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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奋斗终生!谨以此文纪念日本志士宫崎滔天君


孔子曰,当以德报德,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是之故也,大丈夫当恩怨分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共戴天之仇十世可报,于我民族有恩者,于我国家有情者,生为炎黄子孙岂能无只言片语聊表谢意,人若无情,与禽兽何异。1897年8月的一天,孙中山在日本横滨陈少白的寓所,接待了慕名而来的一位日本人宫崎滔天,这位日本人比孙中山小5岁。他们寒暄之后,宫崎首先发问:“我早已听说先生以中国为志,希望详细领教先生的革命宗旨和方法。”孙中山低头沉思,徐徐开口:“我认为,人民自治是政治的极则。因此,我的政治主张是共和主义。”宫崎急剧地思索着一连串的问题:这个人能担起振兴中国的重任吗?他能够身居4万万百姓之上掌握政权吗?我帮助这个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宫崎滔天(1871—1922年)

  宫崎滔天(1871—1922年),原名寅藏,别号白浪奄滔天,出生于日本九州熊本县的一个武士家庭。他少怀大志,以武士自居,早有救世的念头,对弱肉强食的现状深恶痛绝,对现今国与国之间的竞争甚为憎厌。目睹当时亚洲大部分国家变成欧美侵略者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他曾经希望日本能负起挽救亚洲的责任。可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政府,却成了欧美列强压迫中国和亚洲一些国家的伙伴,充当了侵华急先锋。这样,他把复兴亚洲的希望寄托于中国革命事业。他遍访才俊之士,终于得遇孙逸仙先生。

  孙中山继续说:“单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就有责任从事革命。何况清廷执掌政权已经200多年,以愚民政策为要义,以压榨人民为能事,积弊日深,坐令大好山河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有志之士,谁忍袖手旁观?因此,我辈力量虽小,仍然冒险起事,只是不幸遭受失败。”宫崎凝视着孙中山,全神贯注地听下去。“作为世界上的一个平民和人道主义的维护者,尚且不能坐视,何况我生于此邦,与它直接痛痒相关?我才疏学浅,本不足以担当大事。然而,现在不是以此重任推给别人,而自己袖手旁观的时候。”

  孙中山一言重于一言,一语热于一语:“因此,我才自告奋勇,愿为革命的前驱,顺应时势的要求。如果上天庇佑我党,有豪杰之士前来援助,我立时让出现在的地位,愿效犬马之劳。如果无人,只好奋力肩此重任。”这在宫崎听来,仿佛是滚滚的激流,稍遇遏制,顷刻又飞流激溅。

  孙中山停顿片刻,又说下去:“我确信,为了中国苍生,为了亚洲黄种,更为了世界人类,上天一定会佑助我党。你们来和我党缔交就是一例。征兆已经出现,我党一定发愤努力,不负诸位的厚望。也请诸位拿出力量援助我党,实现我辈的志业。拯救中国4亿苍生,雪除东亚黄种人的耻辱,恢复和维持世界的和平和人道,关键在于我国革命的成功,如果中国革命成功,其余问题可迎刃而解。”

宫崎觉得孙中山的话言简意赅,句句贯义理,语语挟风霜,其中又洋溢着无限的热情,恰似自然的乐章,革命的旋律,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暗自称赞:孙逸仙实在已接近真纯的境地。他的思想何其高尚!他的见识何其卓越!他的抱负何其远大!他的情感又何其恳切!在我国人士中,像他这样的人究竟能有几个?他实在是东洋的珍宝。宫崎从此决定通过协助孙中山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心悦诚服,矢志为中国革命事业效力。


宫崎滔天与孙中山合影

  翌日,宫崎和友人平山周乘上去东京的列车,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到处奔走活动。到了东京,他们俩人直奔犬养毅的家门。犬养毅正在客厅抽烟。一见他们进来,笑着说:“你们回来了。”宫崎喜气洋洋,显得十分得意:“犬养君,我们这次不辱使命。”犬养盘膝而坐,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值得这样高兴的呀?”“我们见到了中国革命党首领孙逸仙!”

