家在实验室以人工方式制造婴儿,制造一些专门从事特定劳动的人。

而今,“人造生命”不再是存留在小说中的幻想,已经迈出了颤颤巍巍的第一步。

提到人造生命,离不开合成生物学(Synthetic biology)这个21世纪以来蓬勃发展的学科。顾名思义,合成生物学就是利用合成的方法来改造和创造新的生物信息,比如基因工程、合成蛋白质、合成生物药物,合成生命体。【详见本人的《扮演上帝?创造生命奇迹的合成生物学(上)》和《 扮演上帝?创造生命奇迹的合成生物学(下) 》】

2010年5月20日,美国著名分子生物学家克雷格•文特尔(J.Craig Venter)和其团队在美国《科学》(Science)杂志上发表论文,宣称合成生物学取得重大突破,他们利用人工合成的基因组,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个人造细菌,取名为“辛西娅”(Synthia,即“人造儿”)。

美国著名分子生物学家克雷格•文特尔(J.Craig Venter)

尽管“辛西娅”能否称得上首个人造生命众说纷纭,但是其诞生却是人造生命研究中上最重要的一步。这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实验表明,新的生命体可以在实验室里被“创造”。

英国《经济学家》将“辛西娅”问世与上世纪的原子弹爆炸相提并论,后者直接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但其意义多限于人类对自然的破坏。而辛西娅的诞生则意味着人类创造了自然,利用该技术短期内可以为人类制造环保的燃料。从长远的角度看,它的深远影响更是难以预估。

“辛西娅”的诞生,固然需要匪夷所思的复杂技术。但是在文特尔的表述下,整个过程却出人意料地简单易懂。

文特尔与克林顿

首先,他们选取了一种名为丝状支原体(M.mycoides)的细菌,对这种细菌的基因组进行测序,以了解其DNA碱基的排序。

然后,根据这种自然生命碱基的排序,对一个个碱基进行人工排序,从而组建人造基因组。

最后,将这种人造基因组移植到另一种去除了遗传物质的山羊支原体(M.capricolum)细菌中。在这个人造基因组的驱动下,新细胞开始分裂和增生,山羊支原体逐渐为人造基因组控制,最终成为一种全新的“人造细菌”。

虽然实验原理听起来很简单,但操作起来却是非常的艰难。数十名生物学家、信息技术和环境专家组成的精英团队,用了大约15年的时间、耗资4000多万美元,经过无数次失败,才最终完成此项工作。

2、第一个人造细菌的研究历程

回顾文特尔团队制造人造细菌的研究历程,这项工作早在1995年就开始了。

当时,由文特尔、克莱德·哈奇森(ClydeHutchison)和197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汉米尔顿·史密斯(HamiltonSmith)领导的研究团队,开始测定一种叫做生殖支原体(M.genitalium)的细菌的基因序列。

2002年,他们破译了生殖支原体的基因组。发现这种细菌是已知的基因组最小的生物,只有一条包含517个基因、58.297万个碱基对的染色体。而我们人类,每个细胞里都有23对染色体、30多亿对碱基、2万来个基因。

文特尔和史密斯研究小组试图在实验室中重建这种细菌的基因组。

但是,完全而彻底地合成生殖支原体的基因组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因为它们的DNA长链非常容易断裂。

他们首先由获取基因组的原始排序开始,以确定起始序列无差错。

然后在实验室里将核酸碱基逐个累加,制造出较短的基因片段。这些基因片断大约由6000个碱基组成,代表了一些重叠的细菌染色体。其中的一些片段还包含有“水印”,即特殊的标记碱基,目的是区别人工染色体和自然染色体。

紧接着,研究小组用一种酶把DNA片断连接起来,使得DNA变得越来越长,直到其长度达到整个基因组的1/4。

最后,将这些1/4基因组长度的DNA链插入酵母,后者通过复制和组合,使这些片段成为一个完整的染色体。

2008年初,研究人员对他们新组建的生殖支原体基因组进行了测序,结果表明,除了水印部分外,这个人造的生殖支原体基因组与自然的生殖支原体基因组一模一样。

当时,许多人猜测,这种基因组或许能够马上用来激活细胞。但是,这种特定的细胞类型,并不是理想的研究对象,其中一个问题就是生殖支原体的生长速率极端的慢。对于每一项实验,往往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得到结果。此外,关于将基因代码移植到受体细胞的实验也以失败而收场。

