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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疫中的95后飞行员:停飞留武汉做志愿者,“扩编机组”运物资

凌晨3点入睡,7点起床,这是身处武汉的95后飞行员翟晨飞近来的作息。

翟晨飞是南方航空湖北分公司的波音737飞行员,此时本应在新加坡学习驾驶787飞机。1月22日傍晚,他在执飞北京到武汉的航班后,赶上了次日“封城”,只好继续留在这座城市。

眼看医院和居民面临物资紧缺,翟晨飞加入了朋友组建的“斑马救援团”,并和另两名因停航留在武汉的飞行员一起,组成“扩编机组”,开车在江城内为医院与社区居民运送物资。“运输物资和执行航班任务一样,一段接一段。”

停飞

“CAVOK(晴空万里),颠簸指数轻度,感谢大自然今天很稳定。”25岁的南航飞行员翟晨飞,己亥年前执飞的最后一个航班是从北京到武汉。那是1月22日傍晚,他打算飞完后小憩,第二天再执飞从武汉到昆明的春运航班。

原本在1月初,翟晨飞在珠海执行帮飞任务,计划带着即将退休的母亲在当地过年。未料10天后,他被临时通知先返回武汉执行春运航班,2月再前往新加坡学习改装波音787飞机。

1月23日凌晨,一纸突如其来的“封城”通知,打乱了他的所有行程,飞行任务取消,他不得不继续留在武汉。

翟晨飞。

对翟晨飞来说,武汉并不陌生。他是湖北襄阳人,熟谙陕西话、重庆话在内的6种方言,初中毕业后就在武汉生活。从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毕业后加入南航湖北分公司,常驻武汉。

突然空下来的机场和市区让翟晨飞很不习惯。起初,他还能通过私家车出行,24小时之后,他只能骑共享单车。

疫情暴发初期,城市肃穆的气氛因运力下降蔓延至其他方面。也正是在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三这段时间,翟晨飞刷微信时获悉武汉多家医院传出医疗物资紧缺的消息,他身边正好有朋友在帮忙协调医护物资。于是,他便加入了朋友组建的志愿者组织“斑马救援团”,在地面当起“摆渡人”。

“最开始我是在微信群里帮忙协调,慢慢地收到很多求助,人手不够我就开始线下跑了。”翟晨飞说。

没想到,在协调运输的前线,他和同样因停航留在武汉的飞行员陈玺、周宇昕再次相遇。随后三人组成了志愿者里的“三人制扩编机组”,负责开车在江城内运送物资。

斑马救援团。

运输

“斑马救援团”负责与武汉的医院、街道和社区建立联系,了解对方紧缺的物资,然后想办法筹集。

最初,募集来的物资停放在翟晨飞的朋友肖雅星为医护提供住宿的酒店,后来长春观城隍庙给志愿者们提供整个道观作为临时“仓库”。“物资卸在仓库后,我们通知有需求单位来领取。如果对方没法来领,大家就开车挨家挨户去送。”

三人“扩编机组”还曾为广东援助湖北医疗队运送过物资,纸箱上贴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他们问队员们何时回广州,几位女医护笑言“武汉什么时候好,我们就什么时候回。”他们打趣,“到时让陈机长载你们飞回去,3368(次航班)。”

两个月里,翟晨飞乘坐这辆运输物资的丰田SUV跑了近万公里,足迹遍布武汉三镇。

“老年人特别是孤寡老人,是我们团队现在主要关注的救助对象,目前有十几万捐赠的口罩要投放到全武汉的老旧社区,粗略统计每个老人可以领到50个口罩。”对于原因,翟晨飞说,“现在整体形势控制住了,医院物资没那么紧缺,街道也有政府精准对接。但部分孤寡和高龄老人,他可能关在家里,不会用手机,还有些条件困难的人可能不知道哪里买口罩。所以我们把口罩分配到社区,前提是社区必须统计出一个名单,被援助对象是孤寡老人和家庭困难的人。”

