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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韩讲了一个故事:英语速成秘籍

我小时候是不允许学英语的。会说英语,就有里通外国的嫌疑。那时我们只能在电影里听到英语,什么“OK”,什么“古德貌宁”,说话人鼻子钩钩、怪腔怪调的。我曾经拿硬纸板折成尖角,盖在鼻子上,把脸涂得白白的,拉着怪腔调:“我是……美国的总统杜—鲁—门!”就觉得是在说英语了。这种情况还发生在日语上,“你的”“大大的”“死啦死啦的”。后来到日本,才发现日本人不这么说话。

1973年,我被组织上重新认定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保送到内蒙古农业大学读书。那时百分之九十五的同学都是贫下中农子弟,他们对学习英语很有抵触情绪,说:“中国已经强大了,凭什么我们要学他们的语言?”老师说:“你们要有解放全人类的雄心壮志,如果美国被解放了,党派你们去那里搞土改,不会英语咋整?”

老师还说,即便不是为了解放全人类的宏大目标,出于一己之私,也有必要学好英语。为此他举例说:“一次我去上海出差,住在某国营涉外酒店。晚上来了几个朋友在房间聊天,没水喝了,我打电话给楼层服务员:‘来了几个朋友,水不够喝了,能不能再多给送一暖壶啊?’服务员态度很好地教育我:‘我们一般一个房间一天只供应一暖瓶水,如果多要,是要付钱的。这次我就原谅你,再给你送一瓶吧。’

“服务员果然送来了一壶水,但很快又喝完了。我不敢要了,正要自己下楼去买,朋友拿起电话,用英语大吼:‘Send 2 bottles of water to my room, NOW!!!!’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服务员小跑着就给送来了。”

从此,我立志学好英文!

当年我们学习英语,远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么幸福。现在的孩子有电子词典、英语学习机、英语点读机等高科技学习工具,而我们当年,除了一本英语课本,别无它物。每次上课,老师在课堂上讲一遍,根本记不住。

为了学好英语,我买过几份《北京周报》,还买过一本《共产党宣言》。可是在这些杂志和书上,我只认识共产党、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无产阶级、资产阶级等英语词汇。但是,我没有灰心。我把不认识的英文词汇一个一个地抄在一个小本子上。然后,我用英文字典把这些词汇的中文意思查出来,写在每个英文词汇的后面,并且注上音标。当我有空的时候,我会在纸上反复诵读这些英文生词。

当时的英语教学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记得,当时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刚解放的“黑五类”,那时上课就是用红笔在黑板上把“Long live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岁)几个字写好,然后带着大家喊。过了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这句话是个虚拟语气,是个假的,如果当时老师讲语法那就麻烦了。

对于What is this?(什么是这?)的疑问句,当时我很困惑。心里嘀咕着这句话应该这样说才合乎逻辑:This is what?(这是什么?)但当时沒有人教我。原来语言学习, 不是学习一字一字的对应关系, 而是两套不同逻辑思考之间的转换关系。这个观念,一直到很晚我才知道。

一次,老师在课堂上提问同学们贫下中农英语怎么说,我自告奋勇地站起来回答:“应该是poor and middle peasants吧!”

然而老师说:“贫农翻译没问题。下中农呢?middle peasants?这里讲的是贫农和下中农,不是中农,中农只是我党团结的对象,贫农和下中农才是我党依靠的主要力量,因此这句话应当这样翻译:Poor and Lower-middle Peasants。记住,中农和下中农可混淆不得。”我一时脸红如布,感到很惭愧。

我后来才知道,英语国家没有“贫下中农”的概念,如果非要翻译,可以翻译成“贫穷下等的农民”。

还有一次,老师提问我:“你看看这句怎么翻译?翻身解放全靠您,爹亲娘亲不如您,毛主席呀,毛主席,我们贫下中农最爱您!”

我的答案是:

Liberation depends on you,
Mother and father are less thanyou,
Chairman Mao, Chairman Mao,
we the poor and lower-middlepeasants love you.

