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思想、性格有很多弱点,但是在我们中国人身上,有其他民族都没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那就是温良。”
——辜鸿铭
中国有一批商人是很特殊的,他们在大国还未崛起的时代,为了养家糊口背井离乡,直面人性的黑暗和财富的诱惑。
在超负荷的工作、吃着残羹剩饭,敲骨吸髓式的剥削,见过人性最狰狞的一面以后,出人头地。
然后回馈桑梓,恋祖爱乡,告诫后人唯有民族强大才会有小民尊严。
他们是闽商。
你吃过最奢侈的一道菜是什么?
“八山一水一分田。”
绵延的武夷山和奔腾不息的闽江,赠予了波澜壮阔,也夺走了农耕之利。
自古以来,一代又一代福建人向东寻找希望,在闽南语中,创业叫做“探呷”,意为赚口饭吃。
不过到了现代,温饱早就已经不再是国人的担忧,但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因此我想问:
你吃过最奢侈的一道菜是什么?
武汉协和医院麻醉医生凌楚眠的回答是烤鳗鱼。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一条售价在100元左右烤鳗鱼并不太贵。但如果把时间拨回18个月以前,这顿鳗鱼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2020年1月23日,武汉宣布封城。自10时起,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
封城两天后,一封《福清土池鳗鱼交流群倡议书》在微信群中流传开来,这封倡议书的发起人是江镜镇城坂村养鳗大户、乡贤促进会会长翁友金。
几百字的倡议书,核心就四个字:驰援武汉。
翁友金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我们没办法买到医护物资,但我们可以给武汉一线的医务工作者送吃的。”
当江镜镇城坂村84位养殖户在纸上签下他们的名字的同时,一场接力开始了。
要把4000斤的鳗鱼送到武汉,除了勇气,还需要对接医院、物流公司和办理运输手续。
在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在特定的环境下,要使出浑身气力。
负责外联工作的鳗农陈礼统一天要打上百个电话联系愿意出门的人。
这是躺远门,从福清市到武汉全程900多公里,途径福州、南平、三明、抚州、南昌、九江、黄石、鄂州、武汉等三省9市。
先不说从武汉回来的14天隔离,光是途中的感染风险就令很很多人望而却步。
几乎没有司机敢揽下这趟活,或者是自己同意家人却极力反对。
万古长夜中,陈新点燃了篝火。
他的身份是福建省高通物流有限公司合伙人,一位商人兼物流司机。
他不害怕吗?并不是,他的家里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和妻子。
他为了钱吗?从福州到武汉的路程他只收了2000块,是平时的三分之一。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害怕传染,害怕死亡。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这趟逆旅单程花费了12小时,从出发到凌医生们手中,耗时14小时。
2月5日晚,鳗鱼被送到了凌医生手中。
事后,凌医生写下这样一段话:在我和母上焦头烂额地上网查做法和菜谱后,我们终于用“清蒸”这种暴殄天物的烹调方式弄出了这段时间最奢侈的食物——来自1000公里外的关怀和鼓励。
知道这场接力的人并不多,参与这场接力的当事人我们甚至都叫不全名字,只知道陈新、翁友金、陈礼统几个人,且这些人对很快被淹没在茫茫人海。
但他们留下的声音却掷地有声:爱吃我们还有,马上再送一批。
慈善的不是钱,是心
鳗鱼养殖,是九十年代的技术人才耗费无数心血才攻克的技术难点。
培养科研专家是需要耗费大量经费的,闽商对教育的关注,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一位闽商说:“学生是中国最后的底牌。”
这位闽商叫陈嘉庚。
1919年,陈嘉庚的资产总值就已经达到了约400万元。
在那个时候,上海丝厂工人每日的工钱只有四角,印刷厂工人每月也只有十元左右。
为了提高家乡的教育水平,他带头认捐了400万元,在家乡创办了当时规模最大,院系最完整的两所大学,以及配套的中小学院校及全部设施。
没写错,有400万资产,捐了400万。
他所创建的学校,就是现在的厦门大学和集美大学。
陈嘉庚在厦大
在厦门大学创立的同年,国学大师黄炎培专门给他写了一篇文章,叫《陈嘉庚毁家兴学记》。
“毁家兴学”,是陈嘉庚在教育领域内一生的写照,为了兴办学校,不惜放弃一切。
黄炎培说:“发了财的人,而肯全拿出来的,只有陈先生。”
只有见过苦难的人,才能和苦难共情。
晚年的陈嘉庚,规定自己每天的伙食是每天5角钱,食谱里写的是番薯粥、花生米、豆干和腐乳。
省下来的巨款他用来在海内外创办和捐助学校,总数达到了118所,仅福建一省就超过70所。
在最不和平的时代,陈嘉庚曾卖掉新加坡的三栋楼房给厦门大学延续生命,哪怕变卖大厦,也不卖掉厦大。
只因他深信,学生是民族的根,根在希望就在。
5万与19亿
全世界无时无刻都有需要帮助的人,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地方,那一定会是自己的家乡。因为你的根就在那里,除了道义和情怀,你的灵魂还在那留有一丝萦绕。
2021年,由民政部发布的第十一届“中华慈善奖”表彰名单中,福建圣农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傅光明因“在脱贫攻坚等慈善领域作出突出贡献”而获得慈善楷模。
作为中国公益慈善领域中的最高政府奖,名单上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把慈善做到了极致。
傅光明是谁?你可能不认识,但是光泽县的人都知道他。
因为他多年如一日地立农村、干农业、带农民,带领圣农集团组团式带动光泽县32个行政村(占行政村总数的37%),实现鸾凤、止马、崇仁3个乡整乡全覆盖,各村村财年增收最多的达280万元。
过去的光泽县是什么样的?
