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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那些奇葩机场

地形最神奇机场当属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上的Barra机场。从舷梯走下,手边就是冰冷的北大西洋。这趟航班的时间从不固定,而是得根据潮汐时刻来决定起降。因此,Barra机场,也就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座以退潮沙滩作跑道的时有时无机场。

新加坡樟宜机场“星耀樟宜”内景。 (新华社 邓智炜/图)

国庆前刚结束109年运营历史的南苑机场,被网间调侃为一朵奇葩。其实,在民航成为全球长距离客运的主力军之前,我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机场可能都是这个样,没有航站楼的概念,抵达后通过一座负责身份验证的房子,就差不多该登机了。

至今,依然还存在很多没必要计算吞吐量的“微机场”,一些是农民凿出来的,一些倾斜于雪坡间,一些随潮汐起降于沙滩上。即便是城市甚至首都的机场,也有擦着街道楼群,就降落在公寓楼隔壁的。它们中的一些豪华如五星酒店,另一些混乱如菜市场。

一座时有时无的机场

从怒江山区扶贫支教回程路上,汽车路过县道边一座将于年底通航的单跑道狭小机场——兰坪丰华通用机场。落成后,除了担负农林作业、抢险救灾这些通用航空职责外,还将有与昆明、大理、丽江、保山、六库相连接的短途定期旅游航班。

身旁从中国人民大学过来挂职的副县长告诉我,“这个没有旅游景点、没有文化资源的兰坪县,其实也有过飞虎队的传奇故事。大概在1944年夏天,罗伯特·威瑟尔夫特中尉在兰坪执行任务时身患重病,急需救治。陆路运送,经不起折腾;空军派小飞机过来,崇山峻岭间又没降落可能。当地农民硬是通宵达旦干了三天三夜,在深谷里弄出一条临时跑道,让一架小型联络机接走了奄奄一息的中尉。”

我不知道即将建成的这座兰坪机场,会否就是抗战时山民“奠基”出来的。不过,在那个时候,作为大后方的云南,曾有过多达52座大小不一的机场,或许其中有一些正是村民们用锄头几天时间挖出来的。兰坪机场年底落成后,再过一年,将与晚一步建成的六库机场实现通航。同一个怒江州内,因为隔着并流的三江,两座直线距离没多远的县城,竟需要航班连接,也确是一个奇观。

兰坪机场不过是途经时查阅资料感慨一下。真正在瞠目结舌间路过却没飞过的机场,目前还只有法国阿尔卑斯滑雪胜地高雪维尔的机场(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ATA代码:CVF)。

某个冬日,酷爱滑雪的我踩着双板,从2000米以上的雪峰冲下,迅即淹没在山背后劈头盖脸的雪暴当中。担心附近最陡峭山坡绷不住积雪,我加速直下,绕到山体另一面后,却竟被一架小型固定翼飞机追逐。那场面宛如希区柯克经典名片《西北偏北》飞机追人那场戏的雪地极限版,而在007系列《明日帝国》中,邦德也确在这片雪场亡命追逐。那架载着超有钱贵客的塞斯纳208“大篷车”,冲破冰雪,平稳降落在510米长的倾斜跑道上。与通常平整的跑道不同,高雪维尔机场18.6的倾斜角度,已基本等于雪场上的中高级道。当我们为能刷阿尔卑斯高级道沾沾自喜时,载着十来条贵客人命的法国飞行员,已经在这座只有一次起落机会的机场上往返多年了。

而亲自飞过的地形最神奇机场,当属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上的Barra机场((IATA代码:BRR)。乘小型客机从格拉斯哥飞来,一小时没到,就降落在Barra岛最北端的一条沙滩上,从舷梯走下,手边就是冰冷的北大西洋。这趟航班的时间从不固定,而是得根据潮汐时刻来决定起降。因此,Barra机场,也就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座以退潮沙滩作跑道的时有时无机场。

离城市最近的与离死亡最近的

2019年7月初,我从维也纳飞到爱琴海北部的希腊小岛Skiathos(IATA代码:JSI)。提前联系好蹭住之处的临时房主香农,在大太阳底下背着娃娃,走来接我。请注意,是真的走路到机场,见这个二十来岁的法国妈妈背着娃娃都不抱怨一句,拖箱的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跟着她,走回了岛屿中部那栋并不是她的房子。而真正的房东正在欧陆上某城的大医院里生娃,半年前被免费接待过的沙发客、单亲妈妈香农,也就暂时成了管家。当然,这段背娃步行三四十分钟的“机场路“确实也算不上远。

不过,见人在微博上以“人生最奇葩的出差”为题,描述过就在市中心的恩施许家坪机场(IATA代码:ENH)。说从市区到机场也就4.5公里,打车3分钟到,从换登机牌到登机结束,只花了2分钟。这或许真是国内离市中心最近的机场吧,与希腊Skiathos机场(IATA代码:JSI)相比,谁近谁远,我一时说不准。

