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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船长沉沦的印度之行

让船长沉沦的印度之行

编辑:付东土(原创中篇)

我的航海服务资历一直在网上挂着。

这几天,正好被上海一家中介公司搜到,他们就主动联系我。

要上的是一条件杂货船。

其实,我也不准备再跑大船了,不如跑这种小船,常常回国,不跑远,最多也就是小东南亚或者印度板块,快要过年了,他们的要求也不高,都没有面试,估计我也是第一个自动上钩的人,他们正愁年底找不到人。

到上海集合的时候,大家都到了,我的健康证还没有办,就自己跑到上海一家专门的海员医院做体检。

我是很早从家里出发的,到上海,然后又到医院,都快上午12点了,我空腹抽完血,本来要下午可以拿到,但公司要我过去参加船东见面会,我就托公司的办事员过去把我的健康证拿出来,谁知道我的体检不合格,转氨酶高达140,他没有拿出来,医生说让我再过去重新体检。

原来我的转氨酶就偏高,有一次达到80,我在家里休息期间,每天坚持锻炼,每个月就去专门检查转氨酶的变化,发现一次比一次好转,这种酶高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多会导致肝损伤,喝酒,肝病,疲劳,脂肪肝都是病灶,好多人都有高。

到了医院以后重新体检还是高,医院就说不好办证,这时,有个医生在旁边看到后就悄悄的把我拉到门口的旮旯没人处问我是因为什么,我告诉他实情,他说他可以帮忙办理,我一下子明白了,但我不敢确定情况,因为上海公司那边正在帮我联系另一个医生,他也可以帮我办,不过都是收黑钱罢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其实船员体检要求并不是太高,只要不是什么传染病,严重的疾病,一些常见的一下子死不了人,不影响工作的病问题不大,但他们就按照规定办,你想拿到证书,必须走后门,因为你也没有时间等病好了再来办理吧,船都安排好了,医生也知道,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办这种事情了,公司联系的医生出来了,也是把我拉到拐角没有人的地方,和我讨价还价,我也没有怎么敢甚还低价,这种事情都是他一口说了算,要不然把他惹烦了,转脸走了,不就彻底完了,上船都麻烦,

我问:“多少钱?”

“400,一口价,”

钱给他后,他又给我一些建议,让我买一些中草药喝,不断地发短信告诉我各种预防措施,“售后服务还可以。”

这一次,又是去接船,管理公司换了,全套班子,我也后悔过来,全套换比较烦,什么规矩都要算立,船员我都不认识。

大厨还找到我让我照顾他,说他自己刚干的,原来是水手,“我们都靠你了,还要我照顾你,”我反而对他说。

老轨是最后一个来的,在宾馆里等我们。

阿震是水头,我都没有注意到,是他从后面拍我的肩膀叫我的,他和我在“中X”论同过船的,那时候他不太讨人喜欢,这会儿乖得很,我现在是船长了吗。

聊天中得知,这家船东都是重吊船,像我们要上的船,也是可以并吊的,可以吊卸60吨重的件杂货,其它的船基本都带重吊,有的可以装卸200吨以上的大件,现在市场上这种船比较少,所以他们公司的效益还可以,管理公司总部在新加坡,上海的管理是分部。

阿震也是别人介绍过来的,都是这个公司的主力了,他和我们不同,他是公司专门派上船管理重吊的,等一般人都弄会了,船员熟悉了,他就又被调到别的有问题的船上去了,就好像是他们公司专门培训的操吊手。

我们都以为他是船东代表,负责上船看船的,负责监督我们的工作的,公司领导在晚上聚餐的时候,就强调了这一点,说阿震也是和其他船员一样,没有任何特权。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些,我总认为船员不听话就撵走,管不了他们还做什么船长。

不管他们许诺还是不说,只要上船,就要有等级观念,不服从领导,和领导较劲,哪还得了,不是他们下,就是我下了。要不然没有办法干,靠做老好人,或者和稀泥的话也不是我的作风。

