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伯平
由1966年到1976年这十年的岁月,是我从事海员生涯的一段日子。这在我生命史中占有相当的份量,因为那一段时光是一个人的智能与能力的巅峰时代。
在南开读初中时,唱过一首歌叫「都纳故乡」,我还记得歌词是:「从前在我幼年时,整天喜笑颜开,只愿坐上一艘船去渡重洋飘大海。但现在已如愿,我朝朝听得见都纳故乡溪水流潺潺。从前我在幼年时,鬓发未苍筋骨强,朝思暮想去航海,此心哪在故乡。现海风使我心忧,现波浪使我犯愁,看晚星引来梦乡上心头……。」
我现在回忆这首歌,仿佛觉得是为我而写。我生平无大志,懵懵懂懂,加上又不用功,早就注定我一生平庸,可是怎样会在三百六十行中选上了这一个职业?根本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不想再用一种伤感的笔调以及悲观的语气,来描述这段经历中的点点滴滴。就只谈一些有趣的往事让大家开心一下。
我第一次上商船是一艘自由轮(此种形式商船英文叫Liberty Ship,是第二次大战时建造的一种,二个月便造好一艘。主机是三联往复机,一小时速度平均八节。)在基隆装满一船水泥开往西贡。那时候越战打得正是最激烈的一段时间,西贡河口外头顿角锚泊满各式待进港口的轮船。日夜都可以听见炮声,美国驱逐舰经常用五寸炮轰击海岸。大家无事可做,许多船员便去打麻将,我则常常去船尾看水手钓鱼。南中国的晚霞真是五光十色,微风吹来,加上海平如镜,令人心旷神怡。收音机只能收到越南音乐,他们的歌听起来总有一股哀怨的感觉。这样单调拋锚的日子过了两个月,终于轮到进河靠在西贡河旁。到了以后不仅炮声更响,经常有流弹穿过天空,常常在甲板上捡到弹头。西贡堤岸住的全是中国人,这批人以后大部分成了船民。我在西贡所见所闻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个仗老美是撑不下去了。果然以后撤退,西贡也改称为「胡志明市」。
我有一位象山同乡,他是老牌船长,他介绍我去伦敦一家公司叫Expedo跑油轮。那艘船上机舱部门清一色是浙江舟山人。我自出生在南京以后,从未返回过故乡,当然不会讲宁波话;好在小时候常听祖母讲,有宁波血液,上船不久便学会了乡音。每次吃饭时,这批老乡亲铁轨(商船叫轮机人员之统称)皆用土话交谈:「侬个赤老真是寿足了。化了十块大洋去买格退板的衬衫,当了阿木林。」「阿拉手气好足了,昨夜挖花,真是铜钿赢足算数,下次到码头阿拉请老轨师父(商船叫轮机长)吃雷司顿(宁波英文Restaurant)去。」我常常替他们读家信,然后回复,有时他们听完老泪纵横,令人心酸。船上有一位服务生,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想法。他认为像我们这样干到高级船员,一定服过一种特殊的维他命丸,使智能与能力都比较强。我在孟买上船时,他替我扛行李到房间,第一句话便问:「老轨师父侬是吃啥个维他命?」我说:「阿拉一生从不吃维他命。」他听后非常怀疑便讲:「这个勿可能,侬一定闷在肚皮里勿肯讲。」以后才知道,他有此种精神幻想症。每赌钱一输,就返回房间吞服几粒维他命,希望籍此药丸力量发挥潜力,使精神充沛,但是越吃越输。