但塔林国际机场(IATA代码:TLL)很可能是世界上离市中心最近的首都机场(爱沙尼亚)。一次,乘涡轮小飞机从赫尔辛基飞抵后,本该耐心等着4小时后的接续航班,不过我看时候还早,就想进市区看看。手机一查距离,从航站楼到市中心标志性的塔楼,才5公里,干脆选择步行,似乎也就过了三两个红绿灯,就到了属于市区的一家现场摇滚俱乐部。

Skiathos岛屿和机场虽然都极小,却在盛夏时,涌来全欧各地的度假客。离开时看着唯一一块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包括罗马、维也纳、格拉兹、奥斯陆、斯塔万格、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哥德堡、布加勒斯特、克鲁日纳波卡、泰梅什堡,罗马尼亚取得航点数量上的压倒性胜利。更神奇的是,没有任何安检,我拖着箱子就这么进到候机厅,从登机口上了飞往维也纳的航班。

说到安检和边检,一次要从突尼斯首都机场(IATA代码:TUN)回国,一个话痨又调皮的北京电视台主持人小伙,被边检叫到一旁,说:“我们出入境系统里,有一名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犯,和你的名字一样,我们不得不仔细查一下,麻烦你配合。”见惯世面的他倒也冷静,眼看黄线外的伙伴们笑了起来,边检警员才憋不住地抱歉,“是你们那领队让我跟你开个玩笑。”过程是好玩,可边检能在国门处开玩笑,也实在匪夷所思。

另有一些城市危机四伏、枪战连连,却又不得不途经,那么最好的安全措施,就是赶快到它的机场,飞走。2012年,我第一次中美洲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当时已蝉联全球谋杀率冠军多年的洪都拉斯城市圣佩德罗苏拉。意大利电视剧《年轻的教宗》里,一位品行本就有严重问题的红衣主教落地这座谋杀之都的机场(IATA代码:SAP)后,就被黑老大的车接走,并永远消失了。当时,我心念着每天20人的“谋杀名额”,从附近安全城镇就求做生意的广东台山大哥,把我直接送到机场,我实在不想为凑“今日份额”而来一次城市探险游。蜷缩在机场的一个角落里,把手机和电脑玩到全没了电,回美国的航班却还有5小时才走。

好机场,坏机场,非机场

全亚裔美国电影《摘金奇缘》中,女主角Rachel随男友飞到新加坡樟宜机场(IATA代码:SIN),像没见过世面的美国村妇,“这儿竟然还有蝴蝶园,肯尼迪机场(IATA代码:JFK)到处都是沙门氏菌。”

确实,在专业航空研究机构Skytrax的排名中,樟宜机场已经连续6年蝉联全球最佳机场了。蝴蝶园、热带雨林景观、影院、图书馆、免费按摩椅、常温标准泳池……让准备离港的乘客,或许都巴不得自己的航班延误;也让抵港的中国客人,心里犯嘀咕,虽然可以免签进城逛逛,但似乎城里还不如机场有意思呢,要不别出去了。

再看看Skytrax机场排名前十位,7个亚洲、3个欧洲,而Rachel抱怨过的纽约肯尼迪机场,和北美所有机场乃至航空公司一样,早已成为劣质设施和可怕服务的某种代名词。我在纽约三座机场之一的拉瓜迪亚(IATA代码:LGA)被困住过,劣迹斑斑的美联航,取消了飞往加拿大哈利法克斯的航班。被黑手党般的工会制度深刻洗脑的美国乘客,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不吵不闹,有序排队,漫长等待,问题无解,乖乖回家。而浪费了一程航班、一晚住宿的我,也得不到任何补偿,只好到附近B级电影场景中的汽车旅馆将就一夜。

另有两次从没有IATA代码的机场起飞的经历。一次是在法国港口敦刻尔克,飞行员先去边境线外邻国比利时的杂货店,买上两包税率低很多的香烟,然后驱车回到毗邻边境的农田,驾驶1980年代出厂的4座灰黄色Robin单螺旋桨飞机,在草丛中轰鸣着抬起头,往英吉利海峡深处扎去,让我用20分钟,从空中俯瞰了一段恢宏的撤退大历史。农田中那座通用机场,更多时候是一处培养飞行爱好者的教学基地。

另一次是在新西兰南岛小镇凯库拉,那儿有着著名的观鲸行程。不过和很多人的遭遇一样,搭船出海,鲸鱼越来越难见到。原本准备出航的船只,因为风浪太大,取消了。旅行社改用单翼螺旋桨飞机,分批带团友从天上看。前两组飞出去,只看到一两只海豚。第三组只看到海水。轮到我蹭到的最后一组,虽没见到停在海面的抹香鲸,但竟难得一见地陆续冒出5只长须鲸。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去年那个从西雅图机场偷走飞机的年轻人,好想用步话机对着不认识的地面人员说,“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张海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