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也许是新的“历史的终结”,也许标志着西方世界作为一种政治和战略实体,面临着“曲终人散”的困局。
文 | Anne
据英国《泰晤士报》23日报道,英国首相特雷莎·梅预计将于当地时间24日宣布辞职。英国《卫报》23日也称,人们普遍猜测特雷莎·梅最早可能在24日宣布她的离职日期。
《泰晤士报》报道称,梅的盟友认为,她将在与英国保守党“1922年委员会”主席会面后宣布辞职。
英国广播公司(BBC)23日报道,因对特雷莎·梅新版脱欧协议草案感到不满,英国下议院领袖安德里亚·利德索姆(Andrea Leadsom)请辞,这一决定让党内再次向梅施压,催促她下台。利德索姆退出后,梅继续面临来自议员的辞职压力;几位内阁部长还告诉BBC,首相不能继续留任。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除党内议员觉得梅姨“没有理由继续出任首相”,工党党魁科尔宾亦指责新协议只是在炒冷饭,工党不会支持这样的协议,保守党的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以下简称北爱统一党)跟着批评,“梅做出了一团糟的让步,但脱欧协议的根本缺陷还是没有改善”。
拥有一双修长美腿、爱穿高跟的梅姨,终于还是被漫长的脱欧大战搞得“左瘫右痪、半身不遂”,难以避免憔悴离场的结局。
这看似乱哄哄的闹剧,旷日持久,谁都不满意,谁都有一堆意见,于是,焦头烂额的梅姨发霉了。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英国政坛“宫变”与否并不是一个疑问句,所有人心知肚明,不过发作得早些晚些罢了。
毫无疑问,梅姨的上台与下台,无非主要围绕“脱欧”的核心关键词。“前任”卡梅伦脱欧玩脱了,而他宣布辞职后,曾被身上的录音设备录下了哼着小曲的声音,最后来了句:“好吧!”(Right!)——好吧,呵呵,“老子不干了”;O.K.,换“老娘”来干。
梅姨可谓临危受命,可纵然她做好千百种心理建设,恐怕也想不到,整个不列颠群岛正式进入了过山车般刺激的折腾模式,连莎士比亚复活都写不出如此“精彩”的剧本。
卡梅伦挥一挥衣袖say goodbye,保守党党魁选举拉开帷幕。其党内的脱欧派原本志在必得,岂料公投中脱欧派建制势力的政治明星、党魁热门人选鲍里斯·约翰逊(前伦敦市长、前外交大臣。他那一头秀发,唯有特朗普能与之相抗衡)却在紧要时刻和迈克尔·戈夫发生内讧,两人先后出局。最终,脱欧大争论引发的领导人地震,以留欧派梅姨的上位暂告休整,也是很讽刺了。
2016年的那场全民公投,除了留下伤痕和对立,更留下了爱尔兰边境问题,以及全部选区都支持留欧的苏格兰问题。
为了尽可能保全英国经济,同时为了照顾党内的强硬脱欧派,梅姨骑虎难下,艰难推进她所主张的温和退欧,陷自己于两面不讨好的“卡门”处境。当然,对反对党来说,这不啻天赐良机,可脱欧也让反对党工党内乱迭起。但是,两次党魁选举,杰里米·科尔宾这个曾经的极端左派在几乎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依靠青年工党支持者保住了党内权力游戏的铁王座。本着“敌军乱,我方乱中取胜”的原则,梅姨趁机提前发动大选,想要扩大在议会的多数议席,这样就能在日后脱欧谈判中保证更大的议价能力——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英国选民坚持“黑色玩笑开到底”,提前大选的结果是执政党保守党失去了议会多数席位,变成悬浮议会,梅姨不得不依靠北爱统一党勉强组阁执政。
对脱欧大业而言,此系致命的打击,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梅姨的任何脱欧协议将很难取得议会的有力支持,并且由于被北爱统一党“抓了小辫子”,北爱边境问题总归会成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梅姨千辛万苦地追着欧盟各国达成了协议草案,却接连遭受党内强硬脱欧派和北爱统一党的双重反对;此外,议会两党的留欧派又接连挫败政府,让硬脱欧(即无任何协议脱欧,与欧盟贸易关系降为世贸组织关系,将对英国经济几年之内造成重大伤害)也成为“mission impossible”。颠来倒去的死循环,无休无止的口水战,耗尽了梅姨的智性、精力和耐心。
