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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es Van Noten :是乖巧的天主教男孩儿,也是坚定的安特卫普人

比利时安特卫普外的农村草地,在长满细长飞燕草的花园中,时装设计师 Dries Van Noten 脑中正思考着一朵玫瑰花。

现年 59 岁的 Van Noten 本人看上去和照片没什么区别,实属难得;与此同时,他脸庞和身形线条分明,仅用一支画笔就能轻易描绘出,让人像跃然纸上。他身形苗条但不削瘦,个头略高,头发灰白但不苍老,有着一张棱角分明、天庭饱满的匀称脸庞,和一双深邃的小眼睛。他的发型十分干练,一部分梳到一边,从前额向后打理,但效果就像他的带扣白衬衫,感觉上没有摸起来那么硬挺。在他身上,你能看到一个乖巧的天主教男孩儿的影子。

令 Van Noten 眉头紧锁的那朵玫瑰花娇艳动人,呈深粉色,是 Schiaparelli 的色调。他用指尖将其轻轻拈起,但看不出他想冲着花儿说什么:他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当他一开口,却又是在赞扬这朵花:它开得晚了,却比他预期的花期更长。他并未期待花儿能如期绽放,但不知不觉间,花儿还是盛开了。他轻轻松开花朵,花茎随之摆动。此时是 7 月一个凉爽而又潮湿的傍晚,天空广袤而低沉,呈现出一片蓝灰色景象。

我们继续前行。与飞燕草花园毗邻的还有个初夏玫瑰花园(现已多半凋零,残存的花朵也都饱受风霜摧残,残缺不全);一片由 Piet Oudolf 设计的草地,长着各种金色和黄色的草;一面百年古墙,墙边的树上结满了硕大诱人的油桃,如同甜甜圈一般,枝干像藤蔓般攀援向上;一块缠绕多刺的醋栗树丛;以及一大片郁郁葱葱、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椴树林,不同品种的树木有序排列着。

拍摄于安特卫普城外;Van Noten 是位难以超越的色彩和印花大师

Van Noten 住宅周围这 55 英亩土地是经过精心规划的,一部分肥沃丰饶,一部分常年休耕:生死循环往复。这就像欣赏以植物谱写的交响曲一样,上个章节刚结束,下个章节随即开始。因此,在参观整个花园的过程中,你会发现有些部分如花腔女高音般更加明亮艳丽。

对于那些熟悉并欣赏 Van Noten 时装(64 季男装和 60 季女装)的人而言,这些花园让他们觉得既亲切又新奇。亲切是因为他们能从色彩和别出心裁的搭配中辨认出他的设计,而新奇则是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了解这样一位创作大师的灵感。

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花园是 Van Noten 的灵感来源,但实际上它们也是一种暗喻,象征着 Van Noten 自主监管运营独立时尚品牌时每天所面临的困难。当我们走过一排修剪过的柏树时,Van Noten 表示,他和自己多年来的工作及生活伙伴 Patrick Vangheluwe 经常开玩笑说,他们将来一定要写本书,书名就叫《郁闷的园丁》(The Depressed Gardener),讲述花园里发生的各种意外事故,比如气候变化、天气突变、虫害等等。

他就是现实版郁闷的园丁,深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而他也清楚,这些情况往往就发生在你试图控制无法控制的事情之时。做一个郁闷的园丁意味着要一直保持谦逊,但这也意味着你能更加从容地接受环境所带来的变化,意味着你要永远和或大或小未知的事物打交道,尽管如此,却从未停止尝试从最冷酷无情的地方、从他人忽略的地球之隅找寻美好。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很难解释清楚人们为何如此热衷于 Van Noten 设计的服装,这是因为这些服装处处展示出对当代时尚的挑战。例如,你不会仅仅因为剪裁就去买 Dries Van Noten 品牌的连衣裙、衬衫或半裙:它们的版型季复一季都是传统女装的风格,精巧易穿,廓型正常。Dries Van Noten 的中长款连衣裙总能把垂坠感做得恰到好处,无需刻意修饰就能凸显腰身;Dries Van Noten 的轻质丝绸直筒半裙总能恰好遮住臀部,非常显瘦,但又不会紧到影响活动。这些衣服从来不会超出常规,也不会试图让人去重新考量女性的形态。在 Van Noten 的服装中,你基本上看不到镂空、夸张的尺寸、大垫肩、戏剧化的体积等设计元素。

