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14日,不只是深受年轻人青睐的西方情人节,也是中国传统的大年初五。
双节喜庆的氛围弥漫大街小巷,却始终无法蔓延至北京某医院某间特护病房内。
年迈的老人安详躺在病床上,仿佛睡着一般,可人们却悲恸地知道,她依然明亮的双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老人的名字叫谢飞,是一名曾跟随红军队伍走过万里长征的女战士,也是一位为祖国建设而付出一生辛劳的优秀党员。
她于当天凌晨与世长辞,享年100岁。
11天后的上午,谢飞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的殡仪馆内举行。
上天好像亦在祭奠这位老革命、老前辈的逝去,特地降下一场漫天大雪,洁白笼罩人间,严肃哀伤的人们静静送别老战士最后一程。
谢飞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她无比热爱的世间,但她的人生故事,她的精神却将永远流传下去,为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所铭记。
01,传奇女红军:她是刘少奇的夫人,也是优秀的女战士
谢飞本名“琼香”,出生在1913年早春时节文昌一户寻常人家。
她在家中排名第8,上小学前仅有一个小名“阿尾”,家人们一直叫到她8岁该上学那年,才由她的父亲给她取了大名。
因少时家贫,谢飞自小便很懂事,常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减轻他们的负担。
1924年,11岁的谢飞入读海南公学,初步接触到革命思想,于心中留下一颗小小“火苗”。
1926年,成绩优异的谢飞被海南第六师范学校录取,次年毫不犹豫加入共青团,并在当年8月顺利成为中共组织成员,开启她为革命奋斗的一生。
谢飞的“革命第一站”是由她三哥领导的湖山赤卫队。
在那里,谢飞不仅竭力帮助三哥游说华侨捐献枪支、大力收集敌人散落民间的炮弹枪支,为武装起义做足准备。
而且她亲自筹办妇女平民学校,鼓舞、发动湖山的姑娘、媳妇们参加妇女协会,投身革命事业。
但好景不长,1928年,由于谢家满门均是革命队伍骨干成员,招来敌人忌惮与追杀,是以党组织不得不把谢飞秘密带离故土,送到广东当地下交通员。
转年,中央决心成立南洋临时委,16岁的谢飞当仁不让,临危受命,千里迢迢赶赴新加坡、马来西亚,担任文书、秘书等职务。
3年后,谢飞回国,再度投身战争最前沿,隐蔽身份同敌人周旋。
又2年,刚刚秘密抵达瑞金的谢飞尚未来得及“歇口气”,又开始跟着红军队伍踏上长征路程。
随队的女同志只有30名,全被编入干部休养连,负责照顾伤员、掩护伤员。
途经茫茫草地,又饿又累的女同志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向上级申请雇佣一个民夫。
可她们面子薄,不好意思张口,便左推右让,最后把谢飞和钱希均等3人选出来,让她们作为代表去找时任候补委员的刘少奇。
那是谢飞生平第一次同刘少奇近距离接触,她十分紧张,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清楚话,反倒是极有耐心的刘少奇渐渐看出她们的目的,笑着问她们是不是想雇民夫?
谢飞急忙点头,刘少奇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后,久久难以平复内心激动地谢飞在日记本上写道:“以前我总觉得少奇同志特别严肃,经过这次,我才发现他的平易近人。”
那个时候的谢飞并不知道,坚强勤劳、优秀出色的她同样慢慢走入刘少奇的眼中,为日后的故事埋下一个伏笔。
不久,邓颖超私下给谢飞带来一封信,是刘少奇写的,他想请邓颖超帮他做媒,对象即是谢飞。谢飞愣住,有点儿害羞地说道:“可……可少奇同志比我年长许多呀!”
邓颖超笑笑,回道:“比你大点儿又怎样?主席和贺子珍也相差了十来岁,不也很好吗?”