此时,由克雷格·文特尔研究所丹尼尔·吉布森(Daniel Gibson)领导的另外一个研究小组开始寻找替代实验对象。他们最终选取了体积更大、生长速度更快的丝状支原体。

丝状支原体细菌的基因组只有108万个碱基对。研究人员把它的染色体(DNA)解码,然后利用化学方法一点一点地重新排列这种支原体的DNA序列,即对四个碱基对腺嘌呤(A)、鸟嘌呤(G)、胞嘧啶(C)、胸腺嘧啶(T)一一排序,最后形成了四条DNA链。

这些DNA链被分别放进四个盛有化学液的瓶子,然后把这四瓶DNA液体装进一盘酵母菌中,依靠酵母把四条DNA链聚合起来。

文特尔

然后,另一组科学家即约翰·格拉斯(JohnGlass)小组再将人造DNA植入山羊支原体(受体细菌)中。

之所以把丝状支原体(供体细菌)的DNA移植进山羊支原体(受体细菌)内,首先是这两者具有亲缘关系,两种支原体的基因组约有75%是相同的,而且支原体细菌具有迄今所知的最小的基因组,较容易操作。

科学家的最终目标是,在两种细胞的杂交体分裂时,一种基因组(山羊支原体的天然DNA)应当在子细胞中死亡,而另一种的基因组(丝状支原体的合成DNA)应留下来,这才能检验合成的DNA是否具有复制和产生新生命的功能。

他们采用的方法是用抗生素来杀死前者,而保留后者。由于供体丝状支原体的基因组中包含了一种耐受特殊抗生素的基因,所以可以用抗生素来实现这一目的。这样,存活的丝状支原体基因组(人工合成基因组)就会指令细胞不断复制,从而产生出更多的细胞。

其实,这些新细胞的细胞膜和细胞器是山羊支原体的。这样的细胞装置来解读和执行人工合成的基因组的遗传指令也是可行的,就证明了一项重要的观点,人工合成的DNA植入活体细胞后,可以重新启动生命的复制程序。

至此,文特尔等人的设计人造生命得以完全实现!

为了证明这是“人造产物”,研究人员在合成基因上留下了“水印”,上面有46名科学家和研究员的名字、研究所的网址以及爱尔兰作家乔伊斯的名句“生存、犯错、倒下、战胜,用生命创造生命”。

虽然项目组成员表示,这只不过是一个更宏大的工程的一小步,但这一步已然意义非凡。实验结果印证了百年来人类对于生命形式的假设,使人类的能力拓展到可以操纵自然世界。

3、“辛西娅”引发合成生命热潮

继DNA双螺旋发现和”人类基因组测序计划”之后,以基因组设计合成为标志的合成生物学引发第三次生物技术革命。如果说基因测序是“读”基因,那么合成生物学就是“写”基因。

在2016年3月25日出版的《科学》杂志中,由文特尔率领的研究团队报告称,他们设计并制造出一种在自由生物体中具有最小基因组,以及最少基因的细菌,但却依然具有自我复制能力。这种被称为Syn 3.0的新有机体的基因组,仅留下了生存和繁殖所必需的473个基因。相比之下,人类的基因数量超过2万个。


Syn3.0 的基因功能

由美国科学院院士杰夫.博克(Jef D. Boeke发起,有美国、中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多国研究机构参与并分工协作的“人工合成酵母基因组计划” (Sc2.0 计划) ,是人类首次尝试改造并从头合成真核生物,旨在重新设计并合成酿酒酵母的全部16条染色体长约1200万碱基对,这个任务也是“基因组计划-Write”中的首要任务。2014年,博克及另一个研究小组的研究人员一起合成了首条真核细胞染色体——酿酒酵母3号染色体。

