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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山
世界名校生归国创业记
1965年出生的湖南长沙人罗山是个在百度上检索寥寥的人。有关他的信息关键词仅限于：天体物理学博士，华尔街投行交易员，易方达基金经理，广州一家金融机构的负责人。
实际上，罗山的履历远不止于此。人生前半场，他是天赋极高的学者，是1984年湖南省理科高考状元，在中国科技大学理论物理系读本科，23岁通过李政道主持的考试赴美攻读博士，31岁从康奈尔大学天体物理博士后毕业；人生后半场，他因缘际会“转轨”华尔街，成为投行精英。进入投资业22年，罗山的一项个人纪录是投资零亏损。从前年开始，罗山带领一支“全海归”的研究团队，在广州珠江新城进行量化投资创业。
日前，在广州参加黄埔书院读书会的罗山接受了广州日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他从学界“数星星”到金融界“数钱”的人生感悟和选择留在广州创业的原因。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王丹阳
图/受访者提供
在炽热与大雨交替的广州，53岁的罗山依旧穿着连袖口都精致的标准“投行精英”灰西服套装和深蓝印花领带。
持续1小时多的读书会分享演讲结束后，休息时，罗山的长袖蓝衬衫前后湿透。这场演讲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罗山简洁明快的思维，让听众仿佛穿越到了大学的物理课堂。
自我介绍
从“数星星”到“数钱”
听惯了喋喋不休的股评人讲投资的听众，会对罗山的演讲很不习惯，甚至会觉得有点闷。他语气平和、冷静，没有感情渲染，演讲题目有点学术气，叫《投资的基本型原理》，PPT结构上更像一篇论文，按照原理——推论——实践的顺序展开，核心内容有点烧脑，就一个公式：α=DR
在罗山的专业领域量化投资中，通过投资策略构建数学模型，是最基础也最关键的一步。
早在罗山初来广州，在易方达担任量化投资部负责人时，他曾在名为《赌博、投资、量化投资》的手记中透露，“我相信投资是科学，而不是艺术，我们以科学精神和科学手段去发现资本市场运作和股价波动的奥秘，模型就是我们对这一奥秘的解释。”
但是罗山也会照顾非金融的听众，不时露点冷幽默，抖点小包袱。比如，他介绍自己的人生分成两段，一段是一名研究“星际穿越”、引力波、黑洞的天体学物理学博士，浪漫地讲就是“数星星”；另一段则是31岁后进入华尔街做金融衍生品交易员，通俗地讲就是“数钱”。
无论是“数星星”还是“数钱”，在罗山看来，他其实一直做的都是一件事：用科学思维做研究。只不过“数星星”研究的是自然规律，“数钱”研究的是人和市场的规律。
回首30年
通过CUSPEA招考
罗山的人生际遇起于30年前的1988年。在那之前，他是1984年的湖南省理科高考状元，19岁进入中国科技大学理论物理系。罗山出生在“父亲做研究，母亲教书”的高知家庭，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科学家，在本科时，罗山已经在跟中科大天体物理中心的教授做论文，大三就完成了学术论文，提前毕业。
当时，物理系学生只能通过知名物理学家李政道主持的CUSPEA项目获得出国深造的机会。CUSPEA全称是中美联合招考物理研究生项目，从1980年开始的9年里，共选派了915名中国最优秀的物理学学生赴美一流大学攻读物理博士。
这些入选者，如今除了在中美物理学学界，很多人还活跃在苹果、亚马逊等高科技企业，金融和法律等多领域。在国内创业领域，搜狐创始人张朝阳，豆瓣创始人杨勃、曾经的一号店创始人于刚都是CUSPEA入选学者。
1987年，22岁的罗山参加了CUSPEA倒数第二届考试。CUSPEA具体考什么、是谁面试的，30年后的罗山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写错了一道占20分的题目，把答案从上一行写到了下一行。“如果没把答案写错行，我就是那一年的第一名，我太粗心了（笑）。”
在当年赴美留学的“华山一条路”中，成为CUSPEA“状元”无疑是学霸中的学霸。最终，写错答案的罗山在那一年的75名入选者中排名第13，虽然无缘前十名，他还是进入了自己心仪的首选学校——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天体物理专业。
1988年，23岁的罗山来到美国，6年后，罗山从德州大学博士毕业，转到美国东部的康奈尔大学攻读博士后，从事高能天体物理及宇宙论研究，一心想在学界做科研。
广州创业
“基金业”里的行政大厨
1996年，罗山博士后毕业，当时华尔街金融衍生品流行，需要大量有数学背景的名校毕业生。机缘巧合下，罗山改行，被推荐到纽约的巴克莱银行做衍生品交易员。
“当时我的同学分成两拨，靠近美国西边的进了硅谷，靠近东边的就进华尔街。康奈尔在美国东部，我就近水楼台去了华尔街。”罗山说，进入金融业非常偶然，如果自己在加州，可能现在就从事技术应用。
随后的20多年，随着衍生品交易市场的壮大，罗山也从美国回到了亚洲。2012年年底，罗山来到广州珠江新城，担任易方达沪深300指数的量化投资负责人。在他任职期间，掌管的资金规模达200亿元。