“有时人手不够,我们将物资送到社区,怎么确定送给了具体的受助对象呢?我们让社区工作人员在把物资交给居民后,连人带物资一起拍照反馈。”翟晨飞说,“工作量最大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一天要搬运50吨消毒水、20吨蔬菜和10万个馒头。”

心意

成为志愿者后,翟晨飞的饮食习惯悄悄发生变化。早餐时他习惯下点面条,煮三个鸡蛋,吃个巧克力,“尽量吃饱一些,出去运输物资的话,有时一天一顿到两顿,不一定是在饭点吃。早上多吃点让营养跟上,当然也包括吃一些预防药。”

飞行是系统工程。相比飞行,在地面做志愿者更消耗的是体力。“我感觉每次出行不亚于一次飞行,运输物资和执行航班任务一样,一段接一段。”

2月14日,翟晨飞成为志愿者的第18天,寒潮袭击武汉,当天的最低气温只有8摄氏度,雨夹雪席卷武汉街头。一辆大卡车刚好抵达斑马救援团的临时仓库,车上装着1.8万份捐赠给医护的自热火锅。

当晚,翟晨飞和其他十几名志愿者冒雨搬运,箱子垒得老高,志愿者被风刮得直往后退,站也站不稳。搬完后,有人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喝水,有人用卫生间的烘手机烘着湿透的头发。翌日,1.8万份自热火锅如期送抵雷神山和火神山医院。

物资运输路上。

面对医护人员和志愿者的无私付出,留守武汉城中的900万市民,在被帮助同时也在想办法感恩。

这种心意,有时候体现在市民自发购买打算捐赠给医护的“暖宝宝”——翟晨飞和朋友询问数量,憨厚的市民答:“多少个不知道,我把店里的都买了。”

心意有时候还体现在一碗豆皮——有一晚,翟晨飞和同伴跑了一天,车里巧克力已吃完,恰逢商店关门而储备物资在家,“当时还要跑别的地方,没法回家,后来一位志愿者的妈妈做了武汉小吃豆皮,打电话说你们过来吃吧。”这盘武汉街头巷尾的早餐食物,那天被翟晨飞和小伙伴当做晚餐吃得异常满足。

记录

这些天,穿梭人流车流剧减的街头,翟晨飞突然觉得武汉变得不像平时那样有烟火气息,“这个城市原来在我眼里跟重庆很像,两个地方的人性格都比较刚烈。”有些瞬间也触动了他。他重拾起摄影爱好,尝试用镜头记录下这座城市疫情期间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他还不得不用“镜头”瞒着在襄阳的母亲。为了不“露馅”,每天出门前,翟晨飞会在家提前录好几段视频,“在外头干活儿时如果被问起来,就发给她‘糊弄’过去。有一回忙得忘记回复她了,第二天她打电话问,我只好骗她说昨天在打游戏。”翟晨飞说,“我可能有点理想主义,遇到疫情,我想让生活的这个城市变得更好就去做了,做这件事让我感觉心安。”

随着武汉疫情渐渐好转,这位年轻副驾驶,最近终于能多花些时间复习飞行技术。原本,如果没有这场疫情和“封城”,他已被派往新加坡学习改装波音787飞机,获取787的飞行资格。

3月13日深夜,刚忙完志愿者工作的翟晨飞回到小区,上到24楼将外套和鞋子挂在楼顶通风,随后回到25平米的公寓,和同伴在线沟通口罩投给孤寡老人的事。几小时后,他在歇息时,遇到邻居的大胖猫跑到空调挂机上,跑上跑下忙活了一小时,把猫咪安全救了下来。彼时,受惊的胖猫把翟晨飞戴着两层皮手套的左手咬破。

这时候的他终于流露出了95后的些许稚气,“不管它了,先自保吧。”他在要不要接种狂犬疫苗上纠结了一会儿。半晌咨询医生后,他放宽心,“就是破了皮,很快能好起来。”然后又一头扎进筹划为孤寡老人物资运输的事情里,忙活起来。

冬去春来,翟晨飞运输物资时多次路过的龟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木渐渐变粉。江城樱花已盛开。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