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回欧洲打算和朋友在德国开一家中医诊所兼研究所。”来自法国的“90后”吉贝,操着一口略带京味的普通话,两年前从北京来到广州,攻读中医研究生学位,并跟随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罗广波老师学习。据统计,近30年来,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接收境外进修学习者达12890人次,除港澳台地区外,北美、欧洲及东南亚等地的求学者最多。
引进人才培养,送出人才交流,广东中医药依托人才战略,向国际输送越来越多懂中医的老外和懂西医的中医,将中国传统医学带向全球各地。
走出去
与诺奖评审机构联手攻关
和吉贝将学成中医返回欧洲的路线相反,“85后”医生苏国彬即将结束万里之外的学习,回到广州——数月前他已顺利通过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的博士答辩。
卡罗林斯卡学院是诺贝尔奖评审机构,2014年,广东省中医院与该学院就中医药预防治疗感染性疾病等方面展开合作。双方联手,对中医界来说极具开创意义。
当时,包括中国在内全球都面临抗生素滥用、耐药所带来的严峻挑战,世界卫生组织发布首份《抗菌药物耐药:2014全球监测报告》,指出抗生素耐药延长了患病期并加大了死亡风险;耐药性还加大了卫生保健的成本。
“卡罗林斯卡学院公共卫生领域专家们在寻找‘解药’时,关注到中医的一些独特作用,并向省中医院伸出了橄榄枝。”广东省中医院副院长卢传坚介绍道。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主任中医师陈瑞芳据此特别谈到,中医并不是大众印象里的“慢郎中”,中医同样可以治疗急症,对疾病的理解并不是病毒感染或衣原体感染,而是运用中医的整体观及三因制宜观辨证论治。“当年‘非典’肆虐,广州中医药大学的两个附属医院以中医‘温病’思路等对抗‘非典’,效果显著。”
虽然外国研究者对中医感兴趣,但中西医是完全不同的科学体系,双方要如何合作?
卢传坚告诉记者,合作之初,广东省中医院与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就确立了中医药预防治疗感染性疾病及其他疾病研究、高级人才培养、短期进修等方面的合作内容,“我们先通过医院输送一批中医药基本功扎实、又懂西医的专业人才,到瑞典学习、交流,搭建起中西医对话的桥梁。”例如苏国彬在卡罗林斯卡学院的研究方向就是:慢性肾脏病患者感染结局、预防感染措施以及中医药的潜在作用。
自2014年至今,广东省中医院已向卡罗林斯卡学院选送4名青年学者攻读博士,1人已通过毕业答辩。今年,广东省中医院与卡罗林斯卡学院双方还将就进一步拓展合作达成共识,采用高级临床研究骨干培训班模式,由卡罗林斯卡学院专家定期来粤授课,从而扩大人才培养规模,加快人才培养进程。
迎进来
非华裔中医留学生增多
在英国出生的简雅山,今年在广州中医药大学读大三。他的母亲是巴基斯坦人,“巴基斯坦传统医学也利用当地的植物做成药给病人服用。两种不同的文化在传统医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简雅山学的是中医基础理论,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要背诵中医古文典籍,搞懂阴阳、节气……难度可想而知。但迎难而上的简雅山,越来越被中医的魅力折服。现在他和师兄一起在广州一间医馆跟诊,专门为来此看病的外国人做翻译。“对一些外国人来说,传统医学好像是迷信,我们用他们能理解的说法去交流和解释,会更有说服力。”
类似吉贝和简雅山这样的中医留学生,正把中国传统医学带向世界各地。广州中医药大学自1974年开始招收外国留学生以来,已为110多个国家和地区培养了2万多名中医药高级人才。目前,在校国际及港澳台地区学生超过3000人,其中学历教育学生超过2300人,规模居全国同类院校首位。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副院长杨忠奇长期关注中医人才培养,他发现近年来一个新现象:非华裔的求学者越来越多。“这些外国留学生学成回国,绝大部分都从事中医药行业的工作,带回去的不仅有中医技术,中医文化、中国传统文化也随之在海外开枝散叶。”
