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正经地拉片。估计也拉不完整,只想拉这个赤脚女人的故事。
这个片子已经被很多人拉过了,最近很喜欢的一个拉片人也自己把自己拉的删了(并非被平台和审核删的),令人十分难过。和别的拉片人相比,我也只是会更加结合我的见闻与想法去照见,仅此而已。
用他人的话说,大概拉的不是片,或许是因为没有能力自行创作这么好的作品,于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块垒。那么这个浇的目的,或许是醒醒神,但大概只是抒发一点什么。如果能影响什么,成为传播链上的一个小节点,那自然也是意外之喜。
对艺术的理解见仁见智,不一定与创作者意图重合度高的是最好的,也不一定现实意义最大的是最好的。不一定最清晰的和准确的是好的,大概只有自己读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二维的生物看三维的物体,都是浅薄的,大家都缺了内外与时空。阅片理解这件事情,也永远不应存在一套标准答案。所以我也没仔细看长天过大云,也没看天鹅绒。且把一件作品当做一件新的孤立的作品看。
一、意象与内涵的映射关系
1、第一个故事(1)
姜文很神奇的点在于有很多意象与内涵,他所有的作品都会形成一以贯之的映射关系。正因为这种一以贯之,所以其实可以用后来的映射关系,返回去理解早期的作品。又或者说,他大概一辈子都在用其他作品解读这一部《太阳照常升起》,直到大家都能窥见一二他醉后的迷梦。
虽然后面也会一一标注,但是这种类似名词解释的内容提前,更有利于理解。
但是意象,最好不要直接落地,不必精确到个体。一方面,会发现有时候对不上,另一方面,过度解读会毁了体验。
男人与女人:
女人是信仰与思想的载体,思想是心里想的,是理想或者欲望。
男人是权力与实体的载体,但并不直接是其本身,是手里做的,是国际关系与社会经济的现实。
脚与鞋子:
女人的脚,是思想落地的媒介,是欲望实现的途径。
脚在走路是实践。
脚穿的鞋是路径。脚穿鞋走路,是以一种路径在实践。
洗脚,是思想在重寻落地之处,重寻思想的载体。
撒尿,也是思想在更新。
鱼与水:
鱼生活在水里,鱼与水的关系是依赖。水有河有海也有井。水是人民。
鱼从水中来,也要到水里去。应该来说许多意象都会指向人民。比如疯妈划的草。
阿廖沙与李不空:
阿廖沙是疯妈理想的伴侣。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李不空是疯妈现实的伴侣。只有过去,没有具体面目。
符号与人:
当把人物当成符号,关注其对外的表达,势必就无法关注人物的内在世界。人物不是符号,存在指向,指向是有变化的;存在内涵,内涵是有变化的;存在关系,关系是有变化的;存在内外,内在的变化更比外显的变化重要。
——对原片比较熟悉的到这里就够了,后续拉片纯属掰太碎了——
二、内容拉片
1、第一个故事(1)
(《太阳照常升起》,0:01:35)
第一个故事,是疯妈和鱼鞋的故事。
(《太阳照常升起》,0:00:13)
故事的起点,疯妈在做梦。做的什么梦?