谢飞似是被邓颖超说服,到底还是点了头。
她和刘少奇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十来位中央领导参加,买了些酒和花生招待他们。
婚后,谢飞给自己改了名,与刘少奇在瓦窑堡安了家。
1940年,刘少奇委派谢飞渡长江给项英送信,后因日军封锁要道,无法返回的谢飞自此与刘少奇断了联系。
经组织同意,刘少奇再婚,谢飞则此后一生再未成家,孑然一身直至终老。
暮年的谢飞重提此事,豁达表示:“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情况非常正常,我们都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不得不放下家庭与婚姻,即便是我和少奇同志,亦不例外,我们把革命利益放在首位,家庭和个人排第二,我们一切都要服从组织的安排。”
02,旧友再相见:垂暮之年,曾携手长征的老姐妹喜悦相聚
1949年,谢飞自东北来到北京,成为华北大学副主任、中国人大专修科主任,开始为新中国培养人才的“新征程”。她自觉学问不高,故决定继续深造。
1953年,年已4旬的谢飞凭借自身努力考上人大法律系研究生。1957年,学成毕业的她听从周总理调任,至中央政法干校担任副校长一职。
对谢飞而言,虽然法律于她是个“新领域”,可她却非常清楚法律建设对国家的重要性,是以哪怕工作再艰难、再辛苦,谢飞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呕心沥血,为祖国培养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司法人员,并特别重视少数民族干部的栽培,特地开设相关民族班,给少数民族送去一个又一个出色的司法骨干。
1978年,谢飞重新回到政法干校的领导位置上,响应上级号召,亲自编写教案,负责《加强法制建设》等课程演讲。
1982年,中国法学会在组织推动下宣布成立,谢飞任第一届理事;1984年,谢飞出任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顾问。
1990年,谢飞在刘爱琴夫妇及侄女的陪同下,来到海南岛。
她先是在海口居住一晚,接着回到故土文昌拜访亲友,最后按照原计划抵达三亚,准备在那里度过新年。
负责接待谢飞的郭泽渊回忆当时,说谢飞真的不像是古稀老人,身子很硬朗,腰板挺得非常直,散步的时候还会摆摆军姿、走上一段正步,精神气相当充足。
除夕晚上,谢飞和刘爱琴一家于酒店吃了团圆宴。
大年初二则应郭泽渊的邀请,到他家中做客,吃了颇具海南特色的美食,又品尝了陈年山兰酒,并在郭泽渊的陪同下,深入黎族村寨,了解黎族人民的生活现状。
郭泽渊表示:“一进到黎族村寨,谢老的脸色便严肃起来;等和黎族人民聊过之后,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老人家立马变得沉重,回三亚的路上,谢老一直在问海南岛少数民族的发展,她很关心,觉得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但她相信海南的建设,说自己每次回来,都会看到这里不同的变化,心里很高兴。”
1991年,公安部授予谢飞人民警察一级金盾荣誉奖章,感谢她为祖国司法事业付出的贡献。
2000年,年近9旬的谢飞告别坚守大半生的岗位,正式迈入休养阶段。
2006年9月,沐浴在一片明媚秋色下的北京城一如既往安宁美好,93岁高龄的谢飞兴高采烈地梳洗罢。
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乘坐汽车来到中南海钟家,与阔别许久,曾携手走过万里长征的老战友们会面。
70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往昔年轻、活力的女同志们早就白发苍苍,可她们依然牵挂彼此,甫一面便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脸贴着脸,喃喃诉说对老战友的问候。
随后,3位女红军应工作人员请求,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讲述那段长征历程。
其中,王泉媛说了自己于会宁会师后到西路军担任妇女先锋团团长的往事,并动情地唱起江西的革命山歌,惹得谢飞和当年30名长征女红军中年龄最小的钟月林不由湿润了眼眶。
