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传奇般的海难救援活动。它创造了和平时期大规模海上救难最成功的记录。
这是1980年的10月4日凌晨。
阿拉斯加州的港口城市朱诺渐渐静了下来。在一幢九层楼大厦的顶部,设置着海岸警卫队的救生协调中心。
在指挥部里,上早班的工作人员接班不久,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突然,一台电传打字机噼啪作响,人们的工作开始紧张起来了。电报机截获了一封求救电:“客轮‘普林森丹’号,位置北纬57°38′,西经140°25′。机舱失火,起因不明。乘客320、船员190。”
航行中遇到火灾是海员们最忌讳的事情,尤其是根据天气预报,最近一次太平洋台风将在未来的八小时内进入阿拉斯加湾。
标图员迅速指出了该船的实际位置。在一幅大型地图面前,人们的目光从阿拉斯加湾的东面扫到西面,找出了靠近这一救援目标的一切可利用的力量,它们包括:海岸警卫队在这一带的四架直升飞机,二架大力神飞机和三艘炮舰,附近的空军基地的一架大力神飞机和一架直升机,以及二十二万五千吨的超级油轮“威廉斯堡”号。当时它正满载着阿拉斯加原油驶往得克萨斯,闻讯后立即调转船头驶向遇难船只。
“普林森丹”号长一百三十米,有六层甲板舱,船体漆成蓝白两色,是荷兰一家公司的五艘客轮中最漂亮的一艘。
它载着三百多名旅客,从加拿大的温哥华出发,计划途经日本、上海、香港和新加坡,进行一次为期二十九天的横渡太平洋的旅游。夜深人静,大部分旅客都已酣然入睡,只有少数人还呆在豪华的“丽多”餐厅里,一面欣赏令人陶醉的音乐,一面接受侍者的高级款待。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大祸即将临头。
在远离甲板的机舱中却又是一番景象:不知何时发生的火灾迅速蔓延开来,正在值勤的、已经下班的、进入梦乡的船员都被叫到机舱里来救火。这里人声嘈杂,救火器材满地都是,凶狠的火焰吐着红舌,被烧着的东西发出噼啪的响声……
到半夜一点钟光景,机舱内的火焰和浓烟已发展到迫使船员不得不迅速撤出的程度了。他们干脆把机舱的通道封锁起来,往密封的机舱内喷射一氧化碳。想以此闷熄火焰,但收效极微。
求救电报发出了。
突然,来自左舷的一阵震颤把那些呼呼入睡的乘客惊醒了。电力供应随之中断,船上顿时出现了可怕的静默,呛人的烟气弥漫在各条走廊。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这是你们的船长在讲话。在轮船的机舱里出现了小小的失火事件。火势已经完全被控制住。考虑到乘客们的安全,还是请诸位到上层甩板来报到。这是你们的船长在讲话……”
随着一阵混乱,在上层甲板出现了稀奇古怪的场面:男人中,有的穿着夜礼服蹬球鞋的;女人中,有的在睡衣外罩裘皮大衣的。那些禁不住寒风侵袭、穿着太单薄的人,就扯下休息室墙上的窗帘,裹在身上御寒。那些身穿全套夜礼服、迷恋“丽多”餐厅的旅客,只好在阿拉斯加湾的深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浓烟不时扑过来,驱赶着惊慌失措的人群。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灭火的努力毫无成效。浓烟和热气浪不断从机舱往甲板上涌来。一切灭火手段都用尽了。只好任火势肆意蔓延。
由朱诺的救生协调中心所动员起来的各种力量,朝救援目标开始行动。
10月4日清晨三点钟,空军在安科雷奇的埃尔门多夫基地的一架直升机和一架四引擎的HC―180大力神式飞机一起编组,进行搜索飞行。后者不但能提供救生所需的侦察和通讯设备,而且具有空中加油能力。这对仓促起飞来不及加足燃料,但又要进行长时间搜索的直升机来说,是特别重要的。
当它们飞到科尔瓦多附近时,大力神飞机就减速,并在它的冀梢上伸出一根三十米长的软管,以每分钟一千磅的速度向直升机空中加油,总共输油四千五百磅。
清晨四点钟,来自科迪亚克的一架大力神式飞机首先找到了着火的“普林森丹”号。
“普林森丹”号上,火势已蔓延到上层结构,乘客们再呆在船上会有危险,清晨六点半,老船长韦伯克作出了他航海史上最痛心的决定:弃船。
这时,涌浪高一点五米,风速每秒五米,尽管天气不好,但救生的直升机已到,天也就要亮了。这是弃船的有利时机。
盘旋着的直升机打开泛光灯,给撤离工作照明。船上共有六条救生艇,其中四条大的额定每条坐六十五人,却挤进了九十位乘客。另有四条充气救生筏,每条坐了二十五人。混乱中,摩托艇撞在它的吊艇架上碰坏了。这使得十五名乘客和二十五名船员只得滞留在船上。
海岸警卫队的火警专家马茨,奉命来到“普林森丹”号上研究灭火方案。他已经跟各种各样的火灾打了二十一年的交道。马茨从直升机上被小心翼翼地吊到船尾。在直升机泛光灯的照明下,他爬过那些倒塌的设施,到驾驶台和船长及总工程师交换意见。接着,他们又一起爬到船尾。