从具象的画面来看,信息很多:1. 疯妈枕着红色的枕头,做着红色的梦;2. 头发白了一部分,但有着年轻的脸庞;3. 条纹的衣服,象征束缚与禁锢——疯妈有着笃定的信仰,和很强的自我约束;4. 她在沉睡,也在辗转反侧。
所以疯妈是谁?是传播在中华民族的红色思想,这是既坚定又常新的。疯妈的核心,是中华民族里持之以恒追寻红色思想的人群,是初心不改的一群人,是目标始终明确信仰坚定的一群人,她的内心是真的有“只有什么才能什么”的存在。不必怀疑她存在过,也可以相信她仍然存在着。
然而万事总不如预料,风吹雨打,雨打风吹,雨能淋落了土,风也能吹碎磐石,这也是真实世界承载这世事的方式。
对理想社会的追寻之梦,是能引领社会良性发展的希望。疯妈梦见她在追寻合适的鞋。
这种追寻,西方写在书里而我们放在朝堂之上,也大量存在于朝堂之外、宗族之内。圣人们寻道然后布道,王朝执政而后布政,思想孕育于历史的时代与具体的个人,被用于体,实践于不同规模的社会之内。
社会的存续与繁荣;内心的认同与信仰。这种追寻并非前所未有,而是一直没停。当下,我们重新拾起文化自信,发现以古为镜,不是没有精华。谈财税,桑弘羊又重现视野之内;谈统一,大秦重新出现在茶余饭后谈资之内;谈公,天下为公的理想与规劝,伴生于国的概念而存在,这不是一个近代现代的概念,而是篆刻在民族基因里几千年的文化。
我觉得这种追寻在任何领域都是一种永恒追寻,信仰与希望会常在,但思想不是定体,它是需要常新的。没有一套一成不变的东西能永恒适用于现实。
再问问李不空是谁。
李不空是谁?所有关于李不空的信息,都是侧写。有人说他是仍有信仰的唐雨林,有人说他是无产阶级革命先烈,他应该不是一个具体的谁。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说谁是李不空,那是一种非常绝对的褒扬。
他是一个连接,是导致了一种结果的行为,他是将一种血液、一种基因引渡到新生儿体内的“桥”。也是曾经保护了疯妈的人。但是构成这座桥的是谁?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哪一群人。是前赴后继的太多人。这些人中有许多,在别的影视作品中里有更为具体而鲜明的形象。
构成这座桥的实体是什么?是为梦想献祭了一切的人,献祭的是生命、力量、钱。都是李不空。
那么再回过去,疯妈是谁?她在与李不空这座桥连接之前,她是企图寻找一种思想救中国的人。她与李不空一起生下了孩子之时,她是孕育新中国的新思想的人。
疯妈是执拗而坚定的,她在生下孩子之后,是不愿改换初衷的中华民族的红色思想。疯妈不是无知无觉的存在着,思想文化是在常为新的。
(《太阳照常升起》,0:00:27)
这双鞋,是疯妈梦中的鞋。她对想要穿上脚的鞋,想要实践的“道”有十分具体的期待,这是希望中的路径,沐浴在阳光之下,踏实于花草之上。
在这里,这是一条理想的道路,这双鞋还没有人穿过。但疯妈梦见了它,这是她出于自己的意愿,想要穿的鞋。
那么它只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双鞋,是没有办法具体描摹的,道具组呈现出了很多双鞋。它不会是同一双,落地的鞋子和设想的鞋子有不同,一开始的设想和后来的设想有不同,意味着总在探寻。
这双鞋之后出现了铁轨与鲜花中的孩子。疯妈的期望里只有这样的铁轨上才卧着这样的孩子,只有这样的路径才通往她所期待的未来。
(《太阳照常升起》,0:00:44)
洗脚,是思想更新,思想也在重寻落地之处,也没必要有具体的解释,可以有很多方向,对应到很多具体的事。头与眼也在观察这脚。
(《太阳照常升起》,0:00:58)
思想文化需要有土壤。也需要落地实践。
疯妈,光脚走路,没有具体的路径,路也是要走的,思想就这么直接落地。
在找鞋的路上,光脚走过了很多的路。
然后来到了店里。
(《太阳照常升起》,0:01:08)
店,是什么店?能提供很多红色鞋子的是什么店?
是SU。
(《太阳照常升起》,0:01:16)
作为思想文化的女人,是胖的。这样的表达既是一种褒扬也是一种贬损,思想文化丰厚而臃肿,宽容而无能。
(《太阳照常升起》,0:01:16)
“我想要一双这么大的。”
“长着黄须子的鱼鞋。”
黄须子,可以是中华民族特色。
无论是什么,它就是疯妈需要的鞋,除了红色所还应具备的特质的集合。
黄须子,也是自我掌控的权力。
为什么店里有那么多没有须子的鞋?在店里买鞋,是不是须子就难以强求呢?
浏览群鞋的疯妈眼里有光,有确信也有迷茫,十分笃定。
其实店里的鞋和疯妈梦中的鞋不一样。
疯妈没有描述鞋的细节,细节拿回去她还可以改。但她要一双适合自己的鞋——“这么大的鞋”,一双必须有黄须子的鞋。在没有的情况下,只能先买着。买是为了先有。有是为了穿着走路。
拿到手之后的凝视,是思考与审视,毕竟鞋是买来的。
店里的黄须子会是梦里的黄须子吗?迪士尼的花木兰,能是我们的花木兰吗?