新挑战
针灸之外中药寻求落地
据统计,欧洲中医药协会注册会员中有14000余名中医从业者。匈牙利是目前欧洲唯一一个实现中医药立法的国家,此外,荷兰、瑞士、德国对中医接受程度较高,德国现有2万多名注册中医针灸师,荷兰中医诊所已达上千家。
然而,中医要在西医的大本营里发展,还面临多重障碍。记者了解到,中医在欧洲人眼中属于“补充和替代医学”,极少有国家专门针对中医设置职业资质。当地一些中医“诊所”只能以健康咨询的名义营业。
杨忠奇告诉记者,不远万里来中国的留学生都希望学有所用,但在欧洲,中医行医、开方仍存在较大的阻碍。“行医没有法律身份,治疗仍以针灸为主”。没有中药,中医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杨忠奇看来,中医要走向国际,人才培养不仅要有基础研究方面,也应有药品方面。“这类人才,一方面要有扎实的中药基础知识,另一方面需懂得当地的药品监管法律法规。”“我们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与企业合作加紧人才培养,从而帮助更多药品获得欧美市场认可。”
经过5年合作,广东省中医院与卡罗林斯卡学院也将在中药复方领域试水。广东省中医院名誉院长吕玉波说:“卡罗林斯卡学院提出要跟我们合作开展中药复方研究,第一个目标就是自身免疫性疾病,包括类风湿、银屑病等。我们的目标就是通过合作研究,能提供充分的临床和实验室证据,并按照欧盟药品注册的要求,开发出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中药新药。”
“中医离不开中药,我和合作伙伴考虑,在德国行医仍以中药为主,针灸推拿为辅”,吉贝说,自己想开的不光是诊所,也是研究所,运用中医的思想,研究欧洲中药材的性味与功效。
特写
岭南小小银针
架起交流桥梁
毫厘之细的银针,在拇食指指腹间快速捻转8圈,手腕微动,银光一闪,稳稳扎中穴位(见小图),速度之快,连患者本人也几无感觉。
“飞针”之名由此而来。岭南陈氏针法经过五代人逾百年的传承发展,已成为岭南针灸学术流派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第四代传承人,陈秀华与第五代传承人及工作团队协作,用小小银针医治无数海内外患者,将岭南中医药这张“名片”递至五湖四海。陈秀华告诉记者,早在第三代传承人陈全新年轻时,岭南陈氏针法即远赴也门,为当地民众诊治疾病,被誉为“东方神仙”。
陈秀华的病人中,不少是从海外慕名而来。来自法国的Sanson,患帕金森症10多年,连行走也需要拐杖和家人搀扶。2018年6月,Sanson第一次来到广州,尝试了飞针治疗不到三个疗程,动作迟缓明显改善。今年3月,Sanson带着一家五口再次从法国来求医,经过约20天的规范治疗,Sanson扔掉了拐杖,他主动要求开中药回家。“我相信中国医生的方案,希望以后在家门口也能看到中医。”
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如今的岭南陈氏针法,先后获邀到20多个国家以及港澳台地区进行推广应用,还通过传徒授艺,将这一岭南特色中医药技法传遍世界各地。来自香港的韩海珊,每周都在穗港两地奔波,跟着陈秀华学习岭南飞针。像她这样的境外博士生,陈秀华带了8个,分别来自香港以及新加坡、加拿大等地。
“疗效是中医的生命。”陈秀华认为,中医药走向国际,针灸先行一步。“针灸要更进一步获得国际社会认可,需要借助现代医学的评价标准,验证它的有效性、安全性和可重复性,在临床疗效明确、已经有足够循证医学证据的优势病种领域继续发力。”据悉,目前在失眠、颈椎病等5个病种上,岭南陈氏针法已经形成相关临床操作方案和技术操作规范,“未来希望能发布相关国际标准。”
【记者】李劼 严慧芳
【摄影/视频拍摄】张迪
【视频剪辑】许隽
【实习生】林绮姗
【作者】 李劼;张迪;许隽;严慧芳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南方号~自营号~日报要闻自营号~岐黄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