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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艺节|花甲之年演20岁小年轻,他如何拿下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表演奖

62岁的梁伟平排练时毫不惜力,无论翻桌子、还是仰面倒在大缸里,身体一律结结实实往下砸。两个多小时《武训先生》结束,他的额头密布汗珠,换来的是5月3日上海大剧院演出,掌声如雷。作为上海淮剧团艺术总监、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戏剧梅花奖和白玉兰奖得主,荣誉等身的他,今年又凭借《武训先生》获得第十六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表演奖。

没有作品没有地位

上世纪90年代,梁伟平主演《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将淮剧推上高峰,2017年又与著名剧作家罗怀臻再度合作,推出《武训先生》,构成上海淮剧团“都市新淮剧”三部曲。历时3年,他演的武训越发成熟,“我有一种危机感:一个剧种,如果不出戏、不排新戏、不出作品,是没有地位的。”

“一个好演员,情感从冰点到沸点转换流畅,融入肢体表演,达到有机统一。”上海市剧协主席杨绍林觉得,与演《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相比,出现在《武训先生》中的梁伟平又有所变化,“你知道他对角色有控制,但是感觉不到他在控制,仿佛角色天然就是他那样。”

梁伟平演过话剧、拍过电视剧。他说,淮剧是自己的命。年过六旬的他演20岁的武训信手拈来,完全不让观众觉得做作。在上戏教授荣广润看来,“《金龙与蜉蝣》中蜉蝣一角有非常复杂人性、情感,梁伟平在舞台上准确鲜明、戏曲化地表现,一举成名。《武训先生》从青年一直演到垂暮,梁伟平的体型保持得好,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态,演小青年时,对生活有非常美好的向往,乐观中夹着羞涩。”

从自在、自如到自由表演

《武训先生》中,梁伟平从武训20岁演到59岁去世。“前两场戏,武训年仅20岁,花甲之年再演20岁青年,自己也别扭,更何况如此高强度戏份,需要智力、体能、速度和节奏支撑。”为了表现青年武训的憨实可爱,梁伟平给角色设计小碎步、耸肩、甩头、憨笑。一片裢褡子,一个破铜勺是武训“乞讨符号”,如何将道具运用得恰到好处?梁伟平拿着裢褡子、破铜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琢磨,唱到“满脸微笑喜洋洋”时,由慢到快直至突然停下,从喉咙深处发出调侃的笑声后,猛然大声,再次重复唱完。当武训酒醒发现,10年乞讨的钱财被盗时,一句“我真混呀”用连续上行11度的爬音渲泻悲伤到极致的情感。

梁伟平有个创作习惯,“在排练时经常跳脱出常规性思维放任感觉,不规则发挥,甚至是荒唐的,有时做出使人忍俊不禁的动作,其实我在捕捉灵感以丰富人物。往往有些不经意间激发出来的灵感恰恰就是精彩美妙的。”上戏教授张仲年说,只有一起排练才能感觉到梁伟平的灵光,“不完全遵循僵死的、排定的一招一式。他会即兴表演,根据对角色体会,根据现场气氛,根据对手刺激,找到新的感觉,出现新的火花。”

只要电视台放梁伟平的演出,张仲年隔着房间也能辨别出,“很多表演艺术家在各自领域是佼佼者、拔尖者,但停留在戏曲类型化表演的范畴中,没有突破行当、地域限制。梁伟平的唱独具特色,他的表演非常精彩,不拘泥于戏曲程式,敢于从生活中,敢于从其他剧种中吸取营养,从自在、自如发展到自由阶段。”

永远和观众在一起

梁伟平算得上最早一代“海漂”,出生江苏阜宁,1971年进阜宁淮剧团学艺。和很多同时代戏曲演员一样,梁伟平转过行,1984年被著名淮剧表演艺术家筱文艳挖到上海淮剧团。“当时筱文艳老师打听了好几天,晚上八点找到我的姑妈家,发出邀约。”

初到上海,梁伟平住集体宿舍,室友们喝酒、打牌,讨论淮剧在上海能生存几年,有的说“十年”,有的说“十五年还是可以的”,那时大家对剧种已经有了危机感。外形俊朗的梁伟平演过电视剧、话剧,最多一次,一天来了四个电视剧剧组挖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新加坡电视剧风靡中国,有人还想请他去新加坡当明星。筱文艳一句话,梁伟平铭记在心,“她说,找我来是唱淮剧的。这句话我听进去了。”师兄弟纷纷下海,开饭店、卖羊毛衫,做生意赚钱。有人劝梁伟平,“就算唱到像筱文艳那样又哪能?”梁伟平反问,“你赚到那么多钱又哪能?”醉心舞台,梁伟平不忘把艺术带到有困难的观众身边,他常年与静安寺街道老年协会常青艺术团保持密切合作,周末在敬老院、福利院公益演出,每年公益演出过百场。他还经常进校园推广淮剧艺术,并与市教委、市公安局联合开展安全宣传演出,台上台下互动,深受学生欢迎。

“人争一口气,团争一台戏”,是梁伟平常挂在嘴上的话。无论在什么样的舞台,他都专注而认真地演戏。年轻时下乡演出,舞台小,他一个空翻落在观众席,腿插进椅子当场骨折。现在演出环境好了,他越发珍惜。为了演好《武训先生》,梁伟平提前一年半锻炼减肥。期间他被车撞至骨折,休息期间他拄着拐杖做俯卧撑、吊嗓,坐在轮椅上还在琢磨动作。伤势才好,他便安排敬老院演出,“观众在哪里,演员就到哪里。”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图片编辑:朱瓅

图片来源:蒋迪雯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