老师回答正确,我一时得意忘形。

由于我曾经自学过几天英语,多少有点基础,老师把我聘为英语课代表。记得我曾私下问老师:“黑帮分子”如何翻译?老师说:“gangster”或“mafia member”。其实中文里,“黑帮”指的是“反党阴谋集团”成员,并非英文中的“歹徒”或“黑手党成员”。然而,至今翻译家也往往将文革时期的“黑帮分子”译为“gangster”。又比如“粮票”,老师译为“grain coupon”也不很准确,粮票是严格定量的,而不是折扣券。

老师曾说,中外存在思维和表现方式的差异。比如说“将他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外国人会想:打翻在地就行了,干嘛还要再踩上一脚?同样,“把他斗倒斗臭”也是如此。中文这样表达,并不是说中国人爱走极端,而是汉字特点的延伸结果。显然,两个双音节词“斗倒斗臭”显然比一个双音节词“斗倒”或“斗臭”有力得多。“再踩上一只脚”,是用夸张的方法予以强调。

然而对于那些红小兵出身的同学来说,每个人学英语的经历都是一部“辛酸的血泪史”,说多了那都是痛苦。当年有一个同学,整天抱着一本英语词典,准备将英语词典从“A”背到“Z”。他背的速度算是够快的了,可是通常后面的还没背完,前面的就已经忘光了。就这样反反复复,英文词典都快翻烂了,也没见他的英文水平长进了多少。考试不会考,张口说的能力也差,还不如那些平时有事没事甩出一句“thank you”“I'm sorry”的那些人。

例如关于鸡蛋一词,老师说,美国鬼子都把放在鸡蛋在冰箱里,因为是挨着个放的,所以鸡蛋就是“挨个”。日它,我一下子就记住啦。后来一次考试,一哥们想不起来鸡蛋怎么写了,向我求救。趁老师转身之际,我冲他一个劲地说:“冰箱,冰箱!”我靠,哥们把我一通骂:“我鸡蛋都不会拼,还能拼冰箱?”

那时,我们的英语发音,没有一个人是标准的。同学们大多来自内蒙古的西部,学说普通话时嘴里就像含上了燎炭圪渣子,别说念英语了。

一天,老师让一个老家东北辽宁的同学翻译Why look at me,全班都翻译为“为什么看着我?”唯有他给翻译成“你瞅啥?”老师差点晕倒。

一种语言的语音语调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现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区的人讲不同的话。海边的人说话有海蜊子味儿、山里人讲话有山药蛋味儿。中国各地方言无数,连咳嗽打喷嚏打嗝也会带上地方发音的特色。

初学英语,同学们的发音五花八门,别说外国人听了,如果录下音来自己也听不懂。比如英语的“谢谢”,正音读“三克油”,从有的同学嘴里出来就成了“牲口”,于是受者不领情,反唇相讥:“你才是牲口呢!你们全家都是牲口!”立时笑倒一片人。

我们工农兵学员素质低,学习英语时对母语有很强的依赖性,当老师念单词时,我们往往都用汉字来注音。虽然老师不提倡用汉字注音学英语,但对于许多放羊出身的人想速成英语,除此别无更好的办法。

比如“bus”就是“爸死”、“yes”就是“爷死”、“nice”就是“奶死”、“girls”就是“哥死”、“miss”就是“妹死”、“yesterday”就是“噎死他爹”、“guess”就是该死、“school”就是死光。当时将这几个单词一学完,翻开某些同学的英语课本,简直是惨不忍睹,一页又一页地记录着家庭成员的不幸。可怜这些同学的亲人们都不知道自己“被牺牲”在英语的课堂上。

后来为了统一内蒙古英语的发音,老师建议,有同音字尽量用一个汉字注一个音,既节省用字又简明易读。

如“one”为“万”、“three”为“斯锐”、“on”为“昂”、“good morning”为“古的貌宁”。

有的同学很笨。

在long live chairman mao!下面标注着“郎来夫柴门冒”,是可忍孰不可忍,伟大领袖和“柴门”有啥关系?当然我标注为“前门毛”,也不合适。

学英语有很多奇葩。话说我一哥们,学英语时老师让他数数,那货就完、土、死瑞……,数到11时,后面不会了,就说一来闻(11)、二来闻(12)、三来闻(13)。那个同学是从达茂旗农机厂来的,老师拿他也没办法,只好说:“张师傅呀,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其实学英语,发音是最关键的一件事。一旦你能念准一个拼音文字,就基本掌握它了,写不是多大问题。我认为,中国人学英语之所以难,排在第一位的重大原因是“有史以来中国人在字典上看到的英语发音全是模糊音”。