我与二弟在1955年分别后从未碰过面。十几年后,我船由千里达开往纽约州首府Albany。船先到纽约市,然后在赫德逊河上溯航行。沿岸风景真是迷人。我二弟的博士学位便是在Albany一个叫伦塞尔工艺学院(Renssel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拿到的。毕业后便到Vermont州靠近加拿大边境一个城市的IBM工作。当我船靠好码头打电话告诉他时,他们相当惊喜。我打听到半夜有最后一班巴士开往该城。经过一夜行程,在大雪覆地的早晨到达。我二弟已在车站等候。他前额已秃。他们夫妇下午将去丹麦哥本哈根去开会。我们就匆匆相聚一上午,下午我又搭巴士返回Albany。Vermont州差不多全是松林,一路回来都闻到松木散出来的幽香味,再加上松涛声,真是听觉与视觉上的享受。
另外有一年我船到大阪,那里附近有一个镇叫宝冢,是日本有名少女歌舞剧团所在地。里面的演员全是少女,这与我们绍兴戏班子一样。女扮男装在日本是风靡全国,我久闻其名,于是搭火车前往该地。一开演布幕一拉起时,布景显得富丽堂皇,场面非常壮观。前半场是演古装舞台歌舞剧,后半场则全是近代服装时代歌舞剧。中间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我便到外面透透气,突然在人潮中看见三弟与弟媳也在里面,这真令我感到惊喜。他在马来西亚成功号当船长,这次带着弟媳随船航行,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对方的行踪。如按照数学上的或然率来讲,大概只有几十亿分之一的机会。他船在神户港卸货,看完表演,便一起返回神户。他买了许多生猛海鲜,带回到船上当作宵夜吃。那一晚异域相逢,又是聊了一个通宵达旦。
再有一次我在亚丁港得到公司电报,要我马上去埃及开罗转利比亚(Libya)突布鲁克港(Tobruk)上另一艘油轮工作。我抵达班加西(Bengasi)时已是下午。第二天才有班机飞往突布鲁克。利比亚在北非,全国四分之三都是沙漠,白天真是热不可耐,到了傍晚由地中海吹来的晚风才稍带凉意。大家趁这时候出来纳凉。我在市中心散步,有一辆车子在我身旁停下,车里坐了一对东方夫妇及一对儿女。他们全家都盯着我看,我看他们好奇,一定在猜这位先生是不是中国人,我就大大方方走过去向他们打招呼。这一开腔,马上把距离拉近。原来他们是台湾派来的医疗队,便请我上车一起到他们家吃晚饭。在聊天的过程中,竟得知这位医生夫人,居然是我一位同学以往追求过的一位女朋友。世界有时很大,往往一分别可能一辈子见不到,可是有时却很小,往往会不期而遇。
油轮载原油(Crude Oil)比载汽油还危险,因为原油内含有挥发性物质特别多,所以每一个油轮都有一根排气管经过一个Spring loaded valve 连到一根总管直通到桅杆上面。舱内气体超过一定压力便自动会排到大气层中,否则油舱内压力过高就会膨胀而爆炸。有一年在西非海岸航行。那时正值中东六日战争之后,埃及将苏黎士运河沉满沉船并加以封锁,所有船只必须绕南非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航行。在我船前几十海哩有一艘油轮,因天空打雷,闪电产生的火花将桅杆上方的废汽油层引燃,轰地一声,整艘油轮爆炸,形成一片火海。我们感到剧烈的震动,火焰照得黑夜通明。那一次我们去阿根廷。进入拉普拉塔(La Plata)港一看,有四艘油轮,上周因一艘不幸失火爆炸殃及其它三艘,烧得只剩下船壳,令人怵目惊心。所以科威特的警察只要捉到任何人在码头吸烟,就马上送到监狱受重刑。干油轮这一行,根本就是生活在火药库上。如果运气不好,片刻之间什么都变成气体,连灰烬都没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句中国俗语,我曾向小女儿用英文解释「 In the mountain there is no tiger, so the monkey becomes a king」。