一年5万元,是光泽县中坊村、十里铺村、上屯村2018年的村财收入。
光泽县位于江西鹰潭和去南平市之间,武夷山、杉岭、仙霞岭、鹫峰山四大山脉横亘其中,山外有山,连绵不绝的山。
从晋江北上到南平,需要走进300公里,花费4个小时。由南平再一路向北170公里,才能到光泽县。
我去过一次光泽县。从上海到南平的高铁,需要花费三个半小时,从南平市高铁站下车,再坐巴士到光泽,又要花去近两个小时。这是已经实现超级基建后的最快速度。放到过去,到光泽县的时间单位是天。
而在那样的崇山峻岭里,傅光明不仅搞出一个上市公司,还把大山里的人带出贫困的泥潭。
没有钱?借!圣农借给村里500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利率比银行下浮10%。从福清、莆田专门为圣农运输豆粕,年运输量约6万吨,每吨为村集体增加收入20元。
没有项目?建!圣农为中坊村定制鸡肠加工项目,投资1000多万元新建了标准化的鸡肠加工车间,让年龄偏大的村民可以在家门口就业。
在圣农的鸡肠加工厂,每天计件工资约200元,每月上班10多天,就有3000多元的收入。同时,每加工一吨鸡肠,便可提取400元作为村集体收入,一年可增加村集体收入50万元以上。
过去的民谣里唱着:“上屯村,上屯村,吃了上顿没下顿。”
随着圣兴物流有限公司的成立,上屯村承接起圣农的豆粕运输的工作,此举一下帮助村里增加了120万元的收入(2019年),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2019年4月底,一条消息在光泽全县不胫而走:中坊村、十里铺村、上屯村村财收入翻了10多倍,分别达到140万元、180万、120万。
除了对贫困村的帮扶,圣农的两代掌门人还先后在家乡光泽县捐建光泽县综合医院、数字影剧院、圣农大道、光明大道、光明桥、圣农小镇。
2010年南平光泽发生有史以来最大洪灾,在企业自身受到严重损失和生产自救任务繁重的情况下,圣农集团捐款600万元,并为南平光泽15家资金困难企业提供3000万元借款。
2011年,光泽县委、县政府准备在城南规划95亩土地建设新的综合医院。圣农集团捐赠2亿元,全力支持综合医院迁建、购置先进医疗设备,助力光泽县医疗水平的提升。
2013年2月,圣农集团捐资2亿多元,新建南起316国道和顺桥头、北至圣农集团总部、全长8.38公里、宽16米的圣农大道。
2013年8月,圣农集团捐资6200万元新建的光明大桥投入使用,光明大桥总长222米,是南平市重点建设项目,也是光泽县正在开发的桔子洲片区的交通主干道。
......
19亿,是圣农集团三十年累计的公益支出。
他从小镇出发,又回到小镇,撑起了闽北贫困农民梦想的天空。
傅光明在发放奖学金(来源:圣农发展公众号)
精神之旅
“只有用水将心上的雾气淘洗干净,荣光才会照亮最初的梦想。”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如是说到。
1978年以前,穷是晋江的底色。地区生产总值1.45亿,而人均只有154。
劲霸的创始人洪肇明所在的英林村,全村4000人只拥有30多亩水稻。为了解决温饱,他当过生产队长,买过水果后来接触到了鞋子。
恒安集团总裁许连捷不满12岁辍学谋生,卖过鸡蛋、芋头,甘蔗牛车拉过石头,开车跑过运输。
361°的创始人丁建通曾靠种地、抓鱼、帮人抬石头养家糊口,在高甲戏团吹过唢呐。
“走遍千山万水,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尝遍千辛万苦”的“四千精神”是晋江民营企业的成长的真实写照。
有钱之后,人就会追求更高、更深远的人生意义。
晋江旅港乡贤苏千墅曾说过:人一旦到达了某一个高点,继续往前走,就是精神之旅。钱的意义,只能用来帮助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都能够抵达这个精神之旅的起点。
6000多家企业、15.32亿元捐款,折合4.01亿元捐物,这是闽商2020年的精神之旅。
越过时间的那群人
有些人注定能穿越时间,成为全民族的记忆。
2008年,苏千墅夫妇获得“晋江市捐赠公益事业功勋奖”,这是晋江市政府第一次对个人授勋;
今天,仍有十多万人在陈嘉庚创办的校园里学习,学生们都尊称他为“校主”;
在光泽,以傅光明命名的光明大道川流不息;
在天上,那颗以陈嘉庚命名的小行星划破天际。
辜鸿铭先生说:“我们中国人思想、性格有很多弱点,但是在我们中国人身上,有其他民族都没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那就是温良。
温良不是温顺,更不是懦弱,温良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同情和人类智慧的力量。
闽商的历史深处,便有中国人的温良。
因为他们受过苦,所以不想下一代受苦。
因为他们见过山川大河,所以也想带别人见山川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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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局猫
总编:沈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