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踏上了去往西安的火车。
他坐在紧挨过道的位置,百无聊赖,对面的人儿热情地问他要不要斗地主,他摇摇头,这一路他思绪万千,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打牌。快到饭点了,车厢里开始弥散着一阵阵泡面的味儿。他从小都不喜欢这个味道,起身去了火车车厢连接处。
依靠着车厢,他点了一支烟,看着窗外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的麦田,初春的麦苗随着微风晃动着,好像在热情地朝他招手,迎接他这个只见过水田和稻谷的人儿。
远处的村庄越来越近,袅袅的炊烟腾空而起,他好像记得她说过,在北方的农村,一到冬天就会烧火炕取暖。
是的,这次,他就是踏着她的足迹而来。
大学四年,在那个手机还不普遍,电话费又特别贵的年代,他收到了她无数封信。每次他看过后,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子轩,我今天和舍友去大雁塔了,来西安这么久,还没去过大雁塔呢,听说北广场的音乐喷泉可是亚洲第一哦!晚上的大雁塔实在太美了,流光溢彩,跌宕起伏的喷泉配着气势磅礴的音乐太壮观了……只是子轩,我们回去的时候人太多了,等了好几趟公交车都没挤上去,出租车也打不上,我们一路跑着回了学校,校门都关了,央求了门卫好久才让进去……”
“子轩,今天天气特别好,我和几个同学去学校附近的山上玩,第一次看到大片大片的石榴花海,一团团,一簇簇,藏在翠绿的叶子里,鲜红鲜红的,美极了。舍友还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石榴花的神话故事呢,下次,如果我们能见面,我一定讲给你听……”
“子轩,心情好郁闷,我就一个人跑到城墙上去了,西安的城墙好宏伟哦,上面特别宽阔,能驾四辆马车呢!我一个人慢悠悠地在上面走着,远处好几个人放风筝比赛,风筝在空中越来越高,越变越小,真希望它能带去我对你的思念……”
“子轩,我们这边下雪了,听说早上七点以前兴庆公园不要票,我们就起了个大早去拍雪景。公园里静悄悄的,远处有几位老人一袭白衣,挥舞着宝剑,步调一致地练拳;还有几位老人坐在亭子里拉曲儿,声音不大,却传的很远……翠绿的松柏被大雪压弯了枝腰,兴庆湖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还有腊梅园里的腊梅也开花了,红的黄的漂亮极了。子轩我特意在腊梅花树下照了一张相,等洗出来了就寄给你……”
夜幕降临,远远地,他看到了城墙,耀眼的灯带光彩夺目,火红的灯笼星星点点。到西安了,他回到座位,拿起背包,准备下车。
背包里,除了她写给他的信,也就没什么了。
她是他的高中同桌,虽然那时候他们没有表明心意,却心照不宣。只是,高三毕业后,她考上了西安的大学,而他,复读了一年也没能过线,一开始,她总是写信鼓励他,让他好好复习,争取也来西安上大学,只是他底子太差,连一个好点的大专都没上上。
第二年,家人安排他去当兵。临去部队前,她来找他,向他表白,她说自己正好有个兵哥哥梦,这下就能梦想成真了。他开心极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配不上她,她漂亮,优秀,热心肠。他把对她的情意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这一年应该是他最快乐的,他们约定好一周写一封信,新兵连的辛苦有她炽热的文字陪伴,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他也会一有时间就给她写信,倾诉着对她的思念。
大三的时候,她准备考研,全身心开始复习,机会总是就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由于她的学业优秀,综合能力又强,学校给她一个去新加坡当交换生的机会。但是,她仍不忘每周给他写一封信。
两年后,他复原了,她还在新加坡,他提着礼物去看了她的家人,到现在他还记得她爹爹说:轩轩,我知道你和我家秀秀谈对象,但是你也不想想,秀秀将来是要上研究生的,说不定还留在新加坡了,你俩个是没有未来的。我给秀秀说多少次了,可是她不听,你这次来,我正好给你说说,你是个明白人,叔的话你一定能听进去……
他本来是打算去她上大学的城市找工作的,他放弃了。她来的每一封信他都仔仔细细读完,但是他不再给她回信了,他知道这是为了她好……
他记得那是她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
“子轩,我要离开西安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西安等你。想和你一起去大唐芙蓉园,我们英语老师说大唐芙蓉园的水幕电影可好看了,还有寒窑,那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子轩,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收不到你的回信,我也不确定你是否能收到我写给你的信,暑假的时候,我去你家找过你好几次,他们都说你打工去了,可就是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子轩,我要去新西兰了,去那边读研究生……”
多年后,他从同学那听说她结婚了,和一个新西兰小伙。他开始整理了背包,把她写给他的信装好,坐上了开往西安的火车。
也许,我们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