2017 秋冬系列中的针织衫、衬衫、长裤及鞋

但奇怪的是,与 Van Noten 最相似的同行却是与他设计风格背道而驰的 Comme des Garçons 创始人川久保玲。川久保玲一直是 Van Noten 仰慕的设计师,而且和Van Noten 都是「100% 俱乐部」的成员,这个俱乐部的设计师为数甚少,世界知名并完全拥有和监管自己公司的方方面面(其他成员包括 Giorgio Armani 和 Raf Simons)。

抛开美学标准不谈 —— 川久保玲的设计一直十分大胆前卫 —— 但让他们的作品独树一帜的正是其难以企及的视角,是一种绝不随波逐流、不向一时兴起的念头屈服的态度。他们的作品辨识度极高,而且正因为他们的作品都是出自独立思考和独立视角的原创作品,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很好地)复制或效仿。因此,你从不会将 Dries Van Noten 的服饰和其他品牌的搞混。当今的时尚总想代表某种精神,或反叛,或挑战(有时就是字面意思),越来越趋向于分享某类政治口号。但 Van Noten 的时尚只代表着他自身,代表了这位设计师的痴迷。它冷静而非炙热,倡导内敛而非张扬。在这个推崇高调的时代,不露声色反而成了真正的激进行为。

Van Noten 十分擅长对色彩的掌控。当今没有哪位设计师能像他一样对色彩理解得这样透彻,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对明暗和色调有如此丰富的表达,让人一看到某些颜色就能联想到他所设计的衣服。正如 Dior 有其经典的 New Look 系列一样,Van Noten 也拥有自己专属的蓝色:比靛蓝更亮,比矢车菊颜色更暗,又比太平洋海水颜色更深。

此外,还有 Dries Van Noten 黄(一种饱满如蛋黄般的金盏花颜色),Dries Van Noten 绿(一种将绿宝石放在平铺的深色天鹅绒上呈现出的闪亮而浓重的绿),Dries Van Noten 红(稍带朱砂红,略显白垩色),以及 Dries Van Noten 紫(灰茄色)。但使得 Van Noten 服装令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的不仅仅是这些色彩,还有他处理这些色彩的方式:使其形成奇怪的组合搭配,如果非要用语言来描述,那就是「柿子」和「贝壳」,「堆肥」和「苔藓」—— 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搭,有时甚至还会让人反感。

然而在现实中,这些组合却极具启发性:它们自然而然地会让你去重新审视之前看待颜色的局限性。为什么鸢尾花紫不能和驼色搭配?为什么牛奶焦糖色不能和海带蓝共存?

2017 秋冬女装系列呈现了 Van Noten 最具代表性的部分图案和设计元素;Dries Van Noten 外套、长裤及鞋

Van Noten 的每场时装秀都会让人们思考这些问题,而我最喜欢的当属 2009 秋冬女装成衣系列。如果你眯起眼睛将视线模糊,看到的仿佛是一系列抽象派画家 Rothko 式的色块,每块颜色渲染得恰到好处,几乎同其他颜色融为一体:葡萄酒般紫红色毛衣下搭青苔般蓝绿色短裙;蜜桃粉橘色短裙搭配草黄绿色衬衣。该系列还有其他讨喜的服饰:时髦的系带收腰大衣,慵懒的毛衣(Van Noten 的特色),以及用层层柔软褶皱磨边丝绸制作而成的半裙,像乳草属植物的绒毛一样迎风飘扬。但是整场时装秀的核心是一种抽象的理念,表明时尚不仅仅是关于衣服的触感或如何勾勒衣服之下的身躯,而是关乎如何尽力去表达和理解色彩:这是自然界最永垂不朽、令人陶醉又难以捉摸的恩赐。