上船后我就发觉上当得很,船太小了,关键是生活区,就让我回忆起03年刚干三副时候的中日韩的千把吨的小船,楼梯很陡,只能够一个人上下,驾驶台和两翼下面左右都空出来没有设置房间,白白的浪费掉了空间,房间更小,办公室也就8个平方左右,卧室仅仅能够放一张船睡觉而已,典型的日本简易小船设置。

到船长办公室,发觉原来同过船的阿周也在,交班的船长还认识我,我都忘记了,原来干水手的时候也在交接班时候见过,阿周都到他们公司做海务了,这次是来监督交船的,都是老相识,也没有什么好交的,但公司不放心,还专门安排船长走得晚一些,次日才下船,实际都没有交接什么,都是我后来自己更新了一番,证书乱七八糟,没有顺序,不好找,证书也是漏洞百出,光我这种没有多少船长经验的都看出来几个证书都不符合要求,通讯电脑是一台老式的手提电脑,还不敢关机,关掉想打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还得打电话找原来船上的二副,船长说是二副负责管理的,驾驶台也是一逼吊糟,不知道他们怎么混过来的,据说长跑印度这类的烂地方,检查也都是靠钱打发,你做得再好,也得给钱,通讯用的RYDEX也不好,经常没有信号,要转航向,港内干脆一直没有信号,讨厌死了,想通讯要找准时机,这还得了,受不了,机务又安排岸基服务,但效果也不好,还换了一个新的F站天线,但还是不行,不知道怎么弄的,搞得很被动,为了一封邮件,要等好长时间,开关机,观察天线,港内就一点办法没有了,我都用我私人的无线网络通讯,搞得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又要求购置了一台新的台式电脑作为通讯用,其余都清理到办公室给别的船员用了,驾驶台也被我清理了一遍,总算整理出一点空间。

我们都是刚上来,连弄至弄,就开航了,不管别的了,也没有时间再做,开航安全出港最重要,老轨也是这么想的,机舱更是一塌糊涂,看似多年没有清洁保养了,到处乌漆摸黑,几个轮机员也都是新手,都不熟悉机舱业务,搞得老轨当时就要下船,开始骂娘了。

甲板也是清一色的船盲,不懂懂,我叫二副申请一下到下一港青岛港的海图,特别是港图,他说海图都有,好了,我也没有细问,到青岛要抛锚了发现少了一张大比例尺海图,把我气的,原来二副认为能到青岛就行了,海图的比例尺他没有考虑,一问,他也不说话,在哪里发愣,我操,我这才吓了一身冷汗,这些人也敢来跑船。

在上船后,我把伙食采购的任务交给大厨和伙食委员会的大副,水头和大电,供应商把伙食拉过来,还没有上来,就到我房间结算现金,我一看,呆了,上来6万多的伙食,内容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其中,大厨竟然上来5个整猪头,还有狗肉什么的,连供应商都吃惊,大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供应商给的伙食价格表上的所有的都样样都要,我气的快晕过去了,显然是菜鸟,没有干过船,我把水头黄镇和大副都叫过来,他们也认为过分,但伙食已经拉来了,要是退回去,折扣就少了,当时在船备用金不是特别的充足,衡量再三,还是全盘收下,我立即给船员公司打电话要求炒掉大厨,船员公司也打太极,说刚上来就安排下去不大好,下次回来再说吧,我想也是,但下次回国肯定要炒掉的,整个一个百分百的二五大厨。

到青岛还没有定神,PSC(港口国检查)又上来了,左右救生艇艇机当时都没有一下子启动,二氧化碳间机械通风大家都不知道在哪里,左右甲板本来就有2米不到宽,也被装上甲板货,PSC 说若前面有火情,如何顺利到达前面施救,甲板都被堵死了,说得不无道理啊,我们被弄得哑口无言,确实都没有弄过,大家都刚上来,说是开航后24小时内做消防、救生演习的,但机舱根本连保证航行安全都顾不过来了,驾驶台通讯也一直不好,谁还有心思搞演习,再说一天的路程又到港了,估计PSC是看好了来的,想来捞一把,我赶紧打电话告诉公司DPA(指定人员)和机务以及当地代理赶紧想办法,PSC说要滞留船舶,准备写报告了,代理反应也快,我看PSC官员接了电话就暂时没有写滞留,写了十几项缺陷,我把门关上,拿出200美元往他面前一递,他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照张相,报告纪委,”他严肃地说,

