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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显微故事,作者 | 曹琴,编辑 | 常新
逛街和吃一顿不谈业务的饭,对她们而言已经变成“奢侈品”。
创业之后,她们的工作时间从8个小时,变成了12个小时甚至20个小时,“无法忍受1小时不看手机,信息和电话会爆炸”。
有人为了追求自由而迈出第一步,却不得不承担更多的责任、压力与束缚。
10年之间,天猫连接起超过7亿的消费者,构建了一个全新的创业生态,超过10万个新品牌在过去3年涌现出来,创业者中女性占比超过四成。
一群拥有独立特质的女人们,正在深刻地改变本来由男性主导的叙事。她们大多年纪轻轻,怀抱理想与野望,品牌的销售额从0到1000万、1亿仅需2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波伏娃在女性主义的圣经《第二性》中如是写道。
对于这些强大的女人而言,性别不是区分人与人的标签,这是最好的时代。
每一个“她”都理应拥有追求无限可能性的勇气与野心,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创业的B面
“我其实有点轻度社恐,要不你采访他?”连雨馨语气紧张,局促地抬手指向一旁的男助理,宽阔的水袖垂下来。
她生于1994年,长着一双杏仁眼,圆脸,齐刘海,身型瘦削,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唐制汉服,
“一年365天,我都穿自己设计的汉服”。
在网上,连雨馨有着另一个名字“小豆蔻”,是一位知名的汉服博主,粉丝数量超过1000万。
图 | 连雨馨设计的汉服
与此同时,她是汉服品牌“十三余”的创始人,在淘宝天猫上的年销售额达数亿元。
如果时间倒回2016年,她只是重庆某大学财会专业的普通学生。
兜里的钱不多,只够买得起两三套汉服,人生规划是毕业后回福建老家做一份稳定但平庸的工作,结婚生子,等待退休。
然而,短短五年间,连雨馨在这场商业与文化的浪潮中获得了加速度,命运彻底被改写。
2016年,因为在网上分享穿汉服的视频,连雨馨被一家MCN机构看中。
当她得知自己或许可以创造自己的汉服品牌时,拒掉了一家福建的公司,花光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
“我一体重不过百的人,因为创业,瘦了整整20斤。”
在北京,少女连雨馨成为“小豆蔻”,和三四个汉服爱好者一起,开了一家淘宝店。“
当时,汉服依然小众,没有专业的面料厂、绣花厂和样衣师傅。我们的粉丝也不多,团队也不专业,卖货不多,自然也得不到更多资源。”
连雨馨和MCN机构的冲突日趋激烈,终于提出了解约。
她同意分两年支付7位数的违约金,只身一人,从北京飞往杭州。
“我当时就想,就这么放弃了吗?不,我不要放弃,我绝不放弃。”到杭州之后,她开始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找客服、工厂、物流。
淘宝店的名字来自于杜甫的诗“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诗意而轻盈,但与连雨馨的真实生活形成反差。
起初,她没有正经的办公室,两三个员工,挤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忙起来的时候几乎是7X24小时无休。你看,我都成秃头少女了。”她笑着说。
创业意味着一条高速赛道,但同时也是一场孤独的修行。
诸晶对此也有体会。
2015年,她辞职开始在天猫上创业,成立一家名为“槿爷东方”的旗袍品牌。没有多少资金,也不被父母支持。
她在长宁的工业园区里租赁了一间10平米的办公室,“只够放一张床,我经常自己在那里睡。”她的合伙人是两位大学同学。
没有人懂电商运营,没有人懂市场,3个人既是设计师也是客服、搬运工。
“旗袍的从业者和消费者,鲜有90后。而且,做旗袍的人也以男性居多。”在很长时间里,孤独是诸晶最大的烦恼。
最“惊险”的一次,她独自开车从长宁回浦东,因为疲惫睡着了,突然惊醒时,吓出一身冷汗。
创业并不如外人所见的那样光鲜,而是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2019年夏天,因为品牌迟迟未见起色,两位合伙人决定离开。诸晶经历了创业以来的至暗时刻,
“整夜失眠,躺在床上流眼泪,无数次想要放弃。”
经历了一两个月的纠结之后,她选择坚持,“总感觉最坏的已经存在过了,接着会到来的一定是转好的东西。”
勇气
在天猫开旗袍店之前,诸晶对旗袍知之甚少,这是“歪打误撞”出来的人生选项。
东华大学毕业之后,诸晶在一家瑞典奢侈品牌做市场公关。一天,母亲决定带她去参加一场在虹口某家洋房里举行的旗袍聚会,她第一次接触到旗袍。
为了参加这场旗袍会,诸晶特地去长乐路上的老裁缝店定制了一身旗袍。
“粉红色的,真丝旗袍,为了加急,花了接近6000元。”她对旗袍的兴趣却日益浓厚,甚至萌生了以此为业的念头。
彼时,她对奢侈品品牌公关的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倦意:
“拿着一般的薪水,却要指导他人奢侈的生活,身边的这些人和事,貌似跟我有关,但是一切又跟我无关。”
诸晶想做点更有“确定感”的事。但是对于做一个旗袍品牌,她没有丝毫的底气。
英国作家毛姆说,当你决定离开常轨行事时,这是一种赌博。
创业就是这样一场冒险。
2019年10月,周香羽向父母提出了休学的想法。
她生于1999年,当时正在美国威斯康星州上大二,学的专业是市场营销。“我没有特别的兴趣,完全不知道这些课程有什么实际的用途。对未来产生了怀疑。”
一次去wholefood超市买东西,她看到酒柜上都是法国的葡萄酒、日本的清酒,突然想起家乡四川一些村寨里自酿的猕猴桃酒。
初中就出国读书的周香羽每年仅在寒暑假回家,国内快速发展的电商、互联网常常让她感觉难以置信,