她一听哈哈大笑,我肚子里这一点墨水,在当时航业界中与那些舟山老乡比起来,还算有一点份量的。这好比猴子亦可称霸王,特别是英语应对能力方面。跑油轮不仅危险,而且非常枯燥单调。都纳故乡那首歌「看晚星引来乡梦上心头」,真是一点也不错。正好台北一家轮船公司,需要一位工程师去国外从事监造新船、岁修、处理搁浅、拖救工作、海事纠纷以及货物海损等工作。虽然经常去世界各地,但是至少有机会回家与家人团聚。我去的国家以日本次数最多,北到北海道室兰,南到冲绳那坝,各种大小的港口都跑遍了。可是日本这个国家永远无法了解,物价贵得出奇,于是点心越做越小,我们叫它「一口吞」。平常白天上班,只见那些日本男人道貌岸然,西装笔挺,且不苟言笑,下午下班很少有人按时离开办公室,大家都要自动泡在办公室里加班。谁要是按时走,就会被同事与主管看不起。以后在公司里别想再混。这样拖到晚上九点钟,大家呵欠连连,于是先去吃一碗拉面,然后再三三两两结伙去酒吧灌啤酒。三杯黄汤下肚,原形便显露出来,只见把领带一松,衬衫扣子解开,在街上蹒跚地走着,尿急了便到处小便,丑态百出。公司请客一定要连续上好几家才表示有面子。辛苦赚来的钱,便如此花天酒地而白白浪费掉。日本规定公司收入有一定比例可用在公共关系上,在一种不花白不花的心理下,社会便畸形发展起来。什么艺妓馆、Cabaret、夜总会、舞厅、酒吧林立而且通宵营业。在过度繁华下,往往使人备感空虚,经常有一种颓废沮丧的后遗症。
巴林岛(Bahrain Island)在波斯湾,盛产石油,那里鱼虾特多,可是什么蔬菜都没有,连一根葱都看不到。在岛上喝的是井水,但是喝起来有一股咸味,用这种水泡出来的茶是黑色的。所以只好去商店买矿泉水来喝。回教国家一日要数次跪拜,当地清真寺便用扩音器播出可兰经文,吵得人耳根不清静。电台播出的音乐千遍一律,如念经似的。女人全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电影院没有屋顶,因此到了晚上才放映,而且片中不准有女人穿泳装,男女拥抱的镜头,所以一部片子给剪得面目全非,毫无情节可言。回教国家绝对禁止喝酒,可是谁知道如果关起门来,敬阿拉伯人一杯威士忌酒的话,他们会感到非常高兴。
北半球高纬度国家如挪威,到了夏天是日不落的情况。晚上三点钟在甲板上还可以看报纸。我以往在台湾吃鱼丸,原以为这是日本人留下来的吃法,待来到挪威之后,才发现他们国家鱼丸种类更多。目前在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仍在捕鲸,一是日本,另一就是挪威。他们穿的毛衣都织成各种图案,非常花功夫。由于海岸线长,到处都是峡江进口。在那里长江三峡般的风光到处可见,一到冬天,那种严寒只有东北佳木斯可比。
有一段时期,固定跑黎巴嫩到威尼斯(Venice),每次到达这个世界闻名的水城都是在晚上。这个城比苏州绍兴都大得多,到处是拱桥,全城没有一辆车子,连脚踏车都没有。计程船(Water Taxi)是用Out Board Engine,要不然便用一种用双桨摇的贡都拉(Gondola)平底船,公共汽船(Water Bus)比较大,可载一两百人。一到夏天,由亚得里亚海(Adriatic Sea)吹来的凉风,使威尼斯更富诗情画意。一些露天歌剧院便演唱歌剧,意大利人是天生的演艺人员,那种热情的歌喉,唱得令人心弦为之颤动。女孩子在十三四岁前都长得非常漂亮,一过二十便开始发胖,到了三十全是汽油桶。其毛病出在饮食习惯上,一顿大盘通心粉,加上乳酪,西红柿酱与肉末,堆得如小山一样,再喝一杯葡萄酒(意大利人以酒代水),配合那种纵情大笑开怀的个性,人人怎能不成胖子?