2017年3月10日,《科学》(Science)杂志以7篇论文的专刊及封面文章形式发表了中外科学家利用化学物质成功合成2号、5号、6号、10号和12号5条人工设计的真核生物酿酒酵母染色体。这意味着人类在设计并合成复杂人工生命的过程中取得重大进展。中国研究团队完成了5条中4条染色体的人工合成。

2021年,美国科学家文特尔在著名的学术杂志《细胞》(Cell)发表最新研究成果:通过放回7个基因,修正了他们5年前合成的“最小细胞”syn3.0,从而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个可以正常分裂和生长的人造单细胞有机体。

就此,合成生物学家们纷纷开始尝试用自己设计的DNA序列来合成更复杂的生物,合成生物学掀起了一阵“合成生命”的热潮。

比如通过类似的方法,合成出比细菌更复杂的真核生物的染色体——2014年,多国研究者合作实现了酵母染色体的合成。

另外,中国科学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合成生物学重点实验室研究员覃重军团队及其合作者,选择与人类有1/3同源基因的真核模式生物酿酒酵母为突破口,将其天然16条染色体融合改造为1条巨大染色体,首次人工创建了单条染色体的真核细胞。该成果于2018年8月2日发表在《自然》上,这是合成生物学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突破。

又比如可以改进基因组信息,用更简单的基因信息来合成生命。自然界的DNA信息需要解码成64个密码子来合成蛋白质,但2019年,研究者只使用59个密码子,就合成出了大肠杆菌——换句话说,他们设计出了比自然界原有生物更简洁的生物。

根据《自然》杂志2019年5月16日发布的最新论文显示,英国剑桥大学MRC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的贾森·钦(Jason Chin)教授与其同事重新编码了一个大肠杆菌菌株的全部基因组。

研究人员表示,他们已经用实验室合成的完整基因组副本替换了大肠杆菌的所有基因,这是朝着创造细菌迈出的重要一步。研究人员介绍,这些细菌通过基因改造,可以制成特定的聚合物等材料,并为在未来添加病毒抗性等新特性的生物制造铺平了道路。

4、人造生命的技术困扰

人造生命技术是人们在合成生物学领域的一次巨大的突破。若用单纯的科学眼光看来,这无疑是一项重大的科学进步。然而,这项研究成果所包含的社会意义也需要进行伦理层面上的考察和判断,才能对这一新技术的价值有全面的认识和评价。

对于人造生命,社会各界反应不一。

一部分科学家认为,人造生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可以颠覆人类长久以来对于生命本质的看法,其深远意义堪比伽利略、哥伦布、达尔文和爱因斯坦等先贤对人类发展作出的贡献。也有一部分科学家认为,“辛西娅”只是一个带有人造基因组的生物体,并未跨越“无中生有、创造生命”的界限。

准确地说,文特尔等人的工作,仅仅是在人工合成生命的万里长征中迈出了重要的一步,离真正的“人造生命”还非常遥远。

对于“人造生命”来说,合成基因组固然重要,但制造适合人工合成基因组生存的细胞环境更为关键,也更难。

在这次的实验中,“山羊支原体”就是这个环境。但它并非由人类制造,它只是一个被掏空了遗传物质的普通细胞。“山羊支原体”细胞里的环境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虽然本次实验的最终产品是支原体细胞,但真核酵母却是这场表演的真正主角。

当时的DNA合成技术还不能一次得到很长的序列片段,文特尔小组合成的蕈状支原体的DNA,也是将整个基因组截成1078条DNA片段来合成,然后把它们插入酵母细胞中,利用酵母中具有超强DNA修复功能的酶,将DNA片段拼接成基因组。

因此准确地说,人造细胞“辛西娅”唯一非天然的部分便是它依照蕈状支原体合成的基因组,但这1078条DNA片段,如果不是借助酵母的细胞环境,仅靠化学合成仍然是不能完成的。这也是目前人造生命主要的技术困扰之一:人工合成生命体的遗传物质,在体外无法达到细胞基因组水平的最小长度;这些化学合成的遗传物质,也不一定能在细胞中稳定地复制传代并指导生命活动。

