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迎来高校教改后的首个开学季
法国政府自去年年末起公布了一系列教育改革法案,改革BAC(高中毕业会考)升学制度,建立新的评估制度,在过去半年广受高校师生诟病和抵制。8月底9月初,经过新高校录取系统Parcoursup评估筛选的大学新生陆续进入大学报到,然而仍有不少学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或者没能进入心仪的专业。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报道:“截至8月31日,进入该系统评估流程的80万高中毕业生中,约有6万名学生尚未被大学录取,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被系统认定为是非录取人口。”法国政府发言人本杰明·格里沃(Benjamin Griveaux)称:“已有95%的大学生收到了至少一份录取通知短信,其中有大约60万人做出了择校决定,比去年同期APB旧系统的录取候选人数多了6万人。”
法国《人文科学》杂志在上周推出开学季专刊,探讨教育领域新一轮的国际动向和思想交锋。主编埃洛依兹·莱蕾泰(Héloïse Lhérété)在编者按中写道:“教育,无论在家庭、学校还是课外,都像一个价值观、文化和信仰冲突的舞台。在法国,教育家和共和派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如今又增添了新的争议,反映了当代人看待人类及其社会未来的方式。在这个神经科学兴盛、国际教育比拼成为常态的时代,一些新生的教育模式成了传统公立教育垄断体系中令人担忧的搅局者。作为取代公立学校的‘另一种选择’,这些新建机构往往价格昂贵。在家庭里,父母忐忑地尝试着对乖孩子进行更亲切有效的快乐教育,然而在遇到令人头疼的孩子时,亲切、高效和快乐就难以维持了。新加坡、奥斯陆特殊的教学模式给了人们灵感,可模仿的尝试多以失败告终,揭示出我们共同的不确定性。教育家、科学家、蒙特梭利教育法的推崇者、捍卫公立学校体制的专制共和派决策者,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观点搅扰着整个教育界,我们无意裁决是非,只求尽量全面地呈现支持这场教育大辩论的各类新知,以期达成一些共识。因为归根结底,教育不是一个战场,而是一块建筑工地……”
2018年2月,法国反对Parcoursup高校录取制度的游行。图片来源:《巴黎人报》,Philippe Laveille摄。
埃德加·莫兰(Edgar Morin)、雅克·朗西埃(Jaques Rancière)等四位法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学家在特刊中围绕“今天的教育应该传授什么”这一核心问题发表个了各自的观点。莫兰认为目前的教育所最欠缺的,是“对认知的了解和人类间的相互理解”。马塞尔·格歇(Marcel Gauchet)认为处在今天这个“历史的低谷”,人们终于发现“我们并不懂得如何教导所有人”。但新近发展迅速的神经科学,有助于人们创造出“更贴近个人的新教育方法”,以实现“人人平等的理想:允许每个人获得一定的知识水平,使他们都能够在自身存在中游刃有余,也就是说这是不必受制于社会既定的命运。”菲利普·梅里厄(Philippe Meirieu)强调教育应该是连接知识和价值的统一体,教育的真正关键在于“一致性”,其中包括“我们的原则和行动的一致性,我们所传授的知识和传授方式的一致性,我们教孩子欣赏的事物和我们与他们日常所做的事物之间的一致性”。朗西埃则从根本上否定教育是一个“传授”(transmission)的过程,认为“没有什么能从一个大脑传递到另一个大脑”,而教育者的真正任务,在于激发学生自主学习的能力,只有解放学生的能力,他们才可能在将来“运用这些能力造福于人并受人尊敬。”
巴西国博毁于大火
9月2日晚,一场漫天大火照亮了里约热内卢的夜空,巴西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在火灾中被烧毁,这座有200年悠久历史的建筑只剩下了一具空壳。作为世界第五大博物馆,巴西国家博物馆藏有超过2000万件藏品,包括恐龙骨骼、动植物标本、早期人类遗骸、独特的土著文化遗物,大量的珊瑚,埃及木乃伊和工艺品等。火灾起因可能是一个掉落在屋顶的纸质热气球或是实验室电线短路,在六个小时内,据估计有1800万件文物变成烟雾和灰烬。
9月2日,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巴西国家博物馆火光冲天。 新华社 图
巴西国家博物馆的生物学教授保罗·巴克普(Paul Buckup)和同事在2日晚多次深入尚未燃尽的建筑物废墟,尽可能抢救可以找到的残留藏品,成功拯救了出大批南美洲特有的珍惜标本。植物标本和部分图书,以及巴克普负责研究的鱼类进化和生物多样性藏品因为安置在别馆,幸运地避开了大火摧残,但他的大多数失去了藏品和研究方向的同事只能绝望痛惜。黑漆漆空荡荡的博物馆成了每个博物馆工作者、策展人的噩梦。另一位该博物馆的策展人德博拉·皮尔斯(Débora Pires)在邮件中鼓励同事们:“国家博物馆依然拥有它最有价值的资产,那就是人。这个机构仍以课程的形式存在,还会继续培养社会人类学、考古学、植物学、地球科学、语言学和动物学的硕士和博士。人的大脑不会被火烧掉。”
美国史密森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人类学分部策展人萨布里娜·肖尔茨(Sabrina Sholts)9月5日在《科学美国人》发表文章,感慨这次大火烧毁的不仅是珍贵的藏品,大量来不及研究的遗物、标本化为灰烬,给科学探索带来了无法衡量的巨大损失。肖尔茨在文章中回顾自己前不久为史密森博物馆策划的展览《大爆发:互联世界中的流行病》,通过展示对馆藏人类和鸟类遗骸样本的近期研究成果,解释动物、环境同人类健康、大规模疫病流行之间的关联。她由此联想到博物馆海量藏品对于世界流行病研究这类重大科学课题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一种超越人类记忆和认知局限的潜在事件记录”,能唤醒被国家记忆遗忘或因为其他更严重的原因(如战争)而忽略掉的信息。而巴西博物馆的这场灾难,无异于一场“巴西国家记忆的切除手术”。肖尔茨写道:“要了解地球未来所面临的重大威胁,科学家们需要回顾过去。全世界的博物馆收藏了大量化石、矿物、骨骼、文物、生物及组织标本,还有环境样本,声音、视频和书面记录等藏品,涵盖的信息从数十亿年延续至今。我们生活在一个人类活动范围全面全球化,人为影响环境迅速变化的时代。气候变暖,空气、水和土壤污染,生物多样性被破坏,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面临被摧毁的威胁。我们要知道这些变化是怎样发生,又发展到了何种程度,这些藏品从各种方面提供了历史知识和实物佐证。”
国际新闻网站The Conversation9月6日发表丹佛自然科学博物馆的人类学高级策展人奇普·科威尔(Chip Colwell)的文章《巴西的教训:博物馆不是永恒的》,反思火灾给人们带来的警示。科威尔写道:“希腊式的立柱,雪白的无菌墙,罩在玻璃柜里干净整洁的展示物,博物馆和它所珍藏的宝藏仿佛存在于我们参观的短暂时刻之外,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是自然世界奇观和人类成就的宝库,是隔绝时间的堡垒。然而在现实中时间是残酷无情的。博物馆一直在同腐朽和一系列近乎荒谬的自然和人为威胁进行斗争。在所有这些威胁中,火灾很不幸地长期居于榜首……博物馆不是永恒的,收藏也不会永久安全。它们需要有针对性的投资和积极的管理,以确保它们在未来的存续。否则,下一次火灾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