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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团儿女】何静梅||高高山上一眼泉——

原创 何静梅 丝路听雪 昨天


高高山上一眼泉


——谨以此文献给养育我的高泉大地以及为了这片土地的富饶而奉献了青春与热血的兵一代们


一汪甘冽的清泉


如果是晴朗的夏季天气,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往下俯瞰,在苍茫的准噶尔盆地与浩瀚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西南缘,在亘古绵延、巍峨屹立的天山山脉北坡半山腰,天山融化的缕缕雪水,闪着银光,沿着起伏腰际汇成小溪潺潺而下,经过千万年不间断的暗流渗透,在莫特(蒙语意即“有树有水的地方”)河出山口一处,破土喷涌而出,化作一汪甘冽的清泉。清澈的泉水汩汩流淌,终年不竭。溪流经过的两岸,树木繁茂葳蕤,树影婆娑,草绿花艳,形成一道天然的护泉带。因这口冒突的泉水,当地蒙古族人把这里叫做“冒突泉”,后来由于口口相传,被高泉人传成“茅头泉”,成为这里的地理标志。

多少年来,茅头泉汇聚了大大小小的山泉,形成无数条溪流,唱着欢歌一路向北,滋润着脚下这片广袤的大地。

1959年5月,当年农七师师长刘振世、政委史冀跃马扬鞭驰骋垦区,到达茅头泉附近,史政委仰望天山,看着茅头泉一路向北,灌溉脚下的这方绿洲,就指着这块地方(今高泉)说:“高高山上一眼泉,这儿就叫高泉吧”。从此,高泉因此而得名,高泉,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啊!

1960年高泉农场设立党委,1969年更名为一二四团番号。高泉现今是农七师所辖124团团部所在地。

位于天山脚下的高泉农场,有着得天独厚、十分优越的地理位置。除了丰富的水利资源,交通也十分便利。312国道,乌赛高速公路,北疆铁路由东向西横穿而过;东起连云港,西至鹿特丹的亚欧大陆桥也从此地经过,打开了通往世界的大门。

高泉垦区主要以农业为主,牧业、工业、商业为辅的生产模式,构成了北棉(高泉以北种植棉花)、中园艺(高泉地区以园艺为主)、南牧(高泉以南以畜牧业为主)的区域特色经济。

高泉人头脑灵活,眼光独到,很有商业头脑。借着便利的交通要道,他们在团部乌伊公路两侧建成了各种国营、集体和个体的百货、餐饮、住宿、维修等服务性店面与集贸市场,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住宿、欣赏美景、享受美食。特别是夏季的夜晚,灯火阑珊,到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漫步者,有舞蹈者,有歌唱者,有叫卖的小贩,俨然一座不夜城,成为北疆地区享有盛名的“高泉一条街”。

高泉,一个有着60多年历史的年轻农场,宛若一颗璀璨的戈壁明珠,镶嵌在祖国北疆辽阔富饶的大地上;高泉,也如一位年轻的骑手,在新世纪的广阔原野上,策马扬鞭,飞奔驰骋;高泉,又好似一首昂扬的诗篇,催人奋进,魅力无穷;高泉,亦如一幅正在完成的写意山水画,墨香犹在,韵味深长,让人驻足,思考,回味,挥墨添彩。


旧日的荒蛮之地

几百年前的这里,还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据《古尔图牧场(镇)志》记载,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清政府在乌苏境内设置8个军台,其中的墩木达军台就在今高泉德隆公司东达开发区西1千米处的地方。因此地东距乌苏县城60千米,西邻古尔图驿站25千米,是乌苏、布勒哈齐、墩木达、古尔图、托多克五驿站的中间,因此此地取名墩木达,蒙语意即中间的意思。

后来清政府又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在墩木台增设营塘。作为驻军的传泽机构。驿前十米有一泉,水清且甜,一年四季清水不断,可供来往人、畜饮用。

光绪六年(1880年),清政府又在墩木达设立卡伦与驿站。无论客商还是官员,早晨从乌苏底驿出发,中午就能到达墩木达驿,必定在此站换马、喂马,吃饭、人员进行稍事休息。

此地因为地处交通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多少朝廷大员,文人墨客,路过此地,都留下了宝贵的笔墨。

赵钧彤的《西行日记》,为清人最早的入新旅行日记。其中有一段写到:……即墩穆达河也。河亦乱石滩,阔十余里。近西岸始有水。渡河,仍碱滩多娑娑树(梭梭树)。枯根断本,槎芽丰草中,若怒狮蛰龙,其奇横多意外……如墩穆达台。除军站外仅一家,舍破秽,若牛马栏…… 。可见当时的简陋和荒凉。

