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莅临美国芝加哥的卡尔登酒店。
当她出现在酒店大厅里时,所有人都感受到撒切尔夫人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和大国领袖的风范。
正当所有人恭候这位尊贵的客人时,撒切尔夫人却快步上前,在一位坐着轮椅的老者面前俯身下来,亲切地握着老人的双手说:“今天,我代表英国政府和人民,对您表示我深深的感谢之意。”
《我的团长我的团》中主角的原型
这位被大名鼎鼎的撒切尔夫人如此礼敬的老人名叫刘放吾,原名刘继枢,1899年生于湖南桂阳,1926年9月进入黄埔军校第六期兵科就读。毕业后留校任教,任军校教导队学生队排长,负责训练新生。
1930年他深感时局动荡、国家危难,唯有参军报国才可实现荣光,于是他加入国民革命军,自此便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九一八”事变后,他不愿意待在后方,曾几次与上司拍桌子、唱红脸只为上司能同意自己主动请缨到前线的要求,最终他如愿以偿被调配到华北第一线,直面凶残的敌军。
刘放吾一生参与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其中较为重要的是两次淞沪会战、武汉会战和中国远征军入缅战役。
在战场上他奋勇杀敌、浴血奋战;在指挥中他沉着冷静、处变不惊,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存活下来,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不仅大大丰富了他的作战经验,更让他对入侵中国领土的侵略者们愈发痛恨,他每一次打仗都极其凶狠,誓要将敌人们斩杀殆尽。
终于,在1942年的仁安羌解围战中,他带领仅800余人的兵力击败了装备精良数倍于己的一整个日军整编联队,救下7000余名英军同盟,迫敌弃尸700多具向南逃窜,堪称奇迹!
日军疯狂进攻,刘放吾开赴缅甸战场
1942年是世界第二次大战的关键一年,这是同盟国对轴心国反守为攻的一年。
自1937年中国与日本开战后,敌我双方就进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持久战当中,在历经台儿庄会战、淞沪会战、太原会战等等战役后,日军全面入侵的脚步便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待到武汉会战后,日军已经在中国战场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虽然占据了中国的广大领土,但却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调动兵力了,就在1941年前后,中日战争逐渐进入相持阶段,彼此都在苦熬。
为了打开新的战争局面结束持久战,日军决定从外围突进。
1941年12月7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又在之后短短几十天的时间里,相继大举入侵菲律宾、泰国、关岛、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所罗门群岛等广大亚洲南部国家和地区。
1942年初,日军攻占下马来亚之后便转身攻打缅甸,意图切断中国仅存的一条物资运输线。
彼时缅甸还是英国的殖民地,在当地英军只驻扎了三个旅的兵力,在日本的大举入侵下又紧急扩充至三万余人。
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战斗力极差,再加之粮水不济、天气炎热,在面对装备精良的日军整编联队时根本不堪一击,被打得人仰马翻,濒临崩溃,而那时英国尚在欧洲的战场中自顾不暇,根本无心也无力处理殖民地事端,英国被逼无奈只能向中国求援。
中国方面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此事干系重大,必须出兵。
一是缅甸北部和东北部与中国的西藏和云南接壤。
一旦缅甸沦陷那日军将对中国形成严密的包围圈,朝鲜、东海、南海和亚洲南部都被日本击败或占领,中国将孤立无援,此时若不出手便是唇亡齿寒,倾覆在即。
二是必须保障滇缅公路的安全。
这条公路是当时国民党政府为了运输自身在国外购买和国际援助的战略物资而修建的。
当时国内日军南进,滇越铁路被日军中断,这条紧急修建起来的公路便是中国与国际世界的唯一联系,战略意义极其重大,一旦公路中断,失去物资支援的中国国内必然陷入日军疯狂的反扑和围剿,甚至会有沦陷之危。
于是中国指派了当时的国民党高官杜聿明为代理司令官,由中缅印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任指挥官,率领着中国一批10万人的精锐力量——中国远征军,开赴缅甸战场,誓要打垮日军,阻敌与国门之外。
当时国民党的税警总团将下属的第二三四团改编为112、113、114三个步兵团,再加上自己的直属部队国军第66军合编为新38师。
而刘放吾就任该师第113团上校团长,即将开赴他乡战场的刘放吾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异国的土地上大放光彩,成为流传在他人口中的英雄。
人生的高光时刻,仁安羌解围战
日军在1942年3月8日占领了仰光之后,便开始了对英军的大肆围剿和屠杀,由仰光兵分三路对英军围追堵截,在4月14日的时候西路日军第33师团就已经将因河南岸的英缅军击溃,并意图占据石油重地仁安羌。
