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是结合自己各方面的长处、有利的客观条件,以及积累的经验和情感能量,为世界创造那么一点点的价值。
这不是问你,而是问我自己。
虽然我刚刚下了海,是商海,而且还去了亚洲创业指数最高,但平均国民所得不如新加坡的台湾,我还是不免思考为什么我之前都不创业,连想都没有想过。是个性使然,还是我国大环境形成的普遍安逸性格?
根据全球创业发展研究所(GEDI)2017年度全球创业指数报告,依据创业态度、创业能力和创业愿望等三大指标的14项子指标,对137个国家和地区的创业环境进行分析和评估,美国名列榜首。在亚洲,排名最高的是台湾,在第16位,唯一进入全球前20强。新加坡排在第24位、日本第25位、香港第32位。
显然新加坡排名还不错,但我认为我们还能做得更多。例如废除或改变政府奖学金制度,让最优秀的学生敢于自由创业,或者为创业者提供低租金的地点。我们普遍上没有创业的冲劲和氛围是事实,忙着创业的是新移民。这样的心态长远来说对新加坡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部长级的挑战,还是交给百万薪酬的部长去伤脑筋。
回到自问的问题,我应该归类为“被迫创业型”的创业者。
我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要创业,还曾被“士农工商”的古老头脑荼毒,对从商带着睥睨的态度,心里形象就是个清高的读书人。
我甚至以为在台北的辅仁大学读着读着历史系,就会成为俄国史的学者。最终我总结自己不如身边学者型的同学那么勤奋,更抵不住英国读研生活时的寂寞。学者梦碎,十年在《联合早报》的记者生涯,让我有幸和一批对文字热爱的报人共事,当中许多成为我终身的良师益友。
之后俄罗斯的八年生活经历,让我成为半个俄罗斯人,拿着连钱都买不到,得老老实实排队申请的绿卡,一边在波罗的海的宝石矿区寻宝作乐,一边靠教育优秀的俄罗斯学生、翻译和写作过生活。
我对这个国家唯一的回馈,就是说着俄罗斯解体后的故事,让人看到它在西方媒体负面形象以外的另一面——那个人人深度阅读(去几乎不曾失灵,但外表破旧的百年莫斯科或圣彼得堡地铁坐一遭就知道)、热爱自己母语、茶余饭后可以随时喝着水晶酒杯装着的伏特加讨论“俄罗斯命运何去何从”硬话题、动不动就念起或吟唱普希金的诗,以及男女老幼都能喋喋不休向你介绍画廊内国宝级名画的庞大国度。
创业的单纯动机仅是为了不能,不要,也不想远离俄罗斯,把那些从来不出口,也没有条件进入国际市场却非常俄罗斯的宝贝带给世界。
当我告诉一些朋友我来台湾开工作室,换来的是无数次“你根本找死”的表情。台湾的大学毕业生都去新加坡当侍应生,当物理治疗师。有什么理由来到台湾?理由不多,但是充分。
1990年代的台湾,还是很风光的时候,我来留学;再也不是亚洲四小龙的台湾,除了人民工资没有太大提升外,对于一个外国人而言,生活条件和硬体设施却出奇的没有后退,反而处处做得贴心到位。感谢频密得令人出奇的266线巴士,每天准点把我从北投的家载到士林的公司;捷运也有效运作。我暂时真还挑不出任何毛病。
台湾的大环境艰难,但民间的创意还是生机无限。别提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文创区了,周末的旅客和本地人多得要命,台北的各个角落还有大大小小的文创市集。也许有人说文创做不了大格局,走不进国际市场,但最可贵的是人人都在动脑筋,为自己找舞台表达和完善自己啊!
而我们新加坡的夜市卖的是什么呢?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们推销新加坡纪念品,有哪些不是大量批购、草草了事的?
台湾的创意也展现在美丽的文字上和生活上,尤其是让那些常来台湾的新加坡朋友和文字工作者感受到文字所带来的源源喜悦和生活美感。我不止一次听到新加坡和香港朋友有意移民高雄、台南或台中。
在书店,创业类书籍随处可见,香港人是近年来进军台湾的常客,成功例子数也数不清,当然失败的也不少。我在台湾创业也磕磕碰碰了近一年,才找到理想的地点和合作伙伴。有一次因租用店面的申请出了问题,我在热闹的台北东区一边吃着红豆汤圆一边流眼泪。
虽然前景险峻,不过这里的创业氛围和活力还是让我找到动力,鼓舞着我继续前行,泪干了就去找更好的店面,最终找到人文气息浓郁的士林——一个连名字都“出卖”自己很文气的地方。
另一方面,我其实是把自己放到一个令我怒火较少的地方。暂离那个因管理无方、濒临崩溃而害我迟到受困的地铁系统,路上挨饿等不到巴士和德士,生活费持续暴涨,越来越多老人不得不拖着弯曲腰身去打工,以及租金贵得令我不敢创业的我的家园。
创业是结合自己各方面的长处、有利的客观条件(例如吓不死人的租金),以及积累的经验和情感能量,为世界创造那么一点点的价值。我在台湾为多年心爱的宝石收藏架设的小舞台,希望不会有落幕的一天。即使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因努力过而不留任何遗憾。
远离家园的日子,我并不只想打着我的小算盘,过着我的小日子。我心念着有时令我觉得冷漠的家园,另一方面遥想着温暖的俄罗斯。我密切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希望它们变更好、更美。
“珊风点火”专栏今天首刊,不敢放火伤人,只想微小火种升温燎原,点燃心中你我所遗忘的初心、热情,甚至是源源的潜在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