鞋拿到手之后,鞋还没有穿,路还没有走两步。疯妈被儿子撞翻了。
(《太阳照常升起》,0:01:38)
(《太阳照常升起》,0:01:40)
在撞翻之前,疯妈即使来到了现世中,也是处于一种梦的世界里;在被撞翻后,现世的色彩才终于鲜明了。一切从幻梦来到了现实中。
(《太阳照常升起》,0:01:40)
那么儿子在干什么呢?工人和农民转变身份后首先变成的是,工程师。不过儿子是在搬砖,干私活。偷偷干私活的事情被妈撞见了,也被女店员听到了。
于是妈追儿子,女店员追疯妈。女店员追疯妈只是为了要钱,都借了一双鞋给你,一双她认为能拿来给你走路的鞋都借给你了,只是追着你要钱也算是一种宽厚了。给钱之后,疯妈偷偷观察女店员拿了钱就走了,才缓了下来。疯妈默默包容着儿子干私活。
在思想文化上疯妈和女店员的关系只是拿来了一双鞋,男老师和儿子的关系曾经是有手把手的教导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是男教师显然对这种交换的理解,更深。
(《太阳照常升起》,0:02:27)
女店员知道儿子干私活的事,于是男教师也知道了。女店员不在乎,不代表男教师不在乎。
男教师不允许儿子干私活。
他不开心就要出个难题给儿子。这个题是什么意思?
是敲打。没有我的教导,你有能力搞建设,搞工业?
是算账。帐必须算清了,可不能对不上。
(《太阳照常升起》,0:02:31)
是啊,没资格笑啊。但儿子虽然长这么大个,却懵懵懂懂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该不该笑,也不会去控制自己的笑。
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
怎么又不笑了?
我笑完了。
你笑完了?我还没笑完!
再用算盘给我打出: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太阳照常升起》,0:02:39)
“你在打什么?”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算盘能打出来字吗?”
“你叫我打的。”
没有理论,实现不了工业化。没有重工,就没有军工。
如果硬要指向现实的话,有一个大约十年,大国在华周边的军演频率极高。不听话,我们就得跟你比划比划。
正是这些比划,让三线建设成为了国家战略。当然当你真的做了二手准备,一些威胁就不作数了。就像原本别人可以卡新加坡的水源,但是当新加坡的海水净化技术产能上来了,这种威胁就不复成立。
男教师明示儿子,算盘打出来的保卫祖国是空话。这不过是我给你出的难题。祖国都保卫不了,就不该打自己的小算盘去做私活。
算盘是规划,砖头是建设。但是谁在搞,为了谁,区别大了。
保卫祖国,是算盘打的,还是真搞出来了,区别大了。
(《太阳照常升起》,0:02:49)
男教师想要的,是完全的控制,完全的占有你的收益。我可不是想做雁群里的头雁。干私活挣私钱不允许,有自己的盘算不允许。扔掉你的算盘,是摆在明面上的敲打和威胁。
(《太阳照常升起》,0:02:53)
出去是什么意思?派来的专家都要收回,资料都要毁掉,设备都不想留给你,欠的债要你立刻还,哪怕饿死人你也要还给我。可是专家们操作的内容后继无人,技术什么原理、设备怎么操作还都没有学会。儿子不敢,这决定不是儿子能做的。
债不是那么好欠的,SU专家的工资,比鹰帝在沦陷区收的便宜不了多少。
(《太阳照常升起》,0:02:57)
这里疯妈拿上了算盘,这是被男教师丢出去的儿子的算盘。
甫一照面,疯妈的气质,已经震惊了男教师。这恐怕比男教师家里那些产鞋的女人气质要好。同时她还年轻。一种思想文化的魅力,并不能震慑他人,也不能保卫祖国。
(《太阳照常升起》,0:03:05)
男教师教儿子的是什么?是先进生产技术,是国家重工业体系构建——从入门到崩溃。人家教得多,你欠人家的也多,直到把自己完全欠进去。疯妈决定让儿子走。不要这个老师了,自己打算盘,把先进生产力堆上去。
(《太阳照常升起》,0:03:11)
算盘算对了难题。这是不是难题真正解决,是不是保卫祖国真的实现?
什么tmd是tmd联合舰队?大炮射程之内,才有真理。
光算盘打出来的正确答案,不算数。这才是实现了“保卫祖国”。
“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疯妈说男教师不懂什么?SU自己线团里的线没有理清楚,线团外的线怎么平衡,千丝万缕一团乱麻。
没有了男教师、女店员,靠第三世界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打算盘保卫祖国。
男教师的“帮助”不要了。店里买的鞋还是继续拿着。鱼鞋在此之前还有别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就指向马克思列宁主义。
(《太阳照常升起》,0:03:14)
“可是你穿吗?”