天哪,还有纪委,我都被他搞糊涂了,不就不愿意收受贿赂吗,还有什么纪委,和我船员有啥关系,我也怕他拍照,赶紧把钱收起来了,

代理打电话来说:“没事,到时候给我一千块钱就行,我这边还得打点。”

PSC走了,代理上船来拿现金,我问代理,这份PSC报告怎么办,代理说:“废纸一张,你要实在想做,到下一个中国港口找找关系改正过来就行了,这里我们会搞定,不会上网的。”

这份报告我都没有放进专门的文件夹,收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待到有机会到上海看看再搞定吧。

船被稀里糊涂地开出去了,下面的港口是新加坡加油然后到印度卸货。我告诉二副申请海图,我以为这次不会搞错了,也就没有在意。

新加坡加完油接着就开航,正好是下半夜了,船还没有开出新加坡海峡,机舱就出现故障了,一个缸的扫气阀烧掉了,要抛锚更新,这个地方不行,只有坚持到马来和新加坡交界处,哪里估计没有人管,要是报告新加坡交管肯定更加麻烦,报告公司也考虑都是夜里了,只有临时查找马来KELANG VTS 的电话打过去说明一下,对方同意选择安全地点抛锚,减速滑行好几个小时才选择一处合适的地方扔锚下去,搞了6个小时才弄好。

继续开往印度,快到了我问二副海图都有吧,拿出来看看,发觉还是少了一张港图,在青岛是港区外的一张图没有上,这次港区外的图上来了,但港图没有了,一问,他就不吭声,大副,三副也都感到很吃惊,问他的证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没有干过三副,还是根本从来就没有干过船,直接上船就干得二副,要不然也太离谱了吧,这不是天方夜谭吗,那个驾驶员不知道大比例尺海图和港图的重要性啊,我再一细细检查发现,好多图书资料他都没有申请,连海图改正都不做,航海通告也没有申请到最新,我怎么都无法理解,太可怕了,紧急联系公司发一份扫描的港图上来参考使用,好在印度查得不严,卸货港也是上来要钱要东西,一波一波的,都带个包,直接上来要,不给就不给办手续,还有 CUSTOM联队8人一起上来,恐吓说每人200美元,要不然就“抄关”,报告公司,公司就让我和他们打太极,能省就省点,好说歹说才给了1000美元这才了事,工头也来要,更可恨的是假冒的海关人员上来拿份单子叫我填,然后就要钱,只好给东西,正好从国内没有怎么准备,老轨都说我买东西少了,应该多买一些国内的便宜的香烟、饮料等,特别是假烟多买些好到印度打发,我当时也没有考虑到现在印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后连代理也跟着起哄要啤酒、香烟说是好办理手续。

一舱一个工人不小心自己掉货的夹缝里把腿摔断了,大副把船上的担架找了,和工人费了好大的劲拉上来,抬出舱,送到岸上,救护车拉走了,我怕工人家属上船闹事,好在工头和代理都说没事,不是船方的责任,是他本人自己不小心摔的,我想这要是在日本等讲究人权的国家,不麻烦才怪,据船上资料记载,一舱去年在上海装货的时候,有一个工人在舱内摔死了,因此还闹的乱哄哄的,有鬼作怪了,看来这条船比较晦气,船上就怕这个,不发生则已,如有事就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还都很类似。

公司机务包括新加坡的管理公司都认为我在印度卸货港花太多钱了,他们说根据以往的记录没有这样的,难道都是被我遇到了,还是我处理不当,最多是我的免税库里的东西少点了,在国内也没有想这么多,要不然光给假烟假酒打发算了,但海关缉私队不要东西,一定要钱的,我也不想给,但她们上来了,据代理说,都是这样的。