在仰光失守后,在缅甸的英军各部陆续北撤,来到距仰光约240公里的普罗美一带。随后英方将残余的军队编为缅甸第1军,担负新战场的作战。
但是很快,驻守新战线的英军于4月1日弃守普罗美,再次表现出溃逃的懦弱喜剧。
他们依旧无力抵挡日军的进攻,一路溃逃,半个月内,竟然将西线要地阿蓝庙、马格威等地接连丢失。
如此战绩不禁令人咋舌,当初雄霸世界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怎会溃败至此。
即使这几万人的军队是战前临时拼凑的,英军手里依然掌握着战车150辆,战机52架、以及各式先进装备若干,即使不是对手也不至于短短几月便溃败逃跑。
反观中国军人即使靠着小米加步枪的简陋低劣装备也能将全副武装的日军困在中国战场里,分散了大半日本军力,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究其原因,是因为英军战斗意志极其消沉脆弱,用他们的军长斯利姆的话来说,要想让英军守住一个阵地,“就像引诱一只胆小的麻雀到你窗槛前栖息那样的困难”。
英军接连溃败一路后撤,想要撤退回印度,放弃缅甸,并要求中国远征军掩护他们撤退,以至于远征军损失连连。
在英军撤退之时,日军将领作间大佐的部队赶在英军之前,在仁安羌的东、北、南三面设下埋伏,将陆续撤退下来的英缅第1师和英军第7装甲旅包围,并在北岸建立封锁线阻截英军援兵,英军此时情景便如古时的霸王和虞姬一样,四面楚歌,危机重重。
在抢占仁安羌油田的同时包围了英军主力部队,对于日军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当时的日军指挥官听到这个消息时甚至兴奋地拍桌大笑起来。但令人瞠目无语的是,拥有坦克大炮汽车的7000多人的英军,不过是被一支不到2000人的日军部队包围。
在装备相差极小,己方人数远高于对方的条件下,他们没有想着利用手里的大炮和步枪去拼杀敌人,反而是战战兢兢不敢向前,像一个孩子一样被日军团团围住,他们不断向中国远征军求救,实在是令人不齿。
就这样解救他们的任务落到了中国远征军新编第38师第113团的身上,也就是刘放吾所统领的部队。
1942年4月19日凌晨,刘放吾指挥全团摸黑过了平墙河,偷袭日军阵地,113团士兵与日军刀刃厮杀、弹火翻飞,与日军展开了血肉横飞的厮杀,全军将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日军多年来与中国军队作战几乎都是我攻你守,心里充满着强者的骄傲和对中国军人的鄙夷,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日军第33师团自仙台编成离开日本后,在中国内地、东南亚一路横扫,出入敌我战场宛若无人之境,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从来没遇到敢这样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且进攻欲望十足的军队,更没有这样不要命似的军队,本来占兵力和装备优势的日军竟被刘放吾的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日军之所以如此强横也并非是浪得虚名,毕竟训练有素,其日军指挥官迅速调集兵力集结增援,拼命将113团阻截在平墙河南岸,将距离约1英里的阵地敦贡村作为了最后一道封锁线。
地形的劣势、装备和人数的差距都使得这场争夺战争难度急剧提高,大批将士出现伤亡,而且宾河南岸地势奇高,本就易守难攻,且日军兵力远超我方四倍有余,这时候进攻与送死无异。
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当时指挥此战役的长官孙立人下令远征军暂停进攻,待到第二天拂晓之时113团再次向日军发动进攻。
在此期间,刘放吾和参谋士官紧急制定新的战略方式,意图减少伤亡,将日军一举拿下。
在我方炮火猛烈的掩护下,团长刘放吾亲自率领第1营担任主攻发动冲锋,他带领将士们迅速涉水过河,登上南岸高地,从正面突破日军501阵地,取得了战役的开头彩。又将2营和3营分出两侧,分别掩护第1营主攻。
战斗较之前一日更为激烈,日军以大批飞机及火炮反复轰炸和炮击113团阵地,其步兵在强大火力掩护下,向113团发起全线反扑。
刘放吾率领第1营遂与日军展开肉搏,自己身先士卒,子弹打完了就上刺刀,他好像地狱里走来的罗刹杀神,不畏生死,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不知多少鬼子都死在他的刀刃下。
同时他还指挥2营和3营从侧翼包抄围剿,要将日军打散、打乱,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分而攻之是最好的办法。
阵地掌控权就这样三易其手,攻防态势转来倒去。遍地的油桶和石油工程在枪炮声中燃起熊熊大火,火势随着油四处流淌。敌我双方都杀红了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熊熊的烈火之中流淌出人类最勇猛的赞歌。
最终,刘放吾率领的第1营控制了南岸高地,将日军包围英军的态势打破,日军不败的神话终结于此。
待到远征军终于将仁安羌油田区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并趁日军败亡溃逃之际,刘放吾率领残余的战士们将被俘的英军、美国传教士和新闻记者和家属500余人救出,接着又掩护被俘虏的英缅军7000余人渡过宾河,成功撤退。
当恐惧万分的英军官兵见到第113团官兵时,个个眼含热泪,竖起大拇指仰天高呼“中国万岁!”
