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摇出来的节日
刘辉(文军)
一个流动而欢快、一个饕餮而温馨、一个挂牵并思念亲人的传统节日——春节结束于正月十五。
吃元宵是一个标志。几乎所有居住华人的地域,每逢此时,家家户户似乎都要围坐一起。元宵上桌,祝福声又一次响起。憧憬着今年天无灾、人无病,辛勤犁耕好收成;祈愿着今年家和万事兴,心想事成、事业如意,小日子美美的。
元宵节又是一年之初的上元节。彩灯初上,人们漫步其间,尽享霓虹争艳。古时,还是男女之间情愫往来,相似情人节的意味。有宋人欧阳修词为证:“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其情可鉴。
元宵源起汉朝,竟有多个版本
越是源头多,越是有足够的理由说明元宵的籍贯别无出处。
一个说法是,汉惠帝接班刘邦,但却无能。吕后篡权,于是乎上下皆怨声载道。后来刘氏家族推举刘邦的二小子登基。史称汉文帝的刘恒,自知恢复汉室正统实属不易,天下太平实属不易。赶上这天儿凑巧:“正月十五”,家家要张灯结彩,汉文帝下令此日又是一个节日,“闹元宵”遂成了世代欢庆、祥和、安定、团圆的传承。
又一说,汉武帝身边有一位宠臣,名叫东方朔。一年冬日,东方朔到御花园去给主子折梅花,恰碰上一位叫“元宵”的宫女要投井。一问得知:元宵进宫三年与家人再无机会相见,越想越没劲,不如寻死。东方朔当下便许诺,设法儿叫亲人相聚。
宫外,东方朔设摊儿算卦。巧了,所有求签问卜的人都得到“正月十六火焚身”的签语。这还了得,都城内一片惊慌。事儿传到汉武帝,武帝求解于足智多谋的东方朔。
本来就是东方朔玩得计谋。他说话很圆滑,大致意思就是这样的:火神君爱吃汤圆,元宵姑娘不是经常给您做汤圆吗?十五晚上可让元宵做好汤圆。万岁爷焚香上供,传令京都家家都做汤圆,一齐敬奉火神君。
还说啦,再传谕臣民一起在十五晚上挂灯,满城点鞭炮、放烟火,好像满城大火,这样就可以瞒过玉帝。此外,通知城外百姓,十五晚上进城观灯,杂在人群中消灾解难。东方朔如此这般鼓动,汉武帝也就全应了。
到了正月十五那晚,满都城街肆都是灯,闪的耀眼,熙攘的人群也夹杂着宫女元宵的所有亲属前来观灯。事也凑巧,他们望灯、大喊灯上的字:“元宵、元宵!”于是,元宵一家团聚于灯下月圆时。
闹了一夜灯火,京都安然。汉武帝大悦,照样让元宵做汤圆供奉火神君,十六晚上照样全城挂灯放焰火,相传为习。年年如此。因十五上供的汤圆是元宵做的,人们就把汤圆叫“元宵”,把这一天叫成了“元宵节”。
民国初年,有一首打油诗说元宵。“诗吟圆子溯前朝,蒸化煮时水上漂。洪宪当年传禁令,沿街不许喊元宵。”您猜,这是啥意思?
说的是袁世凯当了大总统,依旧做着皇帝梦。正是心烦意乱之时,一耳朵听到身边儿的姨太太要吃元宵。“元宵”=“袁消”,这还了得!这位姨太太倒了邪霉,挨了总统丈夫的一耳勺子不说,袁世凯为此还下令,不许再言“元宵”,而改“汤圆”叫法。
少摇一个来回也不灵
现在研讨元宵的制法,一定会被称之为有些弱智。
国人有祖上传授下来的传统:白而圆的元宵确实是“摇”出来的。圆形态是其不变的规则,特瓷实是其质朴的个性,馅核居其中是摇计之妙处。手摇、机摇,离不开人们对圆物成形的控制。呵呵,也包括黑色煤球——摇煤球比攥得煤球圆呼、耐看、禁存。
我小时候见过摇元宵卖元宵的摊子。
挨墙根儿冲马路,支架搭棚。“元宵”两个大字,明明白白地标摆在墙面或是大棚的前脸儿之上。各式馅核不怕您瞅着,任选现摇都成。后面,大案子上搁着大笸箩。“摇元宵”——既是元宵成品必要程序,又是招呼买卖招揽生意“摇人气”的招牌幌子。
摇元宵的小老板有时为了招呼买卖,还有几道亲情牌。
牌子上写着:“买整两斤量的元宵,再饶四枚十个滚儿的大元宵”。就是说,糯米粉再裹上元宵几个滚儿,就大了不是?全家团聚,谁都会买足喽!额外再饶回几枚大个的,这谁不乐?
有时牌子又换了主意,“元宵内有前清铜钱,凭所持一枚铜钱回赠元宵八个。”真情厚意,实属小商人招呼回头客的小“伎俩”。
正月十五正当时,伙计、掌柜一起上。元宵馅核几经蘸上水,又蘸上粉子,再蘸上水,又蘸上粉子。眼瞅着排大队,也不能少摇一个来回、少添一次水、少增一圈粉子。行里的规矩,个大个小明摆着,省一次事儿也不灵。
照着牌子上的 “招牌”要反复多摇几回,当面兑现。到了肯节儿上,瞅着这扎眼的“招牌”,能累得摇元宵的伙计连轴转,没闲工夫哼唧闲嗑。
我想说说元宵摊子的摊主模样。一身轻打扮,面净帽白,显得利利索索;有股刷利劲儿。人称“方叔”、“方二哥”。
元宵方叔卖元宵,也仗着吆喝声。只见他收拢右手放在嘴边,“浸透了化透了,江米元宵!”或者“桂花儿的——元宵!”“大个的,多几滚儿的元宵喽!”