  原来犬养毅是日本民党领袖。松方正义组阁后,犬养毅以在野党领袖名义推荐平山周和可儿,受外务省委托前往中国南方调查秘密会党的活动。行前陆军省参谋部宇都宫太郎少佐告诉他们:“中国有一个人叫孙文,他是提倡革命的,你们要多注意这个人。”他们在横滨英文报上看到载有中国革命家孙逸仙的消息,怀疑孙逸仙就是孙文。到了上海,他们在书店里发现孙中山写的《伦敦蒙难记》,立刻买了一本,读完之后,才知道孙中山的概况。他们赶快将这本书摘要译成日文。到了香港,又用了10多天时间,查阅了堆积如山的旧报纸,得到一些有关孙文生平的资料。他们很快将这些资料报告了犬养。

  现在,犬养又听了宫崎的报告,喜出望外,问道:“他在哪里?”“就在横滨,我和他谈了一整天。你想见见他吗?”“这是份大礼物,怎能不会他一面。”“见面并不困难,只是孙先生的生活还没有着落,衣食住行比较窘迫。”“你们可以找平冈浩大郎(日本著名实业家)商量,一两年生活费用,他是出得起的。”犬养思索:麻烦的倒是外务省的态度。他决定到外务省去找外相大畏重信谈谈。犬养取得了外相大畏重信的默许,派宫崎和平山专程去横滨,迎接孙中山来东京相会。有了犬养、宫崎他们的帮助,孙中山在东京市麴町区平河町五丁目30番地租了一栋房子居住。孙中山以平山语言学教师的名义,由东京府发给“居留地外侨许可证”,准予留居日本。孙中山通过宫崎和平山周的介绍,不但认识了民党领袖犬养毅和大畏重信,随后又结识了萱野长知、头山满、平冈浩太郎、山田良政、内田良平、福平诚、宗方小太郎等人。

  1899年,孙中山往返于东京、横滨、长崎等地,宣传革命,结识同志,为了再次策划武装起义,派兴中会会员毕永年偕同日人平山周等赴湖南、湖北等地联络哥老会,提出兴中会和哥老会联合反清的建议。他们在湖南、湖北对哥老会各首领进行了发动。孙中山命陈少白、郑士良等人在香港设立会党机关,与广东三合会取得密切联系。

  这年冬季,联络会党的工作基本就绪后,兴中会便邀约哥老会、三合会各首领在香港集会,陈少白、郑士良、杨衢云、毕永年、杨鸿钧、李云彪、张尧卿、宫崎寅藏、平山周等人都出席了会议。会上,议定纲领三则,歃血为盟,兴中、三合、哥老三会结成一个大团体,取名“兴汉会”,一致推选孙中山为总会长。

  究竟是革命还是改革,中国未来出路,时而山重水复,时而柳暗花明。1900年5月的一天,孙中山收到香港陈少白一封信,报告香港议员英籍华人何启主张革命党人与李鸿章联合“改造中国”的献策,征求孙中山的意见。原来,中国的义和团运动蓬勃发展,沉重地打击了侵华的各国帝国主义,英帝国主义者企图保持它在长江流域的既得利益,勾结这个地区的军界、政界头目,倡议“东南互保”。两广总督李鸿章,也表示加入“东南互保”的行列。何启认为中国瓜分之祸迫在眉睫,主张革命党与两广总督李鸿章联合,宣传两广自主,保存广东。他征得英国香港总督卜力的同意,又向陈少白献策:首先由革命党人联名向卜力提出“改造中国”的方案,请求给予协助,然后由卜力居间撮合。

孙中山既了解李鸿章的为人,又对英国策划李鸿章同革命党人“合作救国”的方案抱有怀疑态度。正在这时,孙中山接到了李鸿章的幕僚刘学询邀请他来粤的信件:“傅相(李鸿章)因北方拳乱,欲以粤省独立,思得足下为助,请速来粤协同进行。”孙中山读了这封信,不由在房里来回踱步。他颇不信李鸿章能具此魄力,但刘学询的信又使他不忍放过机会。他想:此举设使有成,亦大局之福,不妨一试。

孙中山颁发给宫崎滔天的委任状 中日两国人民情谊见证

  陈少白根据孙中山的指示,召集在港的兴中会骨干草拟了一个方案,署签孙中山、杨衢云、陈少白、谢銮泰、郑士良、邓荫南、史坚如、李纪堂8人的名字交给卜力。卜力马上指使英国驻广州领事暗中与李鸿章接洽:粤省如能毅然向北京政府宣布自主,港督可相机协助,并联合各国领事一致赞成。清廷还未陷于绝境。老于世故的李鸿章仍然迟疑观望,不肯正式表态。1900年6月9日,孙中山依约与杨衢云、郑士良、宫崎、清藤幸七郎、内田良平,乘法国邮船“烟狄斯”号,从横滨出发,直赴香港。孙中山在船上同大家研究今后的行动方针。他说:“在保安条例规定期限内,我不能在香港停留,因此,我们到香港后,内田良平、清藤幸七郎和宫崎上岸办事,我即去西贡,然后前往新加坡。我们在那里会集,观察情况,然后决定以后的大计。”