人造生命诞生后,引发人们有关“人造人”的遐想。其实,沿着文特尔的技术路线,科学家若想真正扮演上帝,不那么容易。

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与最复杂的生命形式——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前者的基因组只包含108个碱基对,而后者拥有30亿个碱基对,体外合成的工作量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人类基因图谱上的2万多个基因所组成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三维甚至四维结构,不仅涉及前后排列的顺序,还包含更多的空间信息,而单细胞生物则是简单的环状结构,做起来容易得多。

一句话,人类驾驭生命本领的提高,还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人类对生命的了解还很肤浅,真正意义上的制造生命,也许还仅仅是个遥远的梦。

5、人造生命的哲学思考

“辛西娅”的出现,打破了技术的常规,人类首次将生命作为一种客体来创造,它带来的冲击是非常巨大的。

现在辛西娅还作为一个单细胞生命存在,如果将来发展成为高级细胞,直至成为一种生命个体,那时,我们应该如何去界定这样一个人造生命,如果属于灵长类生命,我们又如何去规范人类与“辛西娅”之间的关系,与之如何相处。

且不说制造高级动物或人的生命,即使制造或变更简单生命体,会对人类具有社会和文化层面的生命会有什么影响?

例如我们制造生命后,会不会肆意对待所有生命,包括人类生命?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雕像

从表面上看,人造生命是一件美妙的事。

当技术成熟时,人类可以创造出最新的生物燃料,困扰全球的能源危机也许就会不再令人烦恼;人类也可以依此发明出更多、更有效的疫苗,各种困扰人类多年的疑难杂症也许将就此解决,健健康康活上百年不再是奢望;人类还可以利用这种技术找到更好的办法解决全球变暖问题,而不再进行无休止的谈判再谈判,地球的艳阳天好像也是指日可待……人造生命技术,这是上帝权力的下放,是赐给人类的最好礼物。

虽然这样的推论还很遥远,但人类却必须用足够虔诚之心,来认真思考这样的问题:

到底谁有权力去制造本属于自然的生命,自然界最神奇的创造到底应归于自然所有,还是被人类所攫取?而又依靠谁来规范这种权力的使用?

在技术的发轫之初,思考这样的命题,并非杞人忧天。

“生命”的概念根据不同的理论情境有多种诠释。从生物学观点看,生命是区分活的有机体与无机物的条件。但生物学意义的生命与社会情境中的生命是不同的。

例如在希腊文中Zoe用于所有生物共有的生命过程(类似中文的“生物”),而Bios是社会和文化层面的人类生命(类似中文的“生活”)。

从语义学看,前者是“作为客体的身体”(bodies-as-objects),后者是“赋体的存在”(embodiedbeings),是与个体的、不可归约的自我经验相联系的身体。

且不说制造高级动物或人的生命,即使制造或变更简单生命体,会对人类具有社会和文化层面的生命会有什么影响?

例如我们制造生命后,会不会肆意对待所有生命,包括人类生命?

这是人们最关注的一个问题。这种关注有时用“不要扮演上帝的角色”的论点提出,认为目前所有生命有机体都是“自然”形成(或“上帝”创造)的,都是经过千百万年进化而来的,我们如果设法去创造生命,可能会对整个自然界、地球上的所有物种,包括人类在内产生始料不及的影响。与之相联系的就是人们提出了人类创造生命对环境可能影响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问题。

6、“人造生命”的伦理挑战

如果说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对宗教是一次重大的冲击,那么人造生命的诞生同样会对宗教的上帝是造物主的信念产生巨大冲击。

不知文特尔对于上帝创造了万物这一说是否认同,不过他现在的做法的确是举起了向这个信仰宣战的大旗。西方人信奉上帝创造了世界,东方人信奉女娲造世界,突然有一天,女娲和上帝联合诸神来回击文特尔为首的生命创造科学家时,你会帮助哪一方呢?