我们已经习惯了把设计师的工作视为对女性身体的喜爱,这通常意味着他们要么把衣服做得非常修身,要么故意做得不贴身。但是 Van Noten 的衣服看起来更像是为女性的思想而非身体而设计的:他的设计之所以吸引你,是因为你想离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更近,虽然闭上了眼睛,却看到了更加绚烂夺目、五彩斑斓的色彩。

除了色彩之外,Van Noten 在花纹方面的造诣也有着过人之处。他所设计的服装饰物映射了清朝的装饰和 Francis Bacon 的画作,再到奥斯曼帝国时期的肖像画,乃至艺术家 James Reeve 拍摄的城市夜景。所有设计师都会从异国文化、其他时期或陌生艺术家身上汲取灵感,但是他们的作品通常过于夸张,让人觉得他们的热情是刻意显露出的,而非真情实感。

来自 Van Noten 优雅慵懒的 2003 秋冬系列,棉质外套(搭配红狐狸毛围脖)内搭酒瓶绿羊毛衫和印花橘色丝绸半裙

Van Noten 的借用就没那么直接,更多的是点到为止。在其 2012 秋冬系列的服饰上,随处可见经过艺术处理的中国龙凤纹饰(用富有皇家之气的鲜活藏红花色创作而成),而这些花纹同一条条朱红色和翡翠色的亮色条纹(与尼泊尔佛教寺庙华盖上的装饰条纹相同)交织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用金线缝制出的展翅待飞的日本仙鹤。设计师和模仿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善于将原材料内化为自己的东西,不会不经过任何处理就直接将别人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呈现,然后说成是自己的创意。

令人好奇的是,即便有着如此广阔的视野,对世界伟大文明中的纺织业和艺术传统有着如此深厚的了解,Van Noten 依然坚称自己是弗莱芒人。当今很少有设计师会选择在自己出生或长大的地方工作,因为在现代社会,进入时尚圈通常就意味着要换掉自己真实的身份,去往米兰、巴黎、伦敦、纽约或东京这些时尚产业最发达的城市发展。而 Van Noten 虽然和同行一样经常到处旅行,却选择继续留在安特卫普,在这个他出生、成长和接受教育的地方居住、工作。(他现在的居所 Ringenhof 是一座 19 世纪 40 年代的新古典主义石头房,最初是一个啤酒酿造坊,距离市中心 30 分钟车程。)

在 Van Noten 的童年时期,安特卫普还只是一座安静的中产阶级城市,但时尚,以及关于时尚的想象,已经对他并不陌生。他的父亲出生自一个裁缝世家,拥有几家时装店,经常去米兰和巴黎为店铺购入意大利和法国制造的精致产品,比如 Ferragamo 的鞋,还有 Charvet 的衬衫。青少年时期,Van Noten 已经开始为家族店铺的童装部门担任买手了。店铺偶尔会在周六下午举行时装秀,当地模特身穿新季时装在店内穿梭行走。通过从小国比利时以外的不同国度、不同文化进口纺织品、面料和商品,Van Noten 家族延续了比利时、荷兰低地几世纪以来的贸易传统,他们的前辈曾将指尖划过外国丝绸和外国羊毛,曾仔细比对外国染料和外国粉末。

如果你是一个 13 世纪的富裕商人,生活在安特卫普 60 英里之外的布鲁日,你的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花纹和色彩,它们来自所有你只能凭想象探访的地区 —— 对世界所感受到的惊奇会流淌在你的血液里。作为一名弗莱芒人,正如 Van Noten 那样,意味着你的一生都是在向外看,向远处看。

2017 秋冬系列中的连衣裙、衬衫

这样的视角或许部分解释了为什么所谓「安特卫普六君子」(Antwerp Six)的出现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个意外,但对六名成员来说却并非如此。他们都曾是皇家艺术学院时装系的学生,毕业于1980 年代早期,包括 Van Noten、Ann Demeulemeester 和 Walter Van Beirendonck等,并一起于 1986 年在伦敦举行了一场如今已成传奇的半游击风格的时装秀。(Martin Margiela 是和安特卫普六君子同时代的人,但他并未参与最初的那场秀)。Van Noten 在 1970 年代长大成人,那是现代文化全球化发展的初期阶段,思潮、美学、音乐和艺术传播的速度前所未有。