  宫崎提出建议:“现在应该联合康有为,共同协力办事。”康有为和梁启超因戊戌变法失败,于1898年秋季流亡日本,通过宫崎和平山的居间联络,孙中山等满腔热忱地希望联合康、梁共同反清。孙中山、陈少白同康、梁分别进行了多次会谈,但是,由于康、梁坚持保皇立场。谈判没有结果。对于宫崎的建议,孙中山认为可能性不大,由于大家赞成,也就同意了。17日,船抵香港海面,李鸿章派“安澜”号炮舰来接孙中山、杨衢云。大家对李鸿章不放心,建议改派宫崎、清藤、内田3人作为孙中山的代表,前往广州谈判。3人上了“安澜”号炮舰,被接到广州刘学询寓所谈判。宫崎为试探李鸿章,提出了保证孙中山生命安全,借款6万元作为双方合作的前提条件。刘学询当即请示了李鸿章。刘学询传李鸿章的话:“在各国联军未攻陷北京之前,傅相不便有所表示。至于借款6万元,傅相表示同意,先在香港付予一半,希望孙逸仙先生早日前来,共商大事。”

  宫崎等人连夜返回香港,孙中山已前往西贡。宫崎他们在香港停留了3天,办完了事,便赴新加坡。在新加坡,宫崎准备和康有为谈判。不料,康有为却以保皇为名,在海外向华人大肆借款保皇,封官许愿,赚的盆满钵满,如果革命推翻皇帝,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康有为污蔑宫崎此行的目的在于行刺,不但避而不见,并向英国殖民当局控告他们。7月6日,宫崎和清藤被捕入狱。孙中山来到新加坡,获悉宫崎、清藤被捕,立即组织营救。英国殖民当局虽然释放了宫崎、清藤,但却勒令他们和孙中山立即离开新加坡,5年内不得入境。孙中山一行离开新加坡返回香港。他们刚刚到达香港海面,便接到香港警署的通知:孙中山的5年驱逐令尚未满期,不准登岸。

孙中山在香港港口船上得到李鸿章放弃“两广独立”的计划,李决定进京面圣。孙、李“联合救国”成了过眼的云烟。孙中山决定加紧策划惠州起义。

  1900年10月-11月惠州起义时期,初战皆捷,滔天负责从日本调运原菲律宾革命党人所留军火补给前线,不料所委托的商人中村弥六私吞起义经费,私售所屯军火,使武器补给不济,起义遂告失败。次年1月间得知山田良政、史坚如、杨衢云等死讯。滔天痛定思痛,随后通过远征千岛群岛的郡司成忠将军,找到了军火商仓地铃吉,仓地自此成为“中国革命的唯一幕后支持者”,保证了军火供应,最终解除了革命的后顾之忧。

为支持革命,宫崎滔天倾尽所有,家人时常含泪抱怨。惠州革命受挫后滔天因穷困潦倒,又不愿加入政府的对华间谍组织,受到日本反华势力的长期打压,为日后郁郁而终埋下伏笔。革命受挫,宫崎滔天逃回日本,借巡演往日本各地筹措革命经费。滔天在这一时期曾对家人说“我能挣到革命的经费,而无法挣到养家的经费,万分的抱歉,请你们自食其力吧。”后来黄兴去世,宫崎专程从日本赶赴湖南奔丧。宫崎的行为感动了一位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他给宫崎写信,称赞他“高谊贯于日月,精神动乎鬼神”,这位学生名叫毛泽东。

落后就要挨打,强权就是公理,国际关系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弱者万万没有尊严,这是中国近代百年的深刻教训,中国人民一定要牢记。民国建立后,依旧积贫积弱,日本人态度渐变,中日关系日益交恶,身为大陆浪人的滔天自然也难为一般国人所悦纳,亦不见容于日本政府,时势与环境已不容许他如早年般积极投入中国革命,但其热诚不减。曾激烈痛斥袁世凯的倒行逆施,亦曾对二次革命、护国运动、第三次革命(护法运动)寄予殷切厚望,对逃亡的革命党人给予全力庇护,是中国革命那段艰难岁月中的一位可贵朋友。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再次组织了革命政府,修三封电报力邀宫崎滔天来广东。宫崎滔天立即兼程前往,从初夏呆到深秋才返回日本,不料此一会,竟成诀别。归国后滔天身体日见不佳。1922年12月6日,宫崎滔天病逝,终年5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