一些宗教组织认为,这种合成生命的研究是对生命的亵渎、对生命本质的篡改,是以人的身份扮演上帝的角色,有悖自然伦理。

梵蒂冈宗座生命学院(PontificalAcademyforLife)的雷诺·菲斯切拉(RinoFisichella)主教发言称,这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发现,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与上帝造物相提并论。如果我们确认这项发现能令世间环境以及世人蒙荫恩惠,我们将继续保持现在的判断。而一旦这项发现的使用与人类生命的尊严存在矛盾,我们将立即改变态度。”

雷诺·菲斯切拉(RinoFisichella)主教

人造生命的诞生带来了科学界的惊异,同时也带来了伦理层面的挑战和担忧。

从伦理学角度对人造生命提出质疑的人认为,任何生命都是一个独立的、具有生命力的活生生的完整的实体。作为一个独立的实体,具有不可分割、不可拆卸的整体性。生命是自生、自成、自在的,它既不是按照某种外在的目的“被制造”的,也不是被某种外在目的操纵着生存的。这就是生命的自然本性。

在这个意义上说,生命是一个广义的“主体”,它的生存是自己的自然本性决定的。这种“自我决定性”决定了人类不应该像制造、操纵无机物那样制造和操纵生命。

生命的这种自然本性,决定了生命具有一种神圣的意义。

批量生产?扫码付款?

在农业文明时代,生命始终是被看成有灵性的存在;因而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关爱生命就成为这一时代人们的美好情感和道德信念。而当人类通过基因合成开始制造生命的时候,生命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真正的生命已经“死了”。假如我们可以像生产鞋子一样把新的生命制造出来,同样我们也可以随便地像扔掉破鞋子一样把这个新的生命扔掉。在人这个“新上帝”面前,生命的价值已经丧失殆尽。

文特尔

当真的有一个实在的物种被人造出来之后,经过科学家更多的研究努力,可以演化出一个类人的物种,那么它该如何去认识自己的父母?看到每个实体都有实在的母亲和父亲,而它的则是一个冷冰冰,随时都会被淘汰的机器,它本身的感受会如何?作为研究者的人类,我们是否考虑过新物种的心理感受呢?

世界上已经发生了一个国外男子娶了自己的心爱的猫为妻,在未来社会,这种人与动物的恩爱结婚的事情一定还会陆续出现,但是一旦新物种出现,并且发展成为了类人的形态的时候,它们要求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一定的生活空间,并且要求和人类联姻,这个社会一定会混乱不堪的。

现在的人们还为了伪娘的事情大肆不满和痛骂,随身人造生命的出现,一个新的和我们共生的物体会出现在在视线当中,它们会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起玩耍,你会像疼爱自己的宠物那样去接受它们吗?毛茸茸、憨态可掬等等的审美形容词在它们身上是否还适用?人类用一种怎么样的审美眼光去审视它?传统意义上美学定义还会继续使用和存在吗?

法国哲学家阿尔贝特·史怀泽提出:“只有当人认为所有生命,包括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的生命都是神圣的时候,他才是伦理的。”

因此,我们应该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对待其他生命。这样,人与其他生命之间就具有了伦理关系。

生命伦理的最高原则就是“尊重生命”、“爱护生命”。

当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彻底丢失之后,人与其他生命之间的伦理关系也就彻底被否定了:一切生命都不过是人类手中可操纵的工具和满足人类欲望的对象,人与自己所制造的东西之间不可能存在伦理关系。这样,基因合成技术彻底颠覆了人类长久以来对于生命本质的看法,让人们重新审视自身和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

当然,伦理学家不能简单地根据现有的所谓某些伦理法则大而无当地一概否定这种科学研究与探索。相反,应当鼓励我们自己的科学家以有序的方式,积极追踪并尽可能早地掌握这种技术,以便一方面更好地服务人类。

7、“人造生命”的潜在风险

如仅仅是伦理道德问题,可权且争论,毕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但人造生命,已不仅仅是关乎伦理道德的争论,而是关乎人类未来的命题。这种技术可以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奇迹,证明人类确实是上帝的宠儿,万物的灵长;也可以演化成最恐怖的灾难,足以毁灭它的创造者。

几十年来,世界有关科学狂人怎样制造出怪物来毁灭世界的影视节目层出不穷,在《生化危机》中,科学家制造的一种原来用于抗衰老和治疗神经方面疾病的T-病毒却能使人类成为像僵尸一样的活死人。日本《苹果核战记》系列动画片讲述了一场人类和由人类制造的“完美基因人”之间的战争。

一旦科学家的实验室中走出来的不是天使,而是魔鬼,人类的明天会怎样?