距今215年前的九月至十月上旬,祁韵士,这位西北史地学的奠基人,在通往伊犁途径此地,在此稍作休息。看到这荒漠之中的驿站道旁,生长着一丛丛、一片片茂盛的红柳,它们有着铁锈红色的枝干,细碎的叶子如凤羽般纷披着,剪绒般的花朵红似火焰,苍劲壮美,把广袤无垠的戈壁滩染成红色的花海,他忍不住往花海深处走去,置身于花海之中,呼吸着扑鼻怡人的花香,这醉人的美景让他脱口而出:红柳,沙漠之精灵,名不虚传也!看到这里人们生火煮饭均用梭梭柴,而且热量大,燃烧时间长,又没有多少灰烬,感觉就像内地的木炭一样,问当地人叫什么,当地人回答叫梭梭,他惊异世间还有如此的奇物,也为自己的寡见少闻而惭愧不已。

民国1年(1912年)7月,乌苏开始设邮局,裁驿站,到了谢彬1916年以特派员身份赴新疆调查财政问题途径此地时,正如他在《新疆游记》里记的那样:墩木达,废屋一圈,旧驿站也。

茫茫大漠又归于沉寂。



开荒的号角打破了亘古的沉寂


自古河流被称为母亲河,河水流淌过的地方,就是诞生生命的地方,也是万物滋生繁衍的摇篮。有了水的滋养,就会有青青的绿洲,就会引来百鸟歌唱;当人的足迹纷至沓来,就会收获五谷飘香、牛羊肥壮,就会有生命的奇迹与生活的传奇,荒蛮的土地也会因此而膏腴富庶起来。

1949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王震将军率领20万大军开发建设边疆,一队军垦战士的到来,犹如一道霹雳划破了静寂的沉夜,荒凉的戈壁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每当春天,天山雪水融化,沿着古老粗粝的河床奔涌北下,顺着高泉大地昼夜不息一路向北,冲涮成两条古老的四棵树河与古尔图河,两条河流夹高泉以北的广大土地缓缓而过,丰饶了两岸辽阔的原野,因此高泉以北这片地方被叫做双河。

据《一二四团志》记载, 1958年秋,柳沟水管所战士刘宗阳途经茅头泉以北地带,发现在四棵树河坝以下,梭梭行子(今高泉)、朱尔戛牛(今二营九连、十一连)一带有大片荒地尚未开垦,当即向柳沟三场场长贾鹤峰进行了汇报。第二天,贾鹤峰场长带两人骑马到此地进行实地勘察,发现这里果然遍地生长着粗壮茂密的梭梭、红柳,丛生的芦苇与野草,山坡上有一股大约流量为1立方米/秒的泉水缓流而下,且土地肥沃,于是向师领导进行了汇报。同年秋,经各级领导再次对梭梭行子实地勘察、论证,决定对此地进行开发。



1960年1月8日,师长刘振世、政委史骥签发了自1960年1月1日起同日建立高泉农场、双河农场的命令。

当年的高泉农场场长为葛兰亭,张源柏为代政委, 1960年1月17日,开完欢送会,从柳沟一场所属单位调集的400余名干部工人于当晚3点,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风雪,乘坐汽车、拖拉机启程,凌晨5点到达老高泉(现种羊场)。带着小孩的家属,躲住到羊圈里,其余人员连夜烧火化冻,在冰雪中开挖地窝子造房子。在滴水成冰的季节,垦荒造田的战斗打响了。指战员挥舞铁锹、坎土曼、板斧,向荒野荆棘宣战,随着噼呖啪啦一片声响,梭梭红柳应声而倒,呼呼作响的火舌借助风力,将芦苇、杂草烧光,随着人数的增加与机械辅助作业联合作战,垦荒进度不断加快,各级领导深入一线,与职工们一起投入战斗,各种农具撞击的声音,尘土飞扬。中午饭都送到地头吃。丢下碗筷立刻又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不到天黑不回家。开荒指战员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的人困得走路都能睡着,有人吃着饭,馍馍掉到地上,汤倒在身上全然不知。

1959年8月,政治指导员陈尚志,队长高北华带领柳沟三场组成的排碱队170人,进驻朱尔戛牛(今九连、十一连),拉开了开垦双河垦区的序幕。

朱尔戛牛蒙古语为六牛的意思,也就是牛多的地方。以前的此地,到处是稀疏的参天胡杨,遍地是繁茂馥郁的红柳、梭梭、梧桐,骆驼刺、芨芨草。苦沟、水塘随处可见,芦苇茂盛,鱼儿成群结队玩耍嬉戏。黄羊、野猪、兔子、野鸡到处奔跑。野花随处可见,杂草丛生,蚊虫成群。但土地肥沃,没有人烟的踏至,单调寂寞。