由英国到德国,上午由伦敦开出,晚上便到达。特别是汉堡市(Hamburg),顺着易伯河(Elbe River)进去,便到达市内。这个城在二次大战时,挨炸得最凶,因为那里是制造潜水艇的基地。德国人造了许多防御工事来掩护这批潜艇,所以盟军炸弹根本炸不透。大战结束,英国工兵带了大批黄色炸药,想把这批工事彻底毁掉,却仍然徒劳无功,一直到现在还存在那里。一到冬天,汉堡大雪纷飞,可是有一个红灯区叫圣保廉(St. Pauli)则是游人如织,灯火通明。全街玻璃窗内,都坐着一位穿著薄纱近乎透明的女郎,打扮得十分妖艳。这是有名的人肉市场,任何人去汉堡都会去见识一下这个地方。
苏格兰人吃麦片要加盐,他们称之为Porridge。全国都是高地,所以他们自称 Highlander。他们讲的英语,有一种特别的腔调,但是唱起民谣来却非常动听。爱丁堡(Edingberg)是一个花园城,有一个非常古老的城堡在内。士兵都穿裙子,军乐是吹风笛,再配合大小鼓,成为苏格兰军队的一大特征。老百姓刻苦耐劳,但个性固执。在英国工厂当学徒的,十之八九皆是苏格兰人。他们称那种花格呢子服装为Tweed,经久耐穿又暖和。在那种地方没有坚强的毅力是生存不下去的。我看中国西藏有点像苏格兰。那里出产的Barley是酿造威士忌酒的上等材料,全球有名的Johnny Walker威士忌便是出自苏格兰。
泰国曼谷也有点水城的味道,可是到处是寺庙。但是已成为东南亚最恶名昭彰的城市,色情泛滥,爱滋病是全球之冠。他们的拳击赛可以用脚踢,洋人管它叫Kick Boxing。常常发生打死人的事件,手段非常残忍。那里的中国人,差不多全是广东潮州移来,许多人非常富有。泰国的兰花与柚木都是极有名的,水果种类繁多。那里经常下雨,仿佛与夏威夷差不多味道。热带丛林中还有大象毒蛇在内。
新加坡开汽车一个小时便把全国走遍,其面积之小可想而知。可是很清洁,如果在街上随便吐痰,一罚便是五百美金。烟头亦不准乱丢。重罚之下治安便好,犯罪的人施以鞭笞之刑,所以那里的人不敢随便犯法。要是捉到携带毒品,一律上吊。许多老美因此被吊死,任何人都不卖账。那里的国民百分之九十是中国人,另外也有印度人。他们晚上睡在马路边,目的是为了省下多余的钱,以便将来回印度养老。
商船因机械故障在海上漂流,叫「插蜡烛」。这个时候要拼命赶修。驾驶台在桅杆上升起两个黑球形信号(称之为锚球)。如是重大事故,商船上人力无法克服,便只好激活紧急发电机,拍电报去求救。我在油轮时由维京岛(Virgin Island)出来,突然锅炉低水位,炉管破裂,船在加勒比海(Caribbean Sea)漂流,我那时还不是轮机长,只见老轨脸色凝重,频频顿足叹息。紧急发电机发出的电力,仅够照明用,什么通风、海水泵、淡水泵、冰库皆不能用,结果是厕所不能冲,洗脸无淡水,吃饭只好烧一锅白饭开些罐头吃。如此在海上漂流将近三天,大家那种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主要是太不安全,万一漂流到暗礁上或浅滩处,将会发生海难。当看见一艘荷兰远洋救难拖驳船驶近时,大家欣喜如获重生。接上拖缆向波多黎哥的圣璜(Purto Rico’s San Juan)拖去。幸好那次漂流是在加勒比海,要是在北海或是在大西洋的话,那将会有大苦头可吃。那里是狂风巨浪,加上船体又不能操纵,摇晃就叫人吃不消。行船走马三分险,生命安危皆无法预料,只能靠祖上积德、上苍保佑了。