下一卸货港仍然是印度,加尔各答,在一条河道叫恒河的里面,开始在口子上抛锚,和附近的一个小岛上的交管中心联系进入航道,是排队进入的,保持1.5海里的间距,速度控制在8KNOTS,对时间掐得特准,因为是要赶潮水的,到了小岛附近就换成河道引水,引水上来要接AIS,AIS接口没有连接到驾驶台前面瞭望窗户附近,引水是个老头,开始发火,说没有AIS无法航行,要求下船,好在他有一根长线子可以连接到海图桌上的AIS后面;

早晨东行阳光刺眼,前面玻璃没佩带遮光玻璃,引水又发火,我和三副找来废旧海图遮光,烂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上批那些人咋么混的,怎么到我们这里就这么倒霉,找什么什么没有,用什么,什么都不合适。

河道可谓风险无时不在,几乎没有很直的河道,操舵水手也是无法空闲下来,一会左满舵,还没有打到左满舵,引水就命令右满舵了,转弯都是大幅度的,眼看船就好像要直奔岸边撞去,看着都提心吊胆,还不断的用车,越是流急,急转弯的地方越要求高速,看来引水是经常走,我光顾害怕了,我和三副时刻也没有放松监视水手操舵,要是有一个操反了,肯定无法控制的,随时出现的搁浅,撞上码头的情况太有可能了,好在机舱争气,机器没有出现问题,到港口附近还得换一个船闸引水,要进入船闸的。

进入船闸也没有任何拖轮协助,完全是根据当时的流向控制船舶掉头然后头部先带一根缆绳,用车舵倒着进入船闸,然后保持前后各在一侧带两个缆绳,由岸上的工人协助,移动缆绳的位置,船上再用车,引水还不错,笑眯眯的,我估计又是想要东西的,船停在船闸内等放水,船闸引水要下去,不出我所料,他要东西,还要帮码头指挥的工头要东西,我给他茶叶,可乐,还有每人20美元才算了事,实际这时候船上免税库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的了,零散的美元也用光了,接着码头引水又上来了,靠好码头又给这个引水一些咖啡什么的才打发走,要不然就不走。看来都成风气了,都知道上船要东西。不给就生气。要怎样怎样的威胁和恐吓。

代理又上来要烟十几条,接着海关缉私队,移民局以及卫检都一个一个来了,还不是一起来,等这波走了,那波再来,很简单,就是要东西,什么也不看,然后就是签单,不给就不给签,都背个大挂包,不背包的上来只要钱,更讨厌的是一个PSC上来了,到梯口也没有人,大副过去的,值班水手到甲板开关舱去了,PSC不给大副检查证件,只说是找船长,也告诉大副是PSC,大副怕得罪他,也没有检查证件就任由他自己跑到了我的房间,上来就开了一个缺陷,梯口保安失控,然后也假模日鬼的检查证书,然后老轨带着他到机舱检查一通回来了,问我:“船长,你认为这条船怎么样,”

我说:“正常,”

他冷笑,说:“机舱很脏,到处漏油,”同时也记了一些无关轻重的有五六条缺陷,他假装要往报告上记录,并且要求开航前纠正,好多的缺陷不是一下子能完成的,我就和他谈钱的事情,他问我要给多少,我说二百美元,他好像很生气,说两千也不行,代理把我拉到走廊角落,说有的船都至少四千,还有八千的,我这下子慌了,太过分了,不给肯定无法离港,看来他们是专门上来要钱的,也没有认真检查。

我把老轨、大副都叫过来讨价还价,同时给公司DPA打电话,国内正好过年,对方也是忽悠,只是让我看着办,要的太多了,过年关头,我也不好再问,就一点点地往上加,加到六百了还不行,老轨也不说话,我直接一口价一千,并且说了一些厉害关系,他也就答应了,还是写了两条缺陷上去,说是开航前再上来检查,等做好了联系代理,代理还要重新申请上船检查的差旅费,又是一百多,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各位瘟神,开航了,又要打发引水了,免不了又要花钱,为了船舶顺利开出去,当时虽然免税库中的东西近乎空了,只有找一些零钱准备打发,码头引水给过后,船闸引水上来后,我就担心起来,小数目现金已经没有了,都是整百的,开出船闸后掉头抛锚等河道引水,船闸引水要钱,实在没有了,给他一百已经不行了,这次开支已经超出太多,有点离谱了,我就向他说起好话,他气呼呼地走了,临走前说:“别让我下次再碰到你们这条船”,我想:吊的了,下次谁再来这个港口倒霉死了。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过了这关再说。