也许会有新的病原微生物出现,仿如当初的艾滋病病毒一样,溯之无形,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慌;

也许会有新型的生命衍生,或高级,或低等,犹如某些人正苦心寻找的外星人,但最好还是不要忘了霍金的忠告,“不要和外星人说话!”

一旦人造生命的无法控制,人们乐此不疲,靠着自己想象来发挥,短时间内创造出大批量的古怪的高智商生活,那么监管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说“哥斯拉”是个变种的动物,只是存活于电影当中,就已经足够给我们的视觉和精神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我们不知道真的科学家的一个小失误,真的从实验室蹦出来一堆的哥斯拉以后,这个星球会被毁灭成生命样子。

美国科幻大片《哥斯拉》剧照

《生化危机》是一部人类遐想新物种、新生命的影片,里面的情形真的可以被看做文特尔的未来描绘。人们担心的是,随着“造物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广泛应用,管理疏漏或技术偏差会不会导致新物种失去控制,演绎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人造生命发明出来以后,科学家们肯定想的是如何让它们拥有智慧,那么一定他们不甘于屈服和服务于人类的时候,一场“卫人类战争”势必不可避免。

文特尔本人承认,研究中涉及的技术,从理论上来说有可能用于制造新的病原微生物,甚至用于研制生物武器。对此,他说将慎重考虑该公布哪些研究细节,而且在实验中也会采取特定措施,以确保新造出的细菌只能在实验室“温暖的培养液”中生存,不会成为“魔鬼细菌”。

此外,科学家们还设计了另一层保护措施:所有人造生命都依赖于自然界中不存在的化学物质,将这些关键性的化学物质一消除,人造生命就会死亡;当人造生命进入自然环境之后,情形更是如此。

然而生命非常复杂,它也可以进行自我修复、自我管理,而且能发生突变以适应环境。几乎所有科学家的研究初衷都是好的,防御系统也是极其严密的。对于生命这样的复杂系统其不可测性,很可能超出人们的预料。

更多人担心,这种能够自我复制的人造生物危险将远超人类的想象。恐怖分子可能会利用合成生物学技术制造生物(基因)武器,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即使不被恐怖分子和违法者利用来合成大量生物武器,万一不小心流入自然界,也可能对全球野生动植物的生存构成不可预估的危害。

物种的进化是个漫长的过程,已经给我们创造了取之不尽的宝贵财富。生命的形式在地球上已经存在了40亿年,在这个过程里物种不断进化,不断受到环境的筛选,已经形成了十分合理的存在方式,我们对生命的创造,更多的应该是对这些已经存在的生命特征加以利用。所以我们一定要首先认识生命的本质,然后才能运用手中的工具来改造生命。

美国总统奥巴马也注意到了这项成果。当获知第一个人造细胞“辛西娅”诞生时,他当天致信白宫生物伦理委员会主席、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埃米·古特曼,要求生物伦理委员会督察此事,评估此研究将给医学、环境、安全等领域带来的潜在影响、利益和风险,并向联邦政府提出行动建议,保证美国能够在伦理道德的界限之内、以最小的风险获得此研究成果带来的利益。

美国联邦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的资料表明,参与听证会的人造生命科学家,不仅包括美国私立科研机构克雷格·文特尔研究所主席———克雷格·文特尔博士,还邀请了数位此类领域的权威。

这些专家乐观地预计,如果提供良好的监管环境,假以时日,此类技术将在开发清洁燃料、新疫苗及廉价药品等领域得到广泛应用。

  经过此次听证会,与会的人造生命研究专家、生物伦理学专家还有国会的众议员们基本达成一个共识:合成生物学技术现阶段还不会立竿见影地引起环境、安全及伦理方面的严重问题,但还需要密切关注其未来发展情况。