没有住的地方,他们靠胡杨林扯帐篷,用绳子捆扎四周芦苇稍中间砍到的方法建成了新“家”。天刚蒙蒙亮,便投入修建引洪渡槽的战斗。他们就地取材,用胡杨木干,红柳枝编织捆绑,边修渠边加固。在烈日下暴晒,渴了喝浑水,艰苦奋战20天,成功修建了一座长30米,宽1.5米,容纳0.5立方米/秒流量的土木结构引水工程,保证了垦荒的用水问题。

紧接着,柳沟三场四队、机耕队、劳改三队共400人,光着脊背艰苦奋战,感人的事例层出不穷。大组长郭远禄带着年幼的儿子,投入开荒,病重的妻子因无人照顾差点被狼吃掉。就这样,他从来不向领导提困难,坚持开荒奋战。大家以苦为荣,奋勇争先,一边垦荒、一边耕种,当年实现播种冬麦11000亩,粮食不但实现了自给自足,也为国家的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经过几十年军垦老一辈的艰苦奋斗,这片古老的土地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时任自治区政协委员,奎屯市政协副主席的陶天白。1974年2月6日前往乌伊公路中段古尔图之北林区时,暇时赋诗两首,他写到:


《小草》

一万年前大海滨,于今遍野尽森林。

沧桑谁识人间世,惟有嫦娥眼最明。

《高泉忆往》

陶穴生涯忆往年,今天又过此高泉。

路边栉比皆高肆,踪迹长林已惘然。

朋友,你来过高泉吗?我敢说,只要你踏上高泉这片神奇的土地,那灵秀的山,温润的水,独特的美食,一定让你忍不住拍手叫好,并由衷地赞叹天地万物的神奇造化,从而深深地爱上这片古老而年轻的土地。

“一白二红”醉了心


金色的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高泉以北宽广的田野上,银浪翻滚机声轰鸣,高科技的采棉机在田间奔忙着,成捆的棉花包小山般堆满了田间地头。现今的政策宽松,农工们自由种植自由买卖,他们不用走出棉花地,就被早已停在地头的收购商一车车收购了。一手交货,一手拿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费力倒腾了,更不用起早摸黑为交棉花而忙碌奔波了。数着一叠叠红彤彤的钞票,农人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喜悦。如今团场经济发展道路的无缝隙连接,让各种农产品的销售跨上了顺畅、便捷的快车道。农工们的信心更足、干劲更大了。现今这里出产的锦牌长绒棉,被称为天鹅绒棉,不但有较长的纤维,而且用它生产的棉织物有着独特的舒适性和隔热性,保暖性很强,因而享有中华第一棉的美誉。



秋天也是诗意的季节,你随意到高泉周边转一转,公路旁那一块块整齐方正的条田里,墨绿的枝叶间,挂满了水滴状的红艳艳的枸杞,在秋阳下,宝石般光彩夺目、晶莹剔透。辛劳的农人们头戴草帽、提着篮子,穿梭在青枝绿色挂满红色果实的田野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有了高科技,他们的绿色环保产品不愁销路,坐在家里通过网络,就让自己的绿色产品走进了内地许多大中城市,并成功打入东南亚部分国际市场。

高双公路两旁广阔的田野上,满地匍匐着鹅蛋般大小的火红番茄,犹如一颗颗红色的玛瑙,仰或是一枚枚血红的金丝玉,暖暖的阳光从天空洒落,映得四野熠熠生辉,红光四射。高大的采收机在田间忙碌着,一车车番茄被运往酱场,门口排起的车队长龙般蜿蜒几公里;设备先进的车间里,工人们正在挥汗如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几道工序之后,一车车番茄制品就从这里一路向西,迈出国门,最远销售到亚欧十几个国家和地区。


独一无二的高泉豆腐


高泉豆腐人人夸。豆腐是高泉首屈一指的特色食品,老早就流传着“没有品尝过高泉豆腐,就等于没有来过高泉”的美誉。

高泉豆腐鲜嫩、细软,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所以高泉人家里来了客人,都喜欢用豆腐招待。就餐时,主人一般会先来一盘热气腾腾的清沌豆腐。那阵阵扑鼻而来的清香,诱惑着你的味蕾;洁白如凝脂的豆腐,碧绿的葱花与芫荽点缀其间,翡翠般醒目,让人垂涎欲滴;吃一口,滑爽、细腻中带着浓浓的豆香,味道鲜美,独一无二。除了吃个过瘾,还要带些回去送给亲朋好友。