临别前,谢飞3人不忘互赠礼物:王泉媛给老战友们准备的是自家儿媳亲手缝制的彩色鞋垫;钟月林带来了营养品;谢飞则向她们送上一筐鲜花与自己参与编写的自传书籍。
03,安然度晚年:她的一生虽未怀孕生子,却是一位好妈妈
据谢飞的亲属说,谢飞晚年生活依然保持老红军勤俭的习惯。
一块肉,只用清水煮熟,再蘸着酱油吃;一件衣服,自己设计、裁剪、缝制、熨烫,几乎从不麻烦别人。
有一回,谢飞从市场买回来一块白色的布料打算给自己裁一件衬衫,她先是根据自己的尺寸,画出自己想要的款式,然后拿起剪刀,利索地沿着划粉印开始剪裁,不一会儿就把衬衫做好了。
谢飞做出来的衬衫不仅样子好看,而且放在当下,亦不显过时。
谢飞与刘少奇分手后,虽然再没有结婚,可她却收养了一个男孩,为其取名“谢冰”,独自一人把他抚养长大,也因此谢冰对养母的感情十分深厚。
谢飞去世后,谢冰接受记者采访,说:“我母亲一生低调淡泊,从不张扬,也没居功自傲;新中国成立后,母亲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教育和学习方面;退居二线后,她还是那副女红军的作风,时常到基层调研,参加各种活动,履行她应尽的职责;她也很关心海南的发展,经常回家和当地领导共商振兴大业,到学校去鼓励孩子们努力学习,动员华侨广泛联谊,支持海南发展。”
在谢冰的眼中,母亲谢飞就是世上最好的母亲、最优秀的女战士,可她到底还是没能“赢”过岁月。
步入9旬后,谢飞如同大部分高龄老人一样,慢慢出现记忆力减退、老年痴呆等病症。
她渐渐不再与亲人交流,谢冰等人虽难过,却也明白,这是每个生命都会经历的过程,所幸谢飞的身体依旧健康,器官未出现大毛病。
2012年是谢飞99岁寿辰,一群老战士原本打算为谢飞筹办百年寿辰,未想谢飞因褥疮住入了医院。
8个月后,谢飞的褥疮痊愈,但由于长时间卧床治疗,导致她的身体一下子冒出来许多病症,谢飞从此再没能离开医院。
100岁寿辰当日,公安部为谢飞带来寿桃和蛋糕,愈加虚弱地谢飞于昏沉中稍稍品尝了一点亲属喂给她的香甜奶油,唇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之后,谢飞的身体每况愈下,谢冰等亲属同医护人员日夜守护,期待谢飞能够转危为安。
10天后,高烧近半个月的谢飞奇迹般恢复正常体温,她睁开眼睛,默默注视着儿子,谢冰抓紧机会,给母亲拍了一张照片。
所有人暂时松一口气,以为坚强的谢飞又“闯”了过来。
但次日凌晨,谢飞的情况忽然再次转差,等谢冰收到消息,急忙赶至医院时,谢飞已然与世长辞。
谢冰非常悲恸,遗憾自己没能早赶到几分钟,同母亲当面道一声诀别。
与谢冰同样万分伤心的还有刘爱琴。她是刘少奇的长女,11岁回到父亲身边时,同谢飞相识,此后谢飞便当了她一辈子的“谢妈妈”。
刘爱琴后来告诉旁人,初见谢飞,她很纠结,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只比她年长15岁的“新妈妈”,是谢飞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令她深受触动,渐渐接受了谢飞。
有一回,谢飞特地给刘爱琴缝制了一件衬衫和一条工装裤子,刘爱琴非常喜欢,到远郊上学也一定要带着它们,谢飞便耐心地把衣服叠好,交给刘爱琴。
谁知,刘爱琴去卫生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衣服掉到了茅坑里,十分伤心。
谢飞急忙赶来安慰刘爱琴,并悄悄捞出衣服,拿到河里反复清洗干净,等晾晒好了,又还给了刘爱琴。
此事让刘爱琴非常感动,一辈子没有忘怀。
之后刘爱琴去苏联学习10年,回国后,谢飞带着水果和点心到学校探望她,二人又恢复了来往。
刘爱琴说,在她的几个继母中,她觉得谢飞是对她最好,也是最疼她的那位。
她亦最喜欢谢飞,认为谢飞很善良,对她的母爱十分细腻,她从谢飞那里重新获得了母爱,并竭尽全力去回报谢飞,陪谢飞回故乡,陪谢飞参加老干部活动,就像谢飞的亲女儿一般。
谢飞去世后,刘爱琴哭倒在亲属席上,不住地念叨着:“谢妈妈,您就是我的好妈妈,您要一路走好啊。”
为了纪念母亲对祖国建设、革命事业的贡献,谢冰特意给母亲选择了骨灰堂86号的位置,该数字寓意谢飞为革命事业奉献的86年。
参考资料:
《刘少奇前妻为何与其“分手”?》
《谢飞与刘少奇的战火情缘》
《海南百岁女红军谢飞档案公开 曾是刘少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