河道引水上来了,先是找AIS接头,同样的,他说太远,无法接电脑,无法航行,就说要开到前面重新抛锚,他要下去,这里妨碍航道,要起锚往前面去重新抛锚,我一听,完了,分明又是上来讹钱了,我就答应他给他钱,赶紧开航吧,开航后他又自己找出了接线连接到海图桌的AIS后面,也可以在前面连接到电脑了,我很气愤,就叫三副照相取证,本来有线子接,还故意找茬,他看我们照相就气得把电脑线子拔掉,电脑也关机,好在是白天,视野很开阔,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假的,他完全是在想把我们船开到浅滩上还是干嘛,但我也不管他了,他又把我叫到驾驶台外面问我钱的事情,我就说本来是说要给的,但你又有线连接,这样我就不给你了,他很生气,中午饭也没有什么吃的,大厨又是二五,搞了几个过期的面包还有几片生的包菜叶子拿给他吃,三副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船在艰难险阻中被忽悠到河道口引水站,要换引水了,还有5海里的时候,就看引水从椅子上慢慢地往下滑,要倒地的样子,脸上装得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们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痛,说可能是吃了刚才船上的东西中毒了,要求立即抛锚下船,不知真假,我看完啦,可能是遇到无赖了,三副弄一杯温开水给他喝,然后他假装上了一趟厕所又上来了,还是那个样子,我要求立即联系船东,同时要求减速准备抛锚,大副都跑到前面去准备了,他又说没有要求抛锚啊,不让我给船东代理等打电话。为了息事宁人,我拿出100美元给他,他立即转变态度,我说还要抛锚吗?他说干嘛抛锚,又自己联系交管报告到达时间要求接引水下船派小艇等。看来真的是无赖,若不给钱,在下引水梯的时候再假装摔倒就更麻烦,反正他是一直撞到下引水梯,表现得很不自在,还不忘记维护自己索要现金的理由。

啊,MY GOD !,总算安全驶出这个烂地方,最后我给此港命名为“世界上最无赖的港口—印度的加尔各答”。

船的下一港仍然是印度,是装大理石到国内的石湖卸货,到引水站的时候,主机三个排气阀同时烧掉了,没有办法,只有更改上引水时间,引水时间更改,导致重新申请引水费用,公司很生气,到港内仍然免不了一阵子的索要,还好,不是太多,就代理一个人代劳,拿出些免税库的东西还有50美元就下去了,实在也没有东西了。我也被搞得筋疲力尽,恨不得赶紧插翅离开印度这个是非之地。

这条船的舱盖是那种链条拉的,一块块的,马达力道不大,开关舱都很费劲,没有2个小时,两个舱是搞不好的,并且还很危险,不注意就完蛋,舱还不水密,要用CRANE吊拉协助才能关严,甲板熟悉的人不多,水头阿震上来还是比较卖力,但装大理石的港口,公司又把他调走了,把他的证书找出来给他,他也不仔细看,拿着就走了。

大厨已经实在不可留了,在国内没有把他换掉下去是完全错了,上来的菜不会管理都烂了,然后摔了,上的猪头也不知道他扔那里去了,食品库里堆积的乱七八糟,从上来什么样到快到国内了还是那样,还是大副安排水手下去给整理了一下,船员开始自己做菜,不到两个月,上6万多块钱的东西,现在都没得吃,船员都要揍他。

机舱也是事情不断,机器隔三差五有问题,出问题轮机员也不知道原因,然后老轨找出故障原因安排修理,都不会,轮机员包括大管也都是那种光说不会做的,连个螺丝帽都不会上,都是老轨亲自动手,没有一个会吊缸的,基本的工具和备件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也就更不要谈在哪里了,也是老轨自己亲自去才找到的。

消防演习的时候老轨检查人发现大管一直没有上来,大管就是职责在机舱,两个人差点打起来,老轨打电话一定要把大管抄下去,上海的中介公司还不情愿,求老轨不要抄,老轨很坚决,说:“他不下,我就下,你们看着办吧,”