你可能是一个安特卫普青少年,却聆听着伦敦或西柏林的朋克音乐,忽然之间,你意识到在另外某个地方,有人正创造出一种东西,可以让你感到归属感,让你想要参与,并且让你感受到共鸣。你在杂志和电视上看到和你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做着你可能也会做的事情,这让你感到惊讶,也让你受到鼓舞。对 Van Noten 来说,那个人是 David Bowie,许多年后,他一次又一次向他致敬 —— 他那窄如刀片的西服套装,他的慵懒和颓废。受影响的并不只是时尚:在所有的国度(自由的或不那么自由),年轻人发现,把他们联结在一起的不是家庭,不是传统,不是国家,而是音乐、艺术、戏剧或电影。他们创造了一个新浪潮,一种先锋艺术,但他们开始这样做的初衷却是寻求一种更紧密的联结,一种联系他人的方式。

2017 秋冬系列中的衬衫、长裤;右:棉质衬衫和亚麻半裙,来自奥斯曼帝国灵感的 2006 秋冬系列

伦敦的那场秀结束后,Van Noten 回到家,开始售卖服装。他以男装起家,首批(也是最忠实的)客户之一 Barneys New York 精品店直接买下了该系列最小号的服饰,作为女装出售。3 年后,也就是 1989 年,他把小精品店搬到城里一个衰落街区的5层高旧百货商场大楼,认真开始做起时装设计师的生意。

他从未停下过奋斗的步伐。在其 30 年的职业生涯中,从没有与破产、纠纷、不负责任、过度举债、过度扩张或过度支出相关的消息,也没有精神错乱或陷入险境的传闻。工作时,他不急不躁,认真细致;只在想做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一路走来,既有挑战(如全球经济不景气,奢侈品市场愈加变幻无常,经受趋势、潮流和噱头的考验),也有胜果:2007年在巴黎开设第一家女装精品店;2009年在东京开设第二家女装精品店,同年在巴黎开设男装精品店;2014年,在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举办「灵感」(Inspirations)大展,鲜有在世设计师能获此殊荣。

但不变的是他的自律。他厌恶自我放纵和愚行,严于律己,这种精神也体现在他的设计和举止中:奇怪的是,这种纪律感反而令他获得了非凡的艺术自由。他必须妥协 —— 每个具备创造性的人都是如此,不管以什么方式 —— 但他又很少需要做出退让。现在,他掌控着业务的方方面面。(他与一家制造商合作完成了鞋履产品线)。他会坦诚地告诉你,他希望衣服卖得好;做衣服就是为了销售。他的生意长久兴旺,正说明了时尚最具吸引力的部分就是作为纯粹审美表达的存在 —— 而其坚信者的闪耀时光却往往短暂,无非一年或五年时间,像彗星飞逝,彗尾迅速消失在闪烁的黑暗中。

灵感来自军装的 2010 秋冬系列,柔软的驼色羊毛外套和背心,搭配迷彩色棉质长裤

Van Noten 的办公室总部位于一个占地 6 万平方英尺的六层滨水仓库,很多方面都能让人想起他的花园:这里是他的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一种延续。在这儿,他将那些在 Ringenhof 的蜀葵间和黄栌树下散步时产生的想法、图案和奇怪的色彩变成现实。

如果从顶层的展厅开始往下走,你会看到整个运营流程:先是设计团队的桌子,有一些还装有小柜子,里面放着色彩鲜艳的丝绸、提花布、羊毛、泽西面料和棉布色样,然后往下是财务部、销售部、生产和分销部以及档案室。而位于底层的运输部门最为忙碌,给人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我去参观时,秋冬系列的第一批货刚到,每件服装都要分类、检查和装箱。箱子高高堆叠在一起,几乎碰到了天花板,Van Noten 在箱子的迷宫间走来走去,一一指出哪些运去莫斯科,哪些运往香港,哪些去往新加坡和纽约;加上 8 家精品店,该系列在全球 400 多家店铺出售。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 或者说,只是单纯的震撼。这就像是 Willy Wonka 一般的幻想:身处家乡的某栋建筑中,身边放着数百个硬纸箱,里面装着你曾经想象的东西,这些东西将运往你在孩童时期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去往天涯海角,被素未谋面的人穿在身上。