今年3月29日,英国议会下院以344票反对、286票赞成的结果否决了英国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这是英国议会第三次说“No”了。在这次投票表决之前,梅姨向保守党议员承诺,只要他们能够支持她的脱欧协议,她便辞职。梅姨称,她知道很多保守党议员不希望她继续领导接下来的脱欧协商,那么她也“不会挡路”。可是,尽管做出辞职的让步,不理想的投票结果,终是昭示着梅姨已然丧失了在议会中的权威。
眼下,脱欧期限虽然被延至10月31日,可是那又如何呢,梅姨被搞残了,脱欧的一团乱麻,届时能biu一下突然就条理分明、人人颔首了吗?不太可能吧。
而据报道,有意取代梅姨成为党魁的保守党脱欧派领军人物约翰逊在“推特”发文,明踩梅姨一脚之余流露野心:“我不会投票支持这个协议(指梅姨的新版脱欧协议草案)。我们可以也必须做得更好,并实现人民所投选的选项。”倘若这位英国活宝(腐国人民曾戏称其为“A national treasure”)真的成了梅姨的继任者,那日后他与特朗普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是“美到令人不能直视”啊。
另外,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此前做过分析,既然梅姨首相之位岌岌可危,保守党内多名重量级人物自然心思愈发活络了,都怀揣着不同程度的接班意向。约翰逊之外,计有国防大臣彭妮·莫当特、前“脱欧”事务大臣多米尼克·拉布、拉布的前任戴维·戴维斯、现任外交大臣杰里米·亨特、内政大臣赛义德·贾维德以及就业与养老金大臣安伯·拉德等党内大佬在一旁虎视眈眈,做好了“时刻弄个大新闻出来”的准备。
英国首位女性国防大臣彭妮•莫当特,不知唐宁街10号会否迎来第三位女掌门?
回头再审视“Brexit”,今年初上映的电影《脱欧:无理之战》拍得不尽如人意,题材却足够引发深省。公投官方竞选组织“Vote Leave”的首席总监多米尼克·卡明斯(Dominic Cummings)要“Take back control(夺回控制权)”,而这句口号精准打击了英国的情绪。留欧派一心想用数据和事实来说服民众,卡明斯则深知,很多时候,驱动普罗大众的东西根本不是逻辑与理性,而是他们的恐惧、焦虑、痛苦,他们的梦想、野心、热望。
在《华盛顿邮报》上一篇名为“脱欧昭示着英国大国地位的终结”的文章里,《时代杂志》主编、《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法里德·扎卡利亚指出,一贯以谨慎面貌示人的英国,突然变得像“香蕉共和国”一样,鲁莽而冒失。“保守党也许会称自己是20世纪最重要的政党,因为他们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执政,还产生了丘吉尔、撒切尔这样的著名政治家。但在冷战后,西方的左翼政党开始放弃社会主义思想,转向所谓的中间派,右翼势力就会面临着身份认同的危机。他们需要找到以前麦卡锡主义和自由带来的那种明确性和目标。”因此,在美国,共和党人开始重视社会和文化问题,比如堕胎、同性恋权利和移民问题。在英国,保守党在欧洲问题上变得激进,少数保守党内的欧洲怀疑论者,在卡梅伦执政时期迫使英国走上了脱欧之路。
扎卡利亚认为,脱欧意味着英国将走上一条发展放缓的道路,因为英国的高价值制造业和服务业都依赖与欧洲深度融合的市场。而且,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可能会渐渐疏远英国,以保持和欧洲的紧密相连。到那时,英国无法融入北美、欧洲和中国这三个21世纪最大的经济集团,伦敦将成为西方的迪拜:“一个资金飞速流动,却没有什么地缘政治影响力的地方。”
新兴国家的崛起,挑战着现有的国际秩序——而当下的国际秩序,是在两个多世纪的时间里,由英国和美国这两个盎格鲁超级大国建立起来的。脱欧也许是新的“历史的终结”,也许标志着西方世界作为一种政治和战略实体,面临着“曲终人散”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