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20年代,受到西方的影响,中国疑古派兴起,他们对于东周之前的史料持一味怀疑的态度,主张“宁可疑古而失之,不可信古而失之”,就是不能证明其存在的即不存在。受到这股思潮的影响,很多人开始质疑夏朝的存在,与西方学者质疑夏朝的理由一样,即没有直接的证明夏朝存在的考古发现。
百余年来,中国现代考古学有了长足发展,不过在寻找夏朝的旅程中,虽有不少突破性的发现,但依然缺少一锤定音的考古证据。
那么,没有充分的考古证据证实夏朝的存在时,是不是应该向西方学者们学习,就此以“科学的、严谨的”态度质疑夏朝的存在呢?实际上,古今中外文献上的很多记载,根本不可能一一被考古证实,赵高与李斯的密谋,司马迁如何得知?阿基米德临死之前说的话有何证据证实?对古代史学著作的可靠性,正确的态度恰如胡适的观点,他提出了一条简单的验证办法:疑人作贼,要有其做贼的确实证据;疑人作假,也至少要有其作假的例证。想要证明古代史家虚构了夏朝,那么就要找出古代史家虚构其他历史大事件的例证。
司马迁作为汉朝史官,在汉朝收集的大量典籍基础上,整理编修了夏商历史,《夏本纪》与《殷本纪》是夏商历史最系统、最详实的两篇文章。
由于战乱等原因,导致先秦很多典籍失传,司马迁编修史料的原始材料,很多也已经失传,但在近代之前,对这两篇文章的真实性,没有人去怀疑,包括“中国热”时期的欧洲绝大部分学者,那时他们赞美、惊叹于中国历史的悠久。随着欧洲的崛起,欧洲中心主义开始兴盛,越发具有文化上的优越感,这时质疑夏商是否存在的声音渐渐出现,开始怀疑《夏本纪》与《殷本纪》的真实性,19世纪晚期时已经普遍认为夏商不存在,认为司马迁这两篇文章不可信,中国历史是从周朝开始的。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陷入历史最低谷,中国人对中华文明极度不自信,但就在这时殷墟甲骨文横空出世,仿佛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告诉中国人商朝的确存在,中华文明历史真的非常悠久。证实商朝存在之余,学者整理甲骨文卜辞发现的“周祭谱”(周期性祭祀商前先公、商朝先王),与《殷本纪》几乎一模一样,这无疑就证实了《殷本纪》的准确性、可靠性。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西方学者不得不承认商朝的确存在。
伦敦东方学院库伦博士难能可贵地指出,“司马迁距商代已有千年之遥,以后也基本没有实证(《史记》所载的商代世系)。但是在两千多年后发现的殷墟甲骨文献,却雄辨地证明了司马迁记录的高度准确性,证实了司马迁的诚实可靠。”
其实,除了《五帝本纪》、《夏本纪》之外,《史记》中的其他篇章,如今基本都得到证实,当然某些细节方面值得商榷。也就是说,对于先秦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包括《史记》在内的中国文献,如今没有证据表明它们有作假行为。恰如胡适所说,“疑人作假,也至少要有其作假的例证”,但没有作假的例证,如何肯定《夏本纪》以及夏朝文献不可信,又如何质疑夏朝的存在?
一位在北美从事科技研究的学者,前些年在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发表的文章《从夏商周工程谈西方对中国的偏见》中指出,当时向所有“疑夏论”人士提出一项简单反诘:“举出任何一条司马迁或其他古代中国历史作者捏造重大历史事件的实证。至今没有一个学者能够正面回答笔者的这一简单反诘。”
中国古代史官或许会避讳隐恶,或许会春秋笔法,或许会篡改细节,但谁见过古人虚构重大历史事件的?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说古人虚构夏朝,况且周朝人以及汉朝司马迁有什么理由虚构一个与他们毫无利益关系的夏朝呢?
西方学者的“以考古为证史的根本方法”,由此质疑夏朝的存在,其实里面充斥着偏见、文明优越感、对中国古代史学缺乏基本了解。
中国有着完整史料,与西方信史短暂大不相同
与西方信史又短(只有几百年的信史)、又少不同,中国有着悠久且丰富的可信史料,不可能像西方那样基本摒弃史料,以考古为唯一可信材料。西方学者不了解中国,以己度人的认为中国与他们一样。因此,我们在探讨夏朝历史时,没有必要以考古为唯一的铁证。如果摒弃史书谈夏朝,完全只靠考古发现说话,既是历史虚无主义、唯心主义,也是难以做到的。
如果夏朝不存在,古希腊文明则十有八九是虚构
如果完全舍弃文献记载,以考古为唯一衡量标准,那么夏朝是否存在的确存疑,但古希腊文明、基督耶稣等等的真实性,则也该被质疑。但我们都知道,在同样缺乏充分的考古证据情况下,西方学者对古希腊文明、对耶稣等确信不疑,却质疑夏朝的存在。论及自身,就不以考古为唯一标准;论及中国,就以考古为唯一标准,这就是典型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西方学者对夏朝的质疑,就是对司马迁和其他中国文献可靠性的挑战
国家如人,一个人说过谎,那么这个人就很难让人相信。如果认为夏朝是虚构的,由此得出的结论将是司马迁等人说过谎,更严重的是中国文献不可信,5000年文明史里就充斥着虚假、说谎。因此,西方学者对夏朝的怀疑,就是对司马迁和其他中国文献可靠性的挑战,可见其文明优越感之膨胀,背后用心之险恶。
可以说,西方学者对夏朝质疑的背后,多数并非真正的客观的学术原因,而是有着其他目的。
总之,以中国的史料情况来看,恰如胡适等学者所说,在没有找到夏朝不存在的铁证,以及没有找到古代史家造假重大事件的例证时,夏朝就必然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