现在是午餐时间,用餐地点就在工作室内。回到楼上,我们进入了一间几乎全空的挑高房间,地上堆放着设计师即将出版的图书校样,这也是他职业生涯的回顾。去年 3 月,Van Noten 在巴黎举办了第 100 场秀,选取了自己标志性的作品,主要是这些年 Dries 风格的图案和纹理,许多由最早期的模特穿着,这些模特如今都已年近半百。

他的想象力奇特而连贯,每个时装季都在和上一个时装季对话,看到 Dries Van Noten 的系列,就像看到了小说家 David Mitchell 所说的「über-book」(好书):所有作品 (对于 Mitchell 而言是小说,对于 Van Noten 则是时装)是某个更大马赛克图案的一部分,只有创作者本人能看到,同时也揭示了创作者头脑中不可见的部分。这就是为什么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穿着 Dries Van Noten 品牌任何一季的连衣裙、衬衫或半裙,虽然品牌设计的辨识度极高,他的衣服却永远都能给你惊喜 —— 它就像是你所爱的书中某一章节,但一开始可能不一定会注意到。

我们脚下是 Van Noten 过去设计的各个季度系列,一排排整齐摆放着。这里有以土耳其为灵感的 2006 秋冬系列 —— 莫卧儿帝国式夸张的大朵郁金香盛放图案,还有受印度启发的 1996 秋冬系列 —— 半透明淡黄绿色衬衫和精致闪耀的纱丽式塔裙。我们缓缓走着,欣赏着脚下的照片,鲜艳的色彩和冰冷的水泥形成鲜明对比。我问了他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有没有一套最喜欢的服装或是最喜欢的一场秀?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过他旋即又改口称:大多数系列都只用 6 页展示,如果真的很喜欢,可能会增加到 8 页、10 页甚至 14 页。我们相互数着页数 ——10!12!—— 然后在一个个令人震撼的作品处停下:一条雪纺和焦绒长袍,一件装饰重得像铠甲的男士大衣。如果说每个生命都是一串图像的集合,有太多难以处理和记忆的内容,那么这本书就是他的生命,或者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美丽的生命,拥有完美的完整性和意义。像 Dries Van Noten 那样看待世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我们在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处停了下来:一条垂坠感的丝绸紧身裙,上身树皮色的底色上饰有丁香紫线条,下身是印象主义般的蓝色鸢尾花模糊形状。我对这个系列和这件衣服印象深刻:它来自 2008 春夏系列,当时我去店铺试穿,却没有钱买下。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之一。」我说。

艺术家们不管隐藏得多好,很少有人是真的谦虚。或者说,他们既谦虚又骄傲,因为做艺术家常常意味着在傲慢和自我憎恨中拉扯,游走在狭窄的不悦之间。但 Van Noten 可能并非如此,他从不吹嘘自夸。他沉默了几秒钟,英俊的脸庞上眉头紧锁。他凝视着裙子,正如凝视着那朵让他惊叹的玫瑰一样。

「多美的裙子啊!」我重复道。他继续看着地上那张裙子照片,暗淡光泽的丝绸搭配 Dries Van Noten 蓝的鲜花图案,实在是美极了,即便谦逊如他,也不能不承认。有时,这位郁闷的园丁也难以抵挡眼前令人陶醉的美好。「是啊。」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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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Hanya Yanagihara

摄影:Jackie Nickerson

造型:Elodie David Touboul

模特:Sohyun Jung/One Management

Amanda Googe/Women Management

Kerkko Sariola/Nisch Management

发型:Tomohiro Ohashi at Management+Artists

化妆:Adrien Pinault at Management+Artists

置景:Carole Gregoris at Management+Artists

选角:Arianna Pradarelli

安特卫普制片:Ingrid Deuss

巴黎制片:Shape Production

数码技术:Thomas Raffaelly/Sheriff Paris

摄影助理:Alfa Arouna,Talos Buccellati

造型助理:Julien Schmitt

发型助理:Sho Tanaka

化妆助理:Mouna Benouhoud

道具助理:Manuel Carcasso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