因高泉豆腐耐煮、不容易炖烂,所以豆腐炖鱼也是一道受众甚多的名菜。鱼最好选用上双河12连水库或下双河14连苦沟自然生长的野鲫鱼。豆腐要选用新鲜出锅的手工卤水点豆腐。做法并不繁琐:锅中放油,把鲫鱼放锅里小火煎至两面微黄,加入大蒜,生姜、料酒、一点点生抽,一点点白糖,四五粒花椒,再往锅里放一瓢水烧开,把豆腐放入汤中,大火烧开三分钟左右,加入适量的盐, 再小火慢炖。大约20分钟左右时间(中途一定不要再加水),等汤汁基本收干,滴几滴味极鲜,大火收汁,撒上葱花或芫荽即可上桌。这时的鱼和豆腐味道互相渗透,鱼肉有了豆腐的清香,而豆腐因为渗透了鱼的鲜香而更加味美。

现在,还有人发明了“豆腐宴”,主要食材全部选用高泉豆腐,其他菜作为配菜。我就在同学家吃过,红烧豆腐、麻辣豆腐、虾仁烩豆腐、豆腐塞肉、番茄烧豆腐、香辣铁板豆腐、豆腐包子、豆腐饺子等等,花样繁多,口味独特,堪称一绝!



高泉豆腐闻名北疆,上到自治区、兵团领导,下到普通来往的客人,来到高泉都要品尝一番高泉豆腐。高泉豆腐名气大,给高泉人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其他地方的人就到高泉来取经学习,回去如此这般模仿制作高泉豆腐,可尝试了许多回,做出的豆腐始终没有高泉豆腐那个味。有人说那是因为高泉豆腐用的是高泉当地出产的黄豆,所以味道不一样。于是有人买了高泉豆子回去磨豆腐,还是制作不出高泉豆腐的那个独特味道。他们就纳闷:高泉豆腐磨制方法与别的地方并无二致,为什么它的口味独一无二,在豆腐当中独树一帜呢?高泉人帮他们解开了这个谜:制作高泉豆腐用的是天山茅头泉的水,而茅头泉发源于天山山脉中段的依连哈比尔尕山和婆罗科努山界岭西北的莫托河,那里位于水的源头,常年流淌不息的山泉不受任何污染,有着清冽甘甜的独特口感。上世纪九十年代,团领导把茅头泉的水拿到有关部门检验,得出的结论是:茅头泉水属于一级饮用水,也就是矿泉水,它富含锌、铁、硒等多种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再加上高泉地区是大陆性干旱气候,冬冷夏热,昼夜温差大,全年晴多雨少,是全师日照时间较长的团场。太阳辐射量又高,光能潜力大,土壤条件也有别于其他地方,出产的黄豆也口感独特。也就是说,高泉地区特殊的气候、水、土壤、地理位置等成就了独一无二的高泉豆腐。

就像全国的酒厂有千千万,为什么茅台酒厂的酒独占鳌头?原因很简单,茅台酒水源赤水河位于长江上游南岸,四周群山怀抱,冬暖夏热少雨,风小水润,适宜酿酒中的微生物形成和繁衍。这种独特的地形、地貌、气候条件,成就了茅台酒酱香型的独特口感。可以说,如果离开这里的山川、地势,水性,气候,酒中的有些香气成分就根本无法产生,酒的味道也就欠缺了。

再比如安徽砀山的酥梨,只出产于沿着古黄河两岸几华里的地方,离开这里的沙土地,梨的口味就不酥不甜,硬涩的难以下咽。

桃子红了满嘴蜜


一二四团境内属大陆性干旱气候,全年晴多雨少,是全师日照时间较长的团场。昼夜温差大,为瓜果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

高泉产的鹰嘴桃,个头个个都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要大,重量均在500克以上,看过《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吧,孙大圣吃的那个桃子,形状与我们高泉的鹰嘴桃差不多。刚摘下来时咬一口,脆生生的,放一两天,用手捏着有点软,那是最好吃的时候。这个仙桃的口福,我们高泉人早早享用过了。八十年代二营八连种的蟠桃在北疆闻名遐迩,不但个头大,色泽好,果形佳,而且水分多,咬一口,蜜糖似的香甜,吃过的人难以忘怀。因此人们把二营八连叫做“桃村”,一直沿用到现在。