老轨整天埋怨我嫌我往公司报的太多,说实话是不行的,我就坚持要据实禀报,问题存在,又无法解决,倒霉的是我,特别是进出港口,引水频繁的叫车钟令,而转速半天都不来,引水骂,我也急。这条船的车来的很慢,减速也很慢,从FULL到HALF还比较快,从HALF 到SLOW就麻烦了,没有一二十分钟是到不了那个转速的,其实我也没有办法报给公司,只是说说,但事情不断,公司也有体会,我又能报什么呢,我恨不得早点下船休假,老烟抽的我都有点睁不开眼了,特别是在港内,事情那么多,只有用烟来解除紧张和烦恼,但据代理和港口官员说,这好像是许多的船长的习惯,有的直接是烟不离手,房间都无法呆了,不抽烟的都会被熏死,我就想就你印度这个鬼地方逼的船长能不抽烟才怪呢!老轨也是烟不断,还要抽好的,老是问我要,我也不好意思不给。都算在招待费中了。

到国内石湖港卸货,收污油水和收垃圾的是一家,问代收垃圾下船的费用,要一千人民币,我看收费太高,就又向公司DPA报告,这次DPA就明显感觉生气了,“不能再给了,你已经花的不少了,找代理走账,”

这样更好,我也不再想扯这些屁事,下一港又要到上海,开航后我就问起大厨休假的事情,负责派我们的中介主管说:“等到港后再说吧,我会上船的,”

我就明显感觉不对,我就对老轨说:“我可能被炒鱿鱼了,”

老轨不大相信,过一会,派船的直接主管就打电话给我:“船长,这次我们准备派一个实习船长上船跟一个航次,”

“是吗,船上也没有地方住啊,”

“是啊,不太好办,”

“我下吧,”

“哪不好意思了。”我操,抄就抄呗,还假模日鬼的,听话听音,我什么样还不知道,我早也就不想干了,让我走是救了我啊,告诉老轨后,

老轨:“都怪你平时说话不注意,什么都报,”

“这不正好吗,我也不想再干。”看来老轨整天喊着不干了,要下,也没有真正要下的意思,我估计是我的花费过多,特别是在印度,公司主管DPA生气了,还以为我在贪污怎么的,估计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我老是烦他们,自己搞不定。

我也是暗自庆幸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是我真的无法镇得住。

靠上海罗经码头的时候,正好顶流,江水很急,前后都有船,但只有一条拖轮协助,船几乎要摆正的时候,由于流的作用,船后退明显,引水浇进车,半天都没有动静,外面还下着滂沱大雨,又逢冬天,冷雨瓢泼,引水跺脚骂娘,拖轮赶紧往外拖,但力不从心,快要撞到后面的船了,车才来了。

后来老轨说机控室操作失灵,算跑到主机旁边人工手操。这就叫做“机旁操车”,所以后来每条船我都做此演习,船靠好了,公司的人也上来了,说要换一下,我假装很伤心的样子说:“好歹您老人家提前告诉我一下,好做好交接准备,正好我也干不下去了,刚才又差点撞了,”

“看来是救了你了。”人事主管说,

来接班的船长看似很牛逼,到我房间也不打招呼,一个劲地和公司领导吹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来接班的,直到公司领导督促他交接,他才开始关注我了,一堆烂帐,我又算了半天,早晨靠好的码头,到下午才交接完成,接班的船长只关注我交给他多少,别的不管,回去后,我一算,我不知怎么多出来了几百美金收入。这个新来的船长有船员和他同过船,说不是什么好料,从面相就看得出。

坐车回家的路上,看窗外快速闪过的树木,房舍和行人,仿佛又置入另一片天地,头脑绷紧的弦也逐渐地放松下来。

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很伤感,感叹世事如棋,琢磨不定,一首刚进入航海学校时的诗再次萦绕心头:

A Rough Hardy Seaman

(一个海上苦力)

Unused to Shore’s Ways

(岸上的生活)

Knew Little of Ladies

(异性的风味)

But Much of Lay-days.

(在每天的风浪颠簸中迷失)

-THE END-