前年，51岁的罗山又开始人生第一次创业，带领一支技术、数学、金融、计算机等专业纯“海归”的团队，以广州为办公室，进行FOF（母基金）的投资。“选择广州创业，是因为我的朋友、合伙人等社会关系都在这边。”
在知乎上有一段有关FOF的说明，特别生动。“股票、债券、商品是食材，基金经理是厨师，FOF基金经理就是行政总厨。他不亲自掌勺炒菜，但要确定菜单、组合和上菜次序，选择做某道菜的厨师。”
现在罗山的职责就像是“基金业”的行政总厨。从之前的“千里马”明星基金经理，转变成慧眼识人的“伯乐”。每天的生活就是“从公司到家里，从家里到公司”的两点一线。像所有创业团队一样，罗山说在创业初创期，现在做得最多的就是“打杂”，拓展客户。
与一般人理解的金融投资者不同，罗山不看电视、不看电影、不看报纸，也不打游戏，既没有信息依赖症，也没焦虑症。因为他的工作主要研究量化投资模型，不需要关注市场。业余时，他是玩魔方高手，对极限户外运动感兴趣，喜欢高空跳伞、漂流、潜水、徒步、登山、滑雪。只是来广州后，很久没有滑雪。他说自己睡眠也不足，因为要干的事多，时间不够用。
在朋友的眼里，罗山是另一种金融投资人，单纯、实在、不爱应酬、不喝酒，比较纯粹，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至今从业22年，罗山的投资回报率都是正的。这在业界内算相当不错的成绩，罗山的秘诀只有一个，“不会做的事情我不做，只做有把握的事。”
对话
22年投资零亏损的秘诀
广州日报：人心是市场上最难判定的，你有什么方法？
罗山：不会做的事不做，是我一贯的方法。我不会去判断人心，所以我从来不去评估一个人的好坏、聪明或笨，而只是看他的策略。这也是我们以量化测评为主的原因。一旦你的东西写到程序里，即使你变傻了或者变成植物人，都与你没关系。程序会正常运作，与人没有关系。我只看对方的策略是否能获得收益，能否持续，而不看人。
广州日报：数据显示，从1996年开始，你入行22年，所有投资的收益率都是正的，秘诀是什么？
罗山：与性格有关，我这个人天生对压力无感，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关压力。我常反复说的一点就是：不会做的事情我不做，只做会做、有把握的事。我不去承担风险，所以，我选的投资组合就是，即使明天天塌下来，产品也不会出问题。
广州日报：这么有自信？
罗山：已经做好了对冲，天塌下来，所有股票归零，那股指也归零。所以，我就没有风险窗口。我的多头和空头是一样多的。如果只买股票，股票涨赚钱，股票跌亏钱，和市场涨跌正相关的叫多头。空头是市场涨亏钱，市场跌赚钱，实现空头最简单的办法是股指期货。
“中国市场机会将持续很久”
广州日报：很多从事科研的CUSPEA学者如今都留在美国，而你从纽约、新加坡、香港到广州的职业路径，是怎么选择的？
罗山：通过判断金融市场而选择的。我进入华尔街时，正是美国金融品衍生品市场起步之时。我从美国回到亚洲时，亚洲衍生品市场也刚起步。任何市场都是刚起步时机会多，市场越成熟获得超受益的可能性就越小。如今在美国获得20%的超受益非常难，而中国市场非常大，这个机会也将持续很长时间。
广州日报：从1998年到2008年，差不多每十年左右全球就有一次金融危机，你认为现在有金融危机的可能吗？
罗山：我认为不会有。金融危机的前提是高杠杆。杠杆高时会有发生金融危机的可能，杠杆高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发生金融危机。现在中国正在大力去杠杆，就不会有金融危机。
广州日报：目前VR、AI和医疗养老投资都比较热，你对哪些领域感兴趣?
罗山：医疗和太空。医疗是刚需，市场无限大，天花板无限高。还有太空技术，不止是投资国内，还包括全球。
赚了钱会做公益
广州日报：如果人生可以再选择，会做什么？
罗山：人生充满了偶然性，年轻时我的思维比较狭隘，一门心思想做科学家，以现在的经验再回头看，人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投资是很有意思的事，研究是很有意思的事，技术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像很多在加州硅谷的cuspea同学，在推广技术应用。人生很多事情都有意思，选什么都不重要，哪一个都不错。
广州日报：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曾在演讲中说过，“当精英都想做金融，这个国家一定出了大问题”。作为从学界到金融界的精英，您怎么看？
罗山：我不认可这个评价。在金融界赚的钱，最终会回馈到社会上。不要只看眼前的几年、几十年。像巴菲特，他赚了很多钱，也全捐了，怎么能说没有价值？中国很多做金融的人，都开始做公益。如果我赚了很多钱，会捐出很多。况且现在我没挣多少钱，也在捐款。
名词解释：FOF（Fund of Fund），又称母基金，基金中的基金，是一种专门投资于其他投资基金的基金。FOF并不直接投资股票或债券，通过持有其他证券投资基金而间接持有股票、债券资产。最早在1985年从美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