甲板被烘烤得火烫,以致他们走到哪里,必须有一台手提式水泵为他们开路降温。由于大火主要是在下边烧着,马茨命令水手在一些被炸裂的舱口上堆放胶合板,以便把里边的火焰引出来,但没起到什么效果。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各种可能的方法也都尝试过了,下边的火还是烧个没完没了。这条船彻底没救了。
三架直升机在救生艇的上方盘旋、监护。
上午七点四十五分,三百多米长的超级油轮“威廉斯堡”号赶到了。它的上层结构中拥有可容纳数百人的房间,前甲板上还有个直升机降落场。
油轮上抛下了绳梯,有人开始抓住绳梯往上爬。绳梯在不断地摇晃,距离又是这么的长。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人们,爬爬停停,进展很慢。老人们望着这十三米多高的垂直距离。退缩在最后边。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爬上去的人屈指可数。这时直升机发挥了专长,启动提升机,把逃生者吊上甲板。当直升飞机必须飞回亚卡塔加加油时,它就顺便搭上几个乘客,一起飞到城镇。
空军上尉沃尔特斯往“威廉斯堡”号上卸下御寒的毯子后,就驾机起飞了。在返回基地的途中,发现了遥远海面的一条船影,这正是飞机驾驶员们在急切寻找的六号救生艇。
救生艇在随着涌浪上下颠簸,许多人挤在艇内,使小艇随时有倾覆的危险。沃尔特斯决定马上启用提升机,把救生艇里超载的那些人先吊出来。海岸警卫队直升飞机的提升机下面配有吊篮,而空军直升机为适应作战需要,它的提升机下面是一个锚形装置,未经训练的人坐上去是容易出危险的。
于是,军士卡西迫和里奥斯穿上以供水下呼吸用的全套救生服,带着还残存的一些生活用品和信号枪,从三米的高度直接跳入寒冷的海水中,游向摇摇晃晃的救生艇。他们让艇上的人坐进锚型装置,扎好安全带,其中四十二名年纪特别大的,还得他们抱着一起吊上来。当吊上的人达到最大负荷时,直升机再把他们运到“威廉斯堡”号,这一工作足足进行了几小时。
这时,风力渐渐增强,涌浪也越来越高。这架直升机被命令立即去“普林森丹”号搭走仍滞留在船上的乘客、船员和船长韦伯克。这时是下午两点半钟。
当沃尔特斯的直升机再返回六号救生艇,刚放下提升机的缆绳时,一个六米高的涌浪打来,救生艇的舵缠住了缆绳,缆绳折断了。直升机丧失了提升能力,燃料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另一条大油轮离此不远,直升机向着它飞去。
在“威廉斯堡”号上,以空军军医为主,加上空运来的护理员、消防员、阿拉斯加州警察,组成了一个临时医疗队,要负责二百五十多位病人。他们的病情令人吃惊:正患疟疾的、晚期癌症的、癫痫发作的,甚至包括一个长着脑瘤的妇女。六、七名乘客体温过低,并且还在进一步发展,其中三人生命垂危。
医疗队马上进行了一项甄别工作,先把最危急的病人隔离,使他们的身体慢慢地暖和起来。同时,在逃生者中间广泛地组织了“一盯一”活动。这样,每一个人都被他的伙伴注视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最后一条救生艇上的人也已经被吊到了油轮上。
七点钟左右,“威廉斯堡”号载着三百八十名逃生者返航了。海岸警卫队的两条炮舰护卫在油轮的两旁。炮舰“鲍特韦尔”号已先期载着八十名逃生者驶向锡特卡。
晚上八点钟,朱诺的救生协调中心相信所有的乘客和船员都已经得救了。
唯有埃尔门多夫空军基地的指挥官由于迟迟未获两个空投人员的信息而焦急。晚上九点十六分,他们终于向朱诺的救生协调中心发出了海底电报,正式探明下落。这才弄清六号救生艇的遇难者还未全部救上来。指挥部立即命令炮舰“鲍特韦尔”号再次出海,并从科迪亚克调一架HC-180大力神式飞机同往。
这时台风已经迫近,它带来了冰冷的雨点和每秒二十一米的强风。阿拉斯加海掀起了十米高的巨浪。
在这遇难的第二个夜里,仍滞留在六号救生艇里的十八名旅客变得非常的焦躁和容易激动,他们时不时就要使用信号枪。两位军士紧紧地护住信号枪,并坚持一定要确实看到一艘船或一架飞机时才使用它。
深夜一点钟时,才看到了远处扫来扫去的探照灯光,军士卡西迪立刻发射了一颗信号弹,可惜没有被救援人员发现。
当炮舰的探照灯仔细地搜索海面的时候,卡西迪这个在阿拉斯加湾参加过六十次救援行动的老手,拿起了一面幸存的镜子,把探照灯光反射回“鲍特韦尔”号。炮舰看到闪光后,向着在风浪中挣扎的小艇慢慢地靠过来。
最后的一批逃生者得救了。
传奇般的救援行动结束了。最后的统计是:324名旅客,200名船员全都获救,创造了和平时期大规模海上救难的最成功纪录。
那艘曾经以雅致闻名,价值五千万美元的游船“普林森丹”号,先是被交替地牵引了一程,然后就放任自流了。
10月11日阴云密布的清晨,它慢慢地倾倒了。然后船头朝下,滑向二千七百米深的海底。
它将在海底躺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