等你喂饱了肚子,还得饱饱眼福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做个免费的向导。



屹立千年的胡杨林


金色的秋天。沿着高双公路一直往北到17连,再往北,沿着蜿蜒曲折的四棵树古河道前行,就进入了甘家湖自然保护区。缓慢行走在沙海,随处可见的红柳、梭梭、芨芨草,世世代代扎根在这茫茫的木特塔尔沙漠,对抗着孤独与寂寞,对抗着干旱与风霜雨雪,是浩瀚沙漠的精灵。再往里,满眼都是高大的胡杨树,有一棵百年胡杨王,树身两个成人伸开双臂都不能环抱住,金黄的树冠犹如一把把擎天巨伞,树荫面积之大,足够十几个人开一场舞会。站在高处俯瞰,满眼的金黄铺展在苍茫无垠的沙漠上,金色与灰色交错编织,相映成一幅悲壮苍凉的生命画卷。阳光的金红色从树缝漏下,与胡杨的金黄色交织成金的海洋,铺天盖地,无边无际,汹涌澎拜,气势磅礴,将四野淹没。这里的秋天是金色与金色的聚会,是金色的天堂,金色的盛宴。


碧波荡漾的月亮湾


顺着车辙,走到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地方停下。攀上高大的胡杨树向南瞧去,可见一望无际、郁郁青青的芦苇荡,浩浩渺渺弯曲绵延呈现出月牙状,因此,人们把这里叫做月亮湾。

走进细瞧,满湖青翠的芦苇叶片,像女子飘逸的长发,在风中如海如潮般舞动。窈窕的身子袅袅婷婷在碧波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芦苇清新的气味。初秋,苇花扬扬洒洒飘落,天女散花般美不胜收,仙境般缥缈。

水真绿呀,好似一块弯弯的美玉镶嵌在广袤的沙海之间。蓝天的影子,芦苇的影子,胡杨的影子与水草的影子清晰可见。偶尔,有几只沙鸥从头顶盘旋飞过,发出“叶鸥叶鸥”的叫喊。夕阳下的水面升腾起薄薄的水汽,袅袅娜娜飘散在整片水域之上,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有了些许朦胧的美。

这里是部分野生鸟类的栖息地,每逢春季,成千上万的各种水鸟齐集于此,把这片水域作为它们相会的天堂。

芦苇有的地方稠密,有的地方稀疏,有人在里面坐着轮胎做成的筏子,在空隙间穿行。



野鸭在嘎嘎地叫着,有几只浮在水面上栖息觅食,也有三五成群在追逐嬉戏。运气好的话,可以捡到鸭蛋,那绝不是一只两只,一般都是一窝,少说也有一二十枚。但是千万得小心,如果让鸭妈妈看见了,它会昂着脖子,扯开嗓子仰天哭喊,瞬间招来无数的同伴,集体发出瘆人的悲伤、凄厉、绝望的嘎嘎嘎的抗议声,让身处苇荡深处的你,不由得要起一层鸭皮疙瘩,绝大多数人会狼狈地落荒而逃。

顽皮的小鱼儿跃出水面,东张西望一番,又嗖的一声扎进水里去了。如果你想摸鱼,那恐怕容易些。因为它们太多了,挤挤挨挨、一伙一群围着你的筏子,就像人看见了天外来客一样的新鲜好奇。你伸出双手,一般总会捧上几条小小的鱼娃娃。滑溜溜的泥鳅你想都别想,一般都是些鲫鱼、白条子之类的常见鱼类。这些鱼娃娃们是无忧无虑的,即使在你的掌心里,它们也会蹦跶着玩耍,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预感。可是也许就在你发呆之际,它们顽皮地瞧你一眼,嗖的一下溜到水里,瞬间逃得无影无踪了。如果你带了鱼竿,那就上岸吧。鱼饵绝对要别具一格的,因为这里的鱼们天天顿顿吃大餐,对你那没滋没味的诱饵,看都不会看一眼。如果你有耐心,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总会有那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傻鱼儿,误打误撞到你的鱼钩上,成了你的囊中之鱼。不过千万不要太贪心,钓个一桶半桶就行了。因为如果呆的时间太长,那密密麻麻、肥硕颀长的大脚花蚊子,会张开血盆大口,见缝插针,铆足了劲,狠狠地给你放一回血,它们把自己吃得饱饱的,然后拍拍肚皮,唱着战歌凯旋而归了。而那奇痒难忍的苦楚,使你恨不得一头栽到水塘里算了。