波多黎哥(Portorico)是美国属地,但不是一州。美国派有总督治理,当地居民讲的是西班牙语,可是没有选举权。许多居民移居到纽约西城一带,青少年不读书,组织帮派,打架滋事,贩毒赌博,坏事做尽,令纽约居民头痛万分。甚至许多当地老华侨,若果自己女儿交上波多黎哥男朋友,会认为是奇耻大辱而极力反对。前年便发生一对中国女孩姐妹,因不听从父母劝告,继续与此种不良少年来往,父母气极把她们关在家里,结果双双跳楼自杀。中国人常讲「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几十年人生经历,深深体会出这句话的道理。
在圣璜换炉管,修了一个多月的船。这个地方居民喜欢斗鸡(一种赌博)。两只公鸡在脚爪上捆有一把尖刀,斗起来只要有一方被踢中,马上流血而毙命,胜负立见。只见下注人的表情,便知道谁赢谁输。人性残忍,什么斗牛斗狗斗鸡,甚至人与人拳脚相斗我都见过。把自己的喜悦,建筑在其它生命的结束上面,何乐之有?
加勒比海有几个黑人国家,如千里达(Trinidad)、海地(Haiti)、巴哈马(Bahama)、牙买加(Jamica)、格兰那达(Granada)等。这些国家的黑人,都是当年在非洲当黑奴,被贩卖来美洲的民族。他们讲的是英文、法文及西班牙文,都带有非常特殊的腔调,一听就知道。
有一段时间,我固定跑千里达与纽约。由纽约开出时,因值冬天,大雪纷飞,冻得甲板结冰,三天后经过佛罗里达州,进入加勒比海,马上炎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如此乍冷乍热,极易感冒。加勒比海有些海域,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珊瑚礁及热带鱼。千里达有一个沥青湖,沥青挖掉后又自动从湖底冒出来,取之不尽。于是有公司用机器开采,再用传输带送到码头,装船运到其它国家去铺马路。千里达的房子全是架空而建,下面只有几根支柱,空空如也,如此可以防止淹水,以及毒虫毒蛇爬进屋内。屋顶全用洋铁皮盖成,一下雨整个村子如在打鼓似的响。当地的居民跳一种加力骚舞(Calypso),乐队是用一种五十加仑汽油桶砌成高高低低不同直径碗状凹形,用一只木棍头上带圆头的木槌打击,便发出悦耳的音律,再配上手鼓(曼波鼓),韵味十足。此种乐队叫Steel Band,在首都西班牙港,我还听过他们用Steel Band演奏古典音乐,相当有板有眼。
加拿大到了冬天与东北一样冰天雪地,特别是东北部几省。圣罗伦斯河(St. Lawrence River)整个结冰,任何轮船都开不进去;在魁北克(Quebec)及蒙特罗(Montreal),所有取暖燃油全靠油轮进到美国缅因州波特兰(Portland)把油卸到岸上油槽,经过加热后分段用输油管泵送到加拿大。缅因州也冷,但是港口不结冰。那里盛产龙虾,龙虾每长大一磅重需要六年,如果捉到一个十磅重龙虾便是六十岁。捕龙虾是用陷笼,里面放些龙虾爱吃的饵,然后沉到海底,上面系有浮标,龙虾钻进去就休想出来。每隔两三天便划一个小船按照浮标位置捞上来,龙虾也会叫。缅因州还产贻贝(Mussel),黑黑的壳,我们叫蜑菜。码头所有的木椿上都结满蜂巢,只要拿一个桶一把铁铲子,一刮便是一桶,拿回来用水冲干净烧豆腐吃,真是鲜美无比,吃不完把壳剥掉晒干,可储存很久,但奇怪的是如此珍品老美连尝也不要尝。〔下期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