“穿。”
“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穿鞋。”
“那是以前,以前我也没梦到啊。就算我梦到了,第二天我也没看见啊。”
疯妈是真的想要穿上这鞋。因为这是一条她既梦到又看到,又拿到了手上的鞋。梦得真诚,拿得真切。
疯妈真的想要穿上这鞋,但是前路艰难。观众对疯妈的钟爱是真实的,但观众并不真的共情疯妈所想所思,并不需要理解疯妈的所作所为。
(《太阳照常升起》,0:03:29)
(《太阳照常升起》,0:03:39)
(《太阳照常升起》,0:03:44)
开除了男教师,不用上学的小队长,不打算盘了,去干嘛呢,他坐上了王叔的拖拉机,跟王叔一块搞建设去了。
“王叔,我妈答应我退学了。”
“好,跟我一起好好干活吧。”
在并完整在导演所指的时期的现实里,一些重工研究机构,转型变成食品厂了;在中美关系良好拿来比自研便利的时候,曾经研发到先进制程进度的芯片研究也停了。
在追寻的路上,曲折才是必经。目标被锚在那里,中间不是坦途。
一条直线,能画出来,能靠空想飞过去,但不能用脚走过去。这其实不是肯定曲折,而是否定空想。
(《太阳照常升起》,0:04:15)
那么唱着“我知道,我知道”的天上飞的鹦鹉,是什么?可能是空想社会主义。是学舌的知道分子,可能是公的舞台上的私的欲望……
知道得太少了浅薄,知道了太多了就自利。这样的知道,都不是为了拯救、为了医治,而是一道题摆在眼前大声自我宣称的知道。
为什么鸟儿来了之后疯妈就找不到鱼鞋了呢?是什么让疯妈不能穿着鱼鞋落地?答案大概是很多元的。
其中有一条可能,是这双鱼鞋,本也难以被疯妈穿着落地。
自己的梦,只能自己实现。自己的路,只有自行去摸索。梦中的鱼鞋,是梦里描绘的模样,没被别人描出的图样和配饰,也必须自己去手作。
所以李东方等了疯妈很久,等的时候,岁月还在流淌,但是有些东西就停滞了。
(《太阳照常升起》,0:05:20)
(《太阳照常升起》,0:05:52)
儿子不相信疯妈要穿鱼鞋,不在乎疯妈穿不穿鞋。疯妈有没有鱼鞋,儿子都是妈的儿子,李东方也还是姓李。
李东方,他想要日子往前过,路往前走。吃得饱穿得暖,是儿子最深刻朴素的愿望。李东方能跟着王叔干活,正因为他们有清醒与现实这样的共性。
(《太阳照常升起》,0:06:22)
“阿廖沙,
别害怕,
火车在上面停下了,
天一亮他就笑了。”
疯妈在树上高喊的,是梦话,也是内心最真挚的愿望。是许诺,是她相信可以实现的预知。
阿廖沙是二狗子、王麻子、爱国、建军这样被最多使用的名字。阿廖沙是李不空,是桥,也是最广大的人民。他们分别是思想文化的来处与去处。从哪里来的还要往哪里去,于是都能解释的通。
阿廖沙不完全是旧梦,阿廖沙才是疯妈的理想伴侣。
所以疯妈的喊话是什么意思呢?
火车在铁轨上开,铁轨的前方有鲜花上诞生的,新生儿。
火车为什么在上面停下了?
鞋,铁轨,脚的存在都是为了走路。走路是为了梦中的希望。
李不空和疯妈的孩子,是李东方。李不空是现实中曾经的伴侣,李东方是现实中的儿子。
阿廖沙和疯妈的孩子,是梦中铁轨上的新生儿。是梦想中的儿子,是儿子还没有达到的状态。阿廖沙是理想中的伴侣,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回望,也可以向前看去。
火车是发展,不会停的是时间,会停的是,发展的方向是经由红色黄须子鱼鞋,通往新生儿的。阿廖沙是广大人民群众,新生儿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希望。谁也不是谁的根本,谁的代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阿廖沙,别害怕。
我心中的人民,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都不必害怕。
因为有疯妈这样不吝惜生死,死死生生也要追寻一种希望的人在。
不要担心你的孩子,火车在上面停下了,那个梦想中的终点总会到达。
梦脆弱而纯粹。只要有梦的指引,就会一路向梦的方向走。
功成不必在我,理想总会实现。
天总会亮。
躺在梦中铁轨上的新生儿,就笑了。
(《太阳照常升起》,0:06: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