他们激动地与中国官兵相互拥抱,甚至有人给刘放吾团长当场下跪,感谢中国军人的救命之恩。
这些人即使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也依旧记得宛如神明般的中国军人,他们踏着漫天战火,披着鲜血战袍将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
同时刘放吾依然保持着一个军人的谨慎认真,他和将士们留下,防止敌人战后突袭,同时他也知道虽然日军败退了,但仍有小股的散兵游勇停留在当地英军留下的建筑里,这些隐患不除,此地便永无宁日,再战后他又和士兵们肃清了这一地区的残留日军,稳定了胜利战果。
“仁安羌大捷”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在境外对敌作战的第一次胜利,而且是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大型战役,打破了日军在东南亚战无不胜的形象,大大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此一战可谓之传奇,刘放吾的名字也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是非转头过,回首万事空
立下赫赫战功的刘放吾团长在战后连连晋升由少校提拔为少将,并他跟随长官孙立人去往印度,经由这位老长官推荐,他得以进入陆军大学第七期接受训练,在外人来看刘放吾已经是功勋卓著,仕途光明,将来战争结束那就是国家重要的军政官员,但是自古祸福相依。
这位久经考验的老战士没倒在火炮漫天的战场上,反而倒在了政治斗争当中。因为长官孙立人赴台后的“反动”行为,他遭受到了国民党的严重清算,所有关于孙立人及其部下刘放吾的那些战绩和资料都被故意隐瞒或者销毁。
虽然刘放吾受到了牵连,但是刘放吾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沉着沉默。
上世纪七十年代,刘放吾和妻子在友人的帮助下去了美国生活,在刚开始穷困潦倒时他甚至学着别人做起了煤球,靠贩卖煤球为生,后来被人戏谑为“煤球将军”,这“煤球将军”还不算完 ,最令人心痛的是他曾经的功劳竟也被人冒领。
由于刘放吾被清算,他的资料被销毁得七七八八,这就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当时有一个在“仁安羌战役”中被刘放吾救下的英国士兵,多年后他已经成为了驻香港英军司令,他想找刘放吾报恩,但当时刘放吾已经去往美国了,于是一个叫林彦章的人趁机钻了空子。
他假冒成刘放吾骗取了这位司令的信任,大捞名利钱财、出入高端场所、参加名流聚会,招摇撞骗二十载。曾有刘放吾的部下想要为自己的老团长正名,却被林彦章和其勾结的势力联手打压。一代英雄晚年悲凉,令人唏嘘!
1963年,《中国时报》的前身《征信新闻报》出了一期题为“光荣战史从头说,真假将军解谜底”的专题报道。
记者采访了当时113团1营的营长杨振汉,在这位老战士的口中,世人这才了解到当初这场传奇战役的真相。
刘放吾在后续接受采访时却不趁机邀功,只是很淡然的说:“那是并肩作战的友军,友军遭遇危难,救援是应该的,不能列为战果。”
在这之后便是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一幕,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来美国特地拜访这位时年93岁高龄的老人,当这两位老人跨过漫长的时空相遇时,没有谈论过去的怨恨和荣光,只像是两个邻居一样感叹生命几十年岁月流淌过的唏嘘。
刘放吾将军一生大起大落,起于微末,隐于常世;有过辉煌,遇过衰颓,但他不怨不恨,不争不抢。
在撒切尔夫人拜访过后两年的1994年,刘放吾安然离世,享年9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