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张赛琴（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
裴海安（语文报社副社长）
裴：张老师，您好！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进行“读写教学”的研究和实践？
张：是的。“读写教学”是相对于“阅读教学”低效化而做的探索。我国小学语文阅读教学，无论是在理论或实践研究中，似乎都过分注重“阅读”的研究，即过分注重课文思想内容的研究。一篇课文教下来，学生了解了课文内容，却不知道课文是怎么写的，课文语言也是记忆不深背诵不全。
一直以来，我常质疑“阅读教学”的说法。因为“阅读”的字面意义是读书看书并了解内容，“阅读教学”的字面意义就应该是指导读书并了解内容的“教学”，所以语文教师在课堂上，指导学生读书，重点理解课文内容，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无意另立语文教学的“新概念”，但是我想把“阅读教学”稍稍偏过一点，说成“读写教学”，以强调读写相依，以读带写，以写促读，做到读进去写出来，体现《课程标准》提出的“语文教学致力于提高学生语言运用能力”的性质。
裴：您提出“读写教学”的说法，让我想起了三十几年前丁有宽老师提出的“读写结合”的教学理论。几十年来，很多语文教师都赞同“读写结合”，但是到了课堂上，往往是读没读好，写没写好。您所说的“读写教学”，能否说得更清楚一些呢？
张：好的。我这样定义“读写教学”。
“读写教学”之读，一是阅读课文内容，二是研读课文写法；三是品读语言表达奥秘。“读写教学”之写，是着眼于课文内容、写法、语言而设计的“习作”实践。“读写教学”有明确的学段目标：
第一学段（1～2年级），结合课文例句，着重“句子”读写，能写意思清楚完整的短句和内容连贯生动的长句。
第二学段（3～4年级），结合课文例段，着重“段式”读写，掌握“把几个句子连成段落”的常规段式，有条理地安排各段落的内容。
第三学段（5～6年级），选择富有特点的典型课文，着重“章法”读写，通过各种写作练写，使学生掌握几种常用的谋篇构段的章法。
裴：这些要求，相对于平常的“阅读教学”，似乎有点强硬。我担心强调了读写任务，而失去“语言文字”的趣味呢？还有，着重了读写研究，会不会影响到理解课文内容？
张：教学的趣味，关乎于教学内容和教学手段。我认为，如果教学内容单一，教学手段不当，学生得不到有效的学习实践，即使课堂教学热热闹闹，教学手段花样很多，如果无助语言能力的提高，那也不能视作“趣味”。反而是，教学内容丰富，教学节奏合理，教学活动时而安静时而热闹，身心俱在学习境界，有参与学习的愉悦性，有获得提高的满足感，才是学习的真正“趣味”。试想，观看一台自始至终热闹华丽的“文艺节目”和观看一部扣人心弦的优秀电影，谁更让人魂牵梦绕？
当然，在“读写教学”的研究探索中，应该努力使“读”的形式符合学生的心理，“写”的内容符合学生成长的需求，形式上生动活泼一点，过程中快乐轻松一点。使“读写教学”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学习动力。
还有，从课文的语言文字入手组织读写教学，能够更准确更清晰地理解课文内容。就如张志公先生说“教学语文，让学生通过语言文字去理解课文内容”。再说，理解课文内容并不是语文教学目的。更进一步的是“要在理解课文之后再进一步去体会语言文字的运用，使学生的语文能力有所提高。”这里的“通过语言文字”和“体会语言文字”，在我看来， 就是读写教学实践，绝不是脱离课文语言文字的微言大义。
裴：好吧，我想请您具体谈谈在小学三个学段是如何开展“读写教学”的。
第一学段（1～2年级），
应该重视“句子”的读写
张：那我先谈第一学段“句子”的读写教学实践。“句子”是几个词语连起来，表示一个相对完整意思的的语言单位。依据第一学段《语文》教材里出现的短句、长句，单句、复句、语气不同的句子，修辞各异的句子形式，我设计句子读写教学的目标是，把句子写完整、写通顺、写生动。让低段学生比较快速地完成从口语到书面语的过渡。
裴：听起来，“句子”的读写教学目标很具体很实在。您有探索“句子”读写教学的内容体系或“训练目标”吗？
张：有。为避免句子读写教学的无序性，我研究了第一学段句子读写内容的序列，这里仅举几例：
一年级：
1.学写意思完整的陈述句。例句选用：我是中国人。（选自《我是中国人》）
2.学写内容通顺的句子。例句选用：从前，这里只有一棵树，树上只有一只鸟窝，鸟窝里只有一只喜鹊。（选自《树和喜鹊》）