“我觉得我不能错过这个时代。”她希望回国创业,做一个猕猴桃酒的品牌。
放弃美国名校,博一个未知的未来,周香羽的想法起初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然而,在她执意坚持与反复沟通之后,父母终于同意尊重她的人生选择。
她给自己的品牌取名littlefresh,中文“一点仙”。然而,创业远比想象中困难。第一款产品的打磨,就花去半年的时间。
为了寻找合适的酒瓶,周香羽跑遍了中国的酒瓶工厂,又花了三个月,遍访中国的酒厂,调试她满意的猕猴桃酒,“喝到后来,感觉酒量大有长进。”
很多人质疑周香羽的选择。但她却说,
“永远别听别人,做什么会让你很快乐,不顾一切也觉得值得,你就去做。”
Laber Three的创始人邓佳慰和她有着相似的感受。
在通常的观念里,创业之前的她有着令人艳羡路径:留学日本、新加坡,回国之后在河南大学担任化学老师,与大学恋人从校服到婚纱,丈夫是才华横溢的青年学者,生活安稳而体面。
2017年,她突然决定逆流而上,辞职创业。
“父母起初是反对的。一个女孩子,你需要多少钱,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她说,
“安稳但平庸并不是我想要的,我骨子里渴望冒险。”
邓佳慰带着100万的启动资金飞回上海,租下一间办公室。鞋子的工艺非常复杂,一双鞋通常需要9家供应商,Laber Three的第一个产品做出来时,已经是半年之后,钱也花去了1/5。
图 | 邓佳慰设计的鞋子
“后面的路怎么走,很焦虑,有人劝我及时止损。”当年10月,她带着一些样品,去上海时装周碰碰运气,结果被五六十位买手看中,品牌有了第一批重要的用户。
“你看,这就是创业的魔力,你以为快走不下去的时候,机会又恰好出现了。”
独立者
邓佳慰创业之后,丈夫也离开了河南大学,去了扬州大学任教。
两人相恋十年,七八年异地,“相比较陪伴和照顾而言,我更看重精神上的理解和支持。”
独立、坚强,这些特质并不是男性的专属。
2008年,邓佳慰中考之后成绩并不理想,仅够上职高。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了《风雨哈佛路》,人生仿佛被打开。
她退学,一个人飞往大阪,报名了当地的语言学校,一边学习日语,一边自学日本高中课程,
“几乎每天我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的人。”
努力没有白费,当年,她被千叶大学的化学系录取了。
“我时常怀恋那段日子,它让我知道,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她说。
刘倩菲同样有孤独成长的经历。出生4个月时,母亲将她留给尚在读研究生的父亲之后消失不见。无暇照顾她的父亲,只好将她留在淮北老家。
初中的时候,她才被父亲接到广州上学。她习惯了用理性做决策,大学选专业时,特地去做了心理测试,然后才选定复旦的“金融学”。
2015年,在投行工作了几年之后,刘倩菲感觉到了人生的“上限”。
“再工作十年,成为PE/VC机构的合伙人,然后呢?是自己期望的生活吗?”
她选择辞职创业,在看完若干赛道之后,选择了美妆行业,创立了逐本,主攻芳疗护肤。
和多数新消费的创始人的经历相似,第一款产品的打磨耗时良多。“两年,我才做出真正满意的精油卸妆油。”她说。
不被认同是经常发生的事。
刘倩菲曾经有一位未婚夫,创业之后,他们开始争执不断。“他总是问我,你创业是为了钱吗?多少才算够?”
在僵持了半年之后,她选择分手,“那一瞬间,我感觉天空都亮了。”
逆流而上同样是Circlofy创始人赵葳的感受。
2018年4月,她从英国拉夫堡大学毕业后回到上海,没有按照既定的方向,求职、面试、成为陆家嘴写字楼里的白领,而是在闵行郊区的厂房里开始创业。
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她发现初入职场的95后并没有合适的衣服,陪他们一起度过角色转换时的尴尬期——她倔强地认为,这是一个真实的痛点。
“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是逆着人流走,他们进城上班,我出城。地铁对面的车厢熙熙攘攘,我这里空空荡荡。”
当时,她们公司的办公室在一号线的终点,“越往城外走,人越稀少。”
地铁仿佛生活的隐喻。赵葳的同学相继进入大公司,生活稳定,而自己每天辗转于工厂、档口之间,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明天奔波。
“压力和不适应,来自于生活的坐标系消失。这是正常的代价。”
Circlofy,意思是“双面人生”。
创业之初,赵葳只想做一款单品——白衬衫。然而2018年9月,秋季招聘季,数万人涌入Circlofy天猫官方旗舰店里,抢购白衬衫和西装。
图 | 赵葳设计的白衬衫
“他们站在社会的路口,纠结彷徨,想要坚持自我,又渴望融入新的规则,许多人都经历过,只是后来我们选择忽视。白衬衫是一种理解,我想告诉他们,去吧,勇敢往前走。”
“理解”为她带来了现实的成功。2019年天猫双十一,Circlofy单日的销售额超过300万,今年这个数字在2020年是1000多万。
不要给自己设限,尝试更多可能性。在采访过程中,赵葳数次提及这两句话。
2019年7月,外表文弱的她去了一趟内蒙,考了滑翔伞证。试飞过程中,她需要先备着15公斤,大概占她体型3/4的器材,爬上山顶,然后从悬崖上俯冲下来。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得到满足。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我们谈到一些对于女性的固有印象。
她往身后轻轻一靠:“社会已经给女性很多偏见了,我们就不要给自己偏见了。如果说我有什么害怕的,那就是有朝一日,因为我太强,我的伴侣被认为是我的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