啥叫“浸透了”?估摸也就是用热乎气把元宵浸透呗!问什么叫“化透”,答复则是含含糊糊,大概其就指元宵精致、细腻、润滑,搁嘴里即化吧。约定俗成,元宵的吆喝少不了这几句。
能吃上“桂花酱馅”的元宵,应该是那会儿吃头牌的福分。也就跟现在都抢着要黑芝麻馅的是一个意思。
“甭瞧元宵是摇圆的,我本家姓方”
元宵讲究馅料。如今市面上卖得五花八门。传统的有:五仁馅、麻仁馅、果仁馅、山楂馅、枣泥馅。新潮的有:巧克力馅、芝士馅、腰果松仁馅、鲜果粒馅,甚至来了鲜肉、咸肉馅。
现场摇元宵的场面,着实招人。依现在说法儿,那就是“现场演示”。
先是做元宵馅料。干果剁成茸,蜜饯切成粒,炒化白糖粉,原料碾成坨,将各种馅料分切成小方块。当然,馅料制作一般不在现场。
五六尺周圆的笸箩,用双手晃动并借助一个支点。先放上些许糯米粉,再放入成块的馅料,只见摇元宵的小伙计,边哼唱边摇着。
馅料蘸上粉子后再用大笊篱浸在水里,然后再放入大笸箩,加糯米粉,再有规则地摇;再浸水,再有规则地摇。如此反复数十回,眼瞅着小方块馅料“滚”成了圆胖可人的“白胖子”。
人越多,摇的越起劲儿;人越多,唱的曲调越花哨儿;人越多,故意卖个关子,多摇一回,叫你看着生乐子就想买。自然,元宵摊子跟前儿:车水马龙,财源广进啦!街上元宵摊:看着热闹,好吃不贵。
去年正月十五。街上看元宵摊,一溜儿摆着十几种馅料的成品元宵。一看标价:一律十元。顺口疑问老板:“都这价儿了,有谱吗?”意思是明摆着,问质量卫生有保证否?“不瞒您说,小本小利,照样有小赚头。卫生不卫生,好吃不好吃?反正在这儿也摆十年喽!”——小老板自信心爆棚似的回答。
买回一斤,煮熟,吃得满地道。黏、香、糯、软,一点不差。只不过比老字号的元宵甜味淡了些。价格却有三倍的差距。再说少食糖,毕竟对身体也不赖。二回又去买,顺便问小老板:您这不是自纂的吗?您猜小老板咋回答的——打我爷爷辈儿就开始啦!甭瞧元宵是摇圆的,我本家姓方。
只因好吃,不小心包成了国际食品
按着中国民间传统,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上为天,天宫喜乐,因而要燃灯庆贺。元宵节的风俗活动,是随历史的发展而延长、扩展的。
据史料记载:明代自初八就开始点灯,一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幕。节与节相接,大年除夕延至正月十七,才算把整个长假倒腾利索。白昼为市,人头攒动。夜间灯照,尤为壮观。精巧而多彩的灯火,配之与元宵的沸腾,使其成为整个春节活动的鼎沸之时。
正如一清朝诗人所言:“试灯风里卖元宵。”如果说,食元宵的风俗始于京城,肯定是牵强。换一句话论证,兴盛时期的明朝,正是春节一系列习俗活动紧密凝缩的经典地域。
如今,地球村进一步拉近与融合,即便元宵还不那么盛行,类似元宵又能替代元宵的汤圆,也已经遍传许多国度。
传到美国成了美式汤圆。用小麦麸炒黄,用肉适量加葱盐、色拉等做成馅丸。用糯米面遂包成团,或煮或煎食。简直就是糯米面饺子。
俄罗斯人吃的汤圆也是咸味。牛肉、葱头作馅,用牛骨熬成的汤来煮汤圆。又是饺子味道。不知是想象力丰富,还是一种固有习俗的沿袭?
法式汤圆更有意思。山药泥、番茄酱,再加上火腿末、奶酪等和成肉馅丸,再用糯米面包上混匀馅,成圆形。奇怪的是,法国人把“元宵”煮熟后再晾干,煎炸后即食。
新加坡的华裔多,他们的汤圆与我们近似。熟花生米碎、熟芝麻末、各式瓜仁、干桔饼、桃仁等作馅,再加玫瑰糖、白糖等拌成馅条,再切小块,包上半湿的糯米团,入水锅煮食之。
大年快过完了,又要各奔东西。吃元宵,也就是讲个“口彩儿”。
新的一年,“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和和气气”、“顺顺当当”,吃元宵最能体现近乎情理。与汉朝“平吕之乱”无关,与东方朔智慧地设团圆的“局”有关,与“红红火火”过好新的一年大有关联。
如今京城街面上,很有寓意很有遐想空间的元宵食品大都只在春节到正月十五有售。替代元宵的汤圆,一天不缺地晃悠于目所能及的视线里。只要您能接受“圆润白滑香”,只要您想天天去享受“甜柔糯软黏”,进趟超市门就得!
还是正月十五的灯笼——照旧。
以诗为结束语:
汉朝刘氏卫江山,
正定十五吕谋完。
谁说宠臣多坏事,
东方义士设团圆。
润白滑香口味全,
甜柔黏软摇整天。
麻仁干果捏成馅,
糯面也包肉汤元。
作者简介:
刘辉(文军):京味儿文学作家。部分京城报刊专栏作者。中国作家协会、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萧军研究会、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北京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理事、北京东城区作家协会理事。《新国风》诗刊副主编。北京残疾人写作学会名誉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