3.用叠词把句子写生动。 例句选用：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选自《小小的船》）
4.准确运用量词造句。例句选用：一只海鸥，一片沙滩，一艘军舰，一条帆船。（选自《场景歌》）
5.用拟人修辞写形象生动的句子。例句选择：草芽尖尖，他对小鸟说：“我是春天。”（选自《四季》）
二年级：
6.用拟声词把句子写生动。例句选择：青蛙的诗写成了：“呱呱，呱呱……”（ 选自《青蛙写诗》）
7.学写意思并列的句子。例句选择：天一亮，喜鹊们打着招呼一起飞出去了，天一黑，他们又叽叽喳喳地飞回窝里，安安静静睡觉了。（选自《树和喜鹊》
8.学写“谁，怎么做”的句子。例句选择：雪孩子冲进屋里，冒着呛人的烟、烫人的火，找哇找哇，终于找到了小白兔。（选自《雪孩子》）
9.学写意思丰富的长句。例句：小公鸡偷偷地跟在小鸭子后面，也下了水。 （选自《小公鸡和小鸭子》）
10.学写“什么，怎么样”句子。例句：小水珠躺在荷叶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选自《荷叶圆圆》）
以上列举了十种常用句子，基本涵盖了第一学段《语文》教材中的各类句式，形成了第一学段“造句写话”能力训练的基本面。当然，随着句子读写教学实践的深入，还应有补充改进提高。
裴：了解了“句子”读写教学内容后，“句子”读写训练又是怎样设计的呢？
张：从认知的规律看，知识的掌握需要经历“感知—理解—巩固—运用”的练习过程，句子读写教学也要经历“理解”到“熟悉”到“运用”的过程。其中，理解是基础，熟悉是发展，运用是目的。这里举一例，例句选自《雪孩子》，内容是练写“谁，怎么做”的句子。
课堂教学是在这样的：在学生基本了解《雪孩子》课文内容后，出示课文例句：
雪孩子冲进屋里，冒着呛人的烟、烫人的火，找哇找哇，终于找到了小白兔，他连忙把小白兔抱起来，跑到屋外。
第一步，理解这个长句内容是“雪孩子救小白兔”，再根据“屋里、屋外”两词，把雪孩子救兔的过程分成两个层次。
第二步，结合课文内容演一演“小山羊怎么救火”的句子，再写一写。
第三步，教师有意加大难度，说“火势越烧越大，小猴子会怎么做？”学生们纷纷议论，出了一些主意，最后一致认为要“赶紧报火警。”于是就写出如下的句子：
小猴子和小山羊一起捧雪灭火，但火势却越烧越大。小猴子赶紧拨打“119”，一会儿就听见“呜哇，呜哇”的声响，消防车开来啦，警察叔叔从小河里接来水，扑灭了大火。
看这个教例，第一步教学，重在理解“雪孩子救小兔”的内容；第二步教学，拓展练写“小山羊怎样灭火”的句子。学生曾经想“到小河端水”，但又觉得“远水就不了近火”；后来从“雪孩子”，想到门外有积雪，于是“小山羊就捧雪灭火”；第三步教学，难度加大，面对越来越大的火势，小猴子应该怎样灭火？想来想去，学生认为小猴子应该“报警119”，于是就有“消防车灭火”的内容了。
可见，句子的读写教学，既理解了课文内容，也发展了学生思维，更利于语言的发展。
（本文选自《语文教学通讯》（小学刊）2018年10期）
张赛琴简介
张赛琴，无锡市首批名教师，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库授课专家。从教小学语文一线教学四十多年，退休前任无锡市清扬实验小学校长，现任无锡市梁溪区名师工作室负责人。专注小学作文课程体系研究近二十年，获取奖项有，中国语文报刊协会第一届“作文教学擂台赛”擂主奖，《语文教学通讯》封面人物，新加坡语文教学交流学者。多年来，发表文章有一百多篇，多篇文章在香港《小学中文教师》发表，编著《21世纪，我们怎样教作文》《新体验作文全集》、《作文好玩》、《读进去，写出来》丛书。拍摄了《小学作文教学视频100课》。《张赛琴教作文》（上、下）和《小学习作教学设计》近期将出版发行。
裴海安简介
裴海安，语文报社副社长，《语文教学通讯》小学刊主编，文学硕士、副编审。兼任中华文化促进会儿童文化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语文报刊协会副秘书长、中国写作学会中小学写作教学专业委员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山西省教育学会小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应天津师范大学、扬州大学、江苏师范大学、重庆师范大学、西南大学等高校邀请为骨干教师国培班学员授课多次，经常出席全国各地的小学语文教研活动。主编《名师这样教作文》《名师同步教学设计》《特级教师新设计新课堂新说课》等优秀图书。获得中国语文报刊协会组织评选的“优秀编辑奖”、“突出贡献奖”等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