金色的夏牧场


一二四团的夏牧场,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从高泉一路往西,进入古尔图地界,再往北,不到半小时车程就进入到景色秀丽的天山牧场。山顶雪水融化,形成大大小小的天然沟壑,随处可见的溪流, 底部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渐渐地路越来越难走。最险处,弯弯绕绕的S形石子小道紧贴着山腰,窄得仅容一辆车子爬行,右边奇骏陡峭的沟壑一眼望不到底,万丈悬崖看得人心惊胆寒,好些人后悔得直跺脚。小心翼翼往前行进,不久就到了一处缓坡上,一块写着“一二四团包尔布拉草场(草畜平衡区)”的白底红字的大牌子出现在你的眼前,一二四团的夏牧场到了。

放眼望去,波涛般连绵起伏的山丘,望不到尽头。车在较为平坦的草原上奔驰,山风从耳旁呼呼地吹过,嫩绿色的酥油草,毡子似铺满山坡;极目眺望,棉絮似的白云在山顶悠悠地漂浮着,袅袅的薄雾从山那边升起,仙境般缥缈;天蓝得水洗过一般,不含一点杂质;茵绿的山尖盖满皑皑的白雪,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沟叡纵横、连绵不绝的山峦,被绿色主宰着。远远望去,几头爬到了山顶的黑牛,像钻进了云端似的,让人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犹如一条土黄色带子缠绕在山腰;玉带般的溪流在脚下唱着潺潺的欢歌,一路向北。白蘑菇似的毡房点缀在山洼间,袅袅的炊烟给空旷的山谷增添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沿着车辙继续往西,在一处比较平坦开阔的地方,景色更为奇特。云朵染上了乌色,天空暗蓝,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投下或浓或淡的成片暗影,像绿色的布面上印着灰色图案的花朵,大方、洋气。近处,一片片,一群群白色、黑色、褐色的羊群,点缀在碧绿的山坡,有的悠然、惬意地啃着草,还有的则卧在草地上,或闭目沉思、或抬头仰望,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健壮的牧羊人骑着马,扬着鞭,打着口哨,驰骋在高低起伏的草原上。随处可见的旱獭与鼠类,肥肥壮壮的,肚皮都要贴到地面上了。它们快乐地奔跑玩耍,模样憨厚,惹人怜爱,只要听到人的喊叫声,嗖的一下,极快地钻到洞里不见了。



黄色、紫色的小野花,像一只只小精灵,在微风中翩跹起舞;蓝色、白色的小蝴蝶,在自由自在的轻歌曼舞,那妙曼和翩跹的姿态,犹如天使般点缀着怒放的花朵。布谷鸟唱着婉转动听的歌谣,铺展开翅膀,在头顶盘旋、滑翔,给天空留下优美的剪影。蓝天、云朵、山岗、羊群、毡房、牧人、鸟儿,野花与蝴蝶,构成了一幅大自然色彩斑斓唯美的水墨画!

一场细雨过后,随处可见白色、红色、花色的蘑菇,星星般洒落在草地上。真多呀,抬手就能捡到满满的一袋。蘑菇有红色的、花色的、黄色的、白色的。有的形状像一把把小伞,有的像鸡腿,还有的则像白色的大面包。但你千万不要随意吃,要找有经验的哈萨克牧羊人给挑拣一下,那些好看的花蘑菇、黄黄的“狗尿苔”、还有那种雪白的、拳头般大小,状如面包的马粪包,都不能吃。只有伞状的草菇与一种叫羊肚菌的,无论烧汤、清炒还是炖肉,都是少有的鲜美。

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畜牧连一个牧工在这里为连队放了一辈子羊,住惯了,有了感情,退休后也不愿下山。就自己买了几只羊、几头牛,在这里过着悠闲的生活,一直到八十多岁终老在这座山上。

兵团劳模邵金忠,在这个畜牧点为连队放了一辈子羊,退休后,从石河子大学畜牧系毕业的儿子小邵,放弃了城市优越的现代生活与高收入,子承父业,继续在这里发展畜牧业,他懂技术,又有经济头脑,如今已成了124团有名的养殖大户。