其实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文字,都有两种发音:快速发音和慢速发音。以汉字为例,汉字的快速发音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较放松、随意、快速,模糊简化近似的发音。比如“我们”二字,人们在日常说话时完全有可能把它简化说成“五么、五门、五吗、五木、五卖……”,再比如“没有”二字,日常说话时完全可能被简化成“没偶、米偶、买偶、么偶……”而汉字的慢速发音则是字典上用汉语拼音标注出来的精准的汉字发音。

至于外国人说话,仅以英语为例,在英国各地或爱尔兰就已经显现出差别。如果到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各地,英语更是千奇百怪。

多数人日本也讲不好英语,一些日本人用假名拼读英语,发音更加糟糕。

尽管中国市场上的英语教材浩若烟海,中国人学英语的热情一直高涨不衰,但中国人永远也不可能讲出纯正的美式英语或英式英语。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大胆使用武川英语、托县英语、四子王旗英语呢?

教你们两句中式英语的常用语汇,听说老外现在也接受了,在这方面不才属于先驱:
Horse horse Tiger tiger. 马马虎虎

No three no four. 不三不四

people moumtain people sea. 人山人海

Heart flower angry open. 心花怒放

We two who and who?咱俩谁跟谁?

You ask me,me ask who?你问我,我问谁?

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后来,我用这种令人侧目的方法学习英语,进步很快。记得1975年,我出差路过北京。在王府井新华书店购书时,看到一个老外正在和售货员说着什么。售货员不知所云,老外着急地用手再三比划,那女售货员依然目光茫然地直摇头。于是,我满脸通红地上前,用内蒙古英语和这个老外交流。从老外的一大串话中,俺抓住了那个主要词汇“wrap up”,这个词是“包、扎”的意思,赶紧告诉售货员,人家的意思是让你帮助把书打包。于是老外和女售货员频频向我致谢,那天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还有一次,我去福州,去商店买东西时我说呼市话、老板说温州话。说了半天,连比带划,仍然无法沟通。我仍不死心,突然用英语问:what do you do?

他惊喜地回答:I selldisks.

我如愿买到东西。临走时他说:以后你再来买东西,就说英语好了(这里也是英语)。

我回答:ok.

此后我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我发现只要你胆大,敢说,其实一般沟通不成问题。那年,去新加坡旅游,在环球影城买吃的。我跟收银小哥说:“a sandwich combo pls(一个三明治谢谢)”他用汉语回答:“馊到”。我心想直接给我就可以了,干嘛还说“收到”。结果,他老半天没动,我就又说了句“a sandwich combo pls”他又回了句“馊到”。后来,几个回合下来,他显然已经是崩溃了,于是用中文对我大声地喊道:“卖完了!”我拿着钱在餐车前瞬间石化,原来他说的是“sold out !”

还有一次是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中国馆排队的人特别多,于是就找了某个非洲国家的馆,权当体验一下非洲的风土人情。中间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条手链,摊主是个沧桑的黑人大叔。我问道:“How much(多少钱)?”黑人大叔连说带比划:“one hundred(一百块)!”说着还一手伸出一指,一手握O。我当时试图和他砍价,对方却指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摆手,表示听不懂中文。我于是决定不要了,转身要走。这时候,大叔也急了,举起手链用流利的中文冲我大声喊道:“别走啊哥们,八十,八十行不?”

许多中国人不够自信,其实老外非常聪明,你的洋泾浜英语只要能说个差不多,人家都能听懂。我有个同学是赤峰人,他说,他们家乡非常穷。七十年代,世界银行要给那里无息贷款,先派专家前往考察。一天早晨,世行的专家来到一户老乡家考察,只见一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猫在玩。翻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鼓捣猫呢;至晚,专家又到了一户农家,一个老汉正坐在炕头脱衣逮虱子,翻译问他干什么?老汉说:鼓捣衣物呢!

后来,世行专家回到纽约,非常迅速地把这笔无息贷款给批了。理由是,中国赤峰那个地方的农民素质真高,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懂英语!呵呵,信不信由你!

后记:

大家都说英文很重要,但单词真的好难背!不过若你知道英文的“来源”,可能就不会觉得很难记了。近日网络上流传一个笑话,表示“事实证明英文来源于汉语”,让不少人笑弯了腰:

救护车 ambulance 俺不能死; 笨重的 ponderous胖得要死; 怀孕 pregnant 扑来个男的; 海关Customs 卡死他们; 地主Landlord懒得劳动; 律师 lawyer 捞呀; 危险Dangerous单脚拉屎; 雄心Ambition 俺必胜; 经济 economy依靠农民; 私刑处死 lynch 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