8、人造生命技术是一把双刃剑

现在,合成生物学通过人工改造、创造生命体,达成预期功能,把生物领域的基础研究转化成实际生产力,解决能源、材料、健康等重大问题。但是,科学技术进步历来都是一把双刃剑。人类无数的经验或者教训,都不断地印证着这一点。而之所以成为双刃剑,不在技术本身,而在于使用者之心。就如核技术一样,它可以提供人类清洁的能源,也可成为最恐怖的杀人利器。

科学本身的伦理性不可否认,没有科学的发展就没有人类的进程。

如果有人利用科学去做不合伦理、不道德的事情,那不是科学本身的错。一味质疑并不一定能取得好效果。以技术滥用为名质疑科学的发展,就好比害怕胆固醇致癌就不让母鸡生蛋,与其批评教育母鸡,不如寻找更有效的癌症治疗解决方案。

对于生命本质的终极探索还在路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们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将伴随着对已有社会伦理的冲击和挑战。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自省:如果说创新是科学进步的发动机,那么心怀敬畏就是不可或缺的刹车片。

“人造生命”是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一个理性人应该是懂得运用这种技术获取利益,同时会促进人类文明的进步。作为政府来说,应当促成这二者之间的协同,防止出现悖逆。

(全文终,1.07万字)

扮演上帝?创造生命奇迹的合成生物学(上)

扮演上帝?创造生命奇迹的合成生物学(下)

舌尖上的安全(23)——面粉中,有多少非法添加让人心有余悸?(本文爆款,阅读量超19万人)

神经科学中“祖母细胞”的故事

鸟在花丛化蜂行——迷人的“小妖精”,独特精致的蜂鸟

《创世纪》暗藏人体器官?米开朗基罗名画的科学解读

在人类历史上犯下滔天罪行的传染病(第一集)

“Y染色体危机“”引发科学争议

热点聚焦:新冠病毒感染导致肿瘤消失?

美国出现“食脑虫”感染者,专家解读来龙去脉

南极病毒将开启潘多拉魔盒?

恐惧症探秘(第1-4期导读)

《舌尖上的安全》(第16——20期导读)

深度解读科幻大片背后的科学元素(导读)

姓氏基因的神、奇、妙、趣!(连载第1-4期导读)

肿瘤免疫治疗的故事(第1-5期导读)

肿瘤免疫治疗的故事(第21-25期导读)

《2021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专题》导读(13篇重磅文章在此!)

“上帝粒子”背后的故事(第1-6期导读)

“人类基因组计划”探秘(第1-5期导读)

“人类基因组计划”探秘(第6-11期导读)

[1] 奇云. 合成生物学指引我们向何方[J]. 生命世界, 2011(5):16-19.

[2] 奇云. 只要能够想到,就能合成创造。来自合成生物学的诱惑[J]. 科技潮, 2012(3):64-67.

[3] 奇云. 人造流感病毒又一潘多拉魔盒?[J]. 科技潮, 2012(4):64-65.

[4] 奇云. 人类,你是造物主吗[J]. 科学之友, 2003(3):4-6.

[5] 奇云. 人造生物的喜与忧 [J]. 海峡科技,2003(4):18.

[6] 奇云. 人类健康面临的新挑战[J]. 世界科学, 2001(3):20-21.

[7] 奇云. 合成生物学研究的新进展[J]. 卷宗, 2011(6):91-92.

[8] 奇云.合成生物学走向新时代(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1年4月14日第179期12版.

[9] 奇云. 人工合成病毒引发恐慌[J]. 发明与革新, 2002(11):34-35.

[10]奇云. 用干细胞培育卵子——2012年生命科学研究的六大突破之一[J]. 生命世界, 2013(5):48-49.

[11]奇云. 让"人造血"在生命之河流淌[J]. 发明与革新, 2002(08):35.

[12] 奇云.人造生物的命运会怎样?[J].大科技:科学之谜(A),2003(2):34-35.

备注:

1、本文的参考文献,仅列出作者本人在科技期刊公开发表的与本文相关的文献。

2、以上列出的参考文献的全文,可以在国内外多家文献数据库浏览或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