这里海拔2千米左右,沟的对面(西面)就是精河县,再往北走就是托里县的地界。

后来,我问两个朋友,为什么这里叫做“包尔布拉”?是蒙语还是哈语?翻译成汉语是什么意思?一个朋友说是蒙古语,翻译成汉语就是“灰色泉”的意思;另一个朋友说是哈语,翻译成汉语就是“布谷鸟”的意思。他还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一次那达木大会上,一个英俊的哈萨克小伙子与一个美丽的哈萨克姑娘一见钟情,私定了“非你莫娶,非他不嫁”的誓言。但小伙子的家在草原的南面,姑娘的家在草原的北面,隔着茫茫的大草原,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姑娘家是当地有名的牧主,生活富裕;小伙子的父母替别人放羊,家里一贫如洗。姑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托人带话给小伙子,她父亲要给她定亲,让小伙子抓紧时间来家里提亲,以断了父亲的念想。小伙子来到姑娘家提亲,姑娘的父亲看到他的穷酸,就提要求说,要娶我家姑娘可以,准备10头牛,30只羊。这当然是故意刁难他,因为小伙子家连一头牛都送不起呀,他只有伤心地离开了。姑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想帮小伙子凑够彩礼,但数来数去,怎么也凑不够那10头牛,30只羊的钱。无奈,只能天天以泪洗面,人也越来越憔悴。小伙子自知无论如何自己家也拿不出那些彩礼,于是,在家人的催逼下,与一个邻家条件相当的女孩成了亲。心爱的姑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伤心欲绝,想当面质问小伙子,当初“非你莫娶,非他不嫁”的誓言去了哪里?她跑呀跑,跑到草原上,向着对面小伙子家的地方瞭望,草原茫茫,沟壑从横,没有家人的准许,没有交通工具,她没法到达小伙子的家乡。但爱情的火焰在她青春的心里燃烧,任何风暴也不能熄灭。她就那么站着,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流干了眼泪。姑娘仙逝的时候,正是暮春初夏的季节,她的灵魂化作了一只美丽的布谷鸟,她飞呀飞,飞到了小伙子家的门前,当她看到小伙子与新娘双双放牧着牛羊,快乐生活的时候,虽然心如刀绞,但心底善良的她,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心爱的人幸福快乐。后来,这只美丽姑娘化作的布谷鸟,整日在草原上徘徊飞翔,时而叫声凄厉,时而婉转悠扬。时间久了,她的叫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布谷鸟,人们就把这片美丽的草原叫做包尔布拉,也就是布谷鸟的意思。这个传说,更增加了草原的传奇与神秘,因而在我的内心深处,宁愿相信包尔不拉的意思就是布谷鸟。


他们都是高泉人


自建场以来,一二四团职工主要来源于全国各地的支边青年、转业指战员、劳改新生人员、自流人员等,这些军垦第一代,为一二四团的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据《一二四团志》记载,老红军高有福,1958年调任沙山子二部场任场长,他带领先头部队13人奔赴茫茫荒原,喝的是又涩又苦的碱水,吃的是蒿杆淀粉,住的是苇子搭起的地窝子,硬是凭着老红军的一身铮骨,手持一根红柳棍杖,起早贪黑徒步勘察地形,检查落实工作。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了减轻分场供应机关吃粮、吃菜的压力,亲自投入农业生产第一线,当年收获玉米、高粱20多万斤,他自己种的南瓜一棵收获360斤,实现了机关人员粮食蔬菜自给有余。在他的带领下,二分场在短时间内建造了房屋58151平方米,畜舍3600平方米,医院、学校、工业厂房也纷纷拔地而起。作物种植面积达到91227亩,产出小麦3591吨,玉米2921吨,为一二四团各项事业的基础建设奠定了丰富的物质基础。

副团长李宽洪,是一名九.二五起义人员。也是一二四团双河垦区的创建人之一。1959年8月中旬,他带领柳沟三场一队百余名职工进驻野生动物出没成群的扎克斯台(现上双河九连)。吃的粮食、菜靠从几十公里外的柳沟三场拉运。住在胡杨树扯起的蚊帐、苇棚内,喝的是引洪渠里浑浊苦涩的泥浆水,但大家以苦为乐,十几天时间凭靠人力完成开荒面积2000亩和配套的水利工程。

1965年他担任下双河第一任场长时,在一二四团十八连西排干,就地取材,以红柳代替水泥、钢筋,建成第一座经济适用的双河名桥——红柳桥。自此,全场相继采用红柳建桥83座,解决了“下双河,苇湖窝,沙包沟多,有路不通车”的状况。

业余时间,他带领职工割苇子,打红柳,挖土坑,独创了不花钱高效益的“坑圈养猪场”,1966年在全场推广以改善职工生活。自给有余。

由于长期的积劳成疾,晚年他身患肺癌,与1987年病故于高泉医院,享年66岁。按照他的生前嘱托,他的家人把他葬于一二四团高干渠墓地,每年的清明节都有群众自发到墓地祭奠。

连长杨登云,每年夏收割麦子时,1人顶2人干。秋收背水稻,一次就背六、七十公斤,一干就是一整天。为节约种籽成本,保证全苗,他潜心研究,根据苏式单行播种机原理,成功研制出了双行播种机,后又改装出了棉花带肥播种机3架,水稻旱直播机3架,水稻水直播机16架,提高了生产效率,解决了当时劳力紧缺的困难。被人们称为能人。

下双河19连职工吴庭臣,自流来新疆。70年代,团里为了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全团搞打土坯放卫星劳动竞赛。他前一天晚上把泥巴和好,第二天早上5点就起床,借着朦胧的月光开始打土坯。别人用的是三块土坯的模子,为了提高效率,他用四块土坯的模子。等别人来上班的时候,他已经打了几百个土坯了。汗顺着脸颊流到泥里,衣服湿透了,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可他连喝口水都顾不上,更不肯休息一刻。到中午12点时,和好的泥巴用完了,他又开始挖土、运土、和泥。放下饭碗,一刻不停又开始打土块。最后根据团里统计的结果,他一天打土坯3000块,打破了全团历史上的最高纪录,放了一颗大卫星,师里记者来采访,上了当时的奎屯报。

……



一二四团,这个只有60多年历史的屯垦之地,由二十几个小连队组成,这些连队偏僻、简陋,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涉足的所在。但你千万不能小觑,这里可是藏龙卧虎之地。八十年代初,下双河16连就走出了畜牧行业的领军人物高剑峰,他出生于此、成长于此,是地地道道的兵二代。学成后,他几次放弃国外的高薪与优渥生活,毅然决然回国,继续奉献在这块军垦热土上。如今已是绵羊分子免疫、MHC功能基因组学、布鲁氏杆菌致病分子机制、微藻抗逆转录组学等领域的杰出人才。

上双河10连,一个以机耕为主的小连队,兵三代杨洋就出生、成长在这里,这里的山水赋予他聪明的智慧与才华,使他成为一二四团有史以来第一个清华大学学生,毕业后以人才被深圳腾讯公司引进,如今已成为IT行业的精英。

还有一位土生土长的兵三代程嘉祥,出生在天下脚下的高泉镇,喝山泉水长大的他,聪慧又努力,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自动化专业的高材生,如今已获得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博士学位。目前正在我国航空航天领域拼搏。

……

六十多年来,无数军垦们用他们的汗水和心血,使高泉这块昔日的荒凉之地,变成了一块璀璨的戈壁明珠。如今的兵二代,兵三代们,有些离开了故土去异乡谋生活。然而更多的留了下来,像前辈们一样,他们还在这块父辈们奉献了青春与热血的土地上,年复一年地劳作。不同的是,他们成了两栖人,农忙时住连队,种棉花、种玉米、种甜菜、放牧牛羊。冬闲时回高泉住进温暖如春、家电网络一应俱全宽敞明亮的楼房,享受现代生活的富足与惬意。

天山脚下是永远的家


在天山脚下,高泉的西南面,二连与三连之间,有一片砂石地,因为种不了庄稼,这里成了高泉的公共墓地。天山茅头泉雪水融化,汩汩不息,从西面一条宽阔的古渠道奔流而过,因此高泉人把这里叫做高干渠。据说,第一个来这里报到的老军垦,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牛车拉着他转变了高泉垦区,都没有他看中的一块地方。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转到了这里,苍穹之上,天高云淡,深远缥缈;仰望天山,雪峰连绵,葱葱郁郁,四野空旷辽阔。他认定这是一个好地方,就对陪他的人说,以后就给我把家安在这里吧。

第一个来了,后面跟着第二个、第三个也来了。几十年前他们从五湖四海汇聚来,为团场的屯垦戍边奉献了青春与热血,现在把一抔老骨头也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他们无论是领导还是普通百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甘肃人、陕西人,还是山东人、河南人、广东人;无论他们是汉族、回族、蒙古族,也无论他们姓甚名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高泉人!

辛劳一生的第一代高泉人终于累倒下了,他们头枕天山,仰卧大地,安详地睡着了。肉体离开了,但他们的灵魂却永远地留在了这块土地上,永恒地守护着这片古老而年轻,又充满希望的土地,护佑着他的子孙后代……


(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何静梅,女,汉族,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1982年毕业于新疆兵团农七师124团一中,现居奎屯市。新疆兵团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九期新疆作家班学员。有散文、小说散见于《散文选刊》《准噶尔文丛》《吐鲁番